凝意 第12章 计划

“真是美景啊，老爷!”江铭海的二夫人发出惊叹。

“多亏了老爷。”三夫人也不甘示弱，扭着腰亲热地迎上去。

“哈哈哈。”江铭海开怀大笑起来。

耳边是嘈杂的恭维与调笑声，时值腊月，江铭海一家登上莹阁来观赏莹州据说千年难遇的冰封奇景。

“太冷了。”江吟婉想。“这样冷的天，老天爷要老百姓怎么办呢？”

不愿多留，江吟婉参加完徒有其表的“诚孝仪式”——一个主要内容是赞美江铭海的献礼环节——便下了阁楼。

没人在意江吟婉的离去，这是惯常的。

下了莹阁江吟婉漫无目的地走着，这样的严寒，必然有人受灾，她渴望遇着些这样的人，施舍些银子也好。

却在这样的路途中，猛然看见一簇火焰升起。

那人回过头来，是左玉棠。

他在救助一个晕倒在路边的人，用灵力生了火焰，让这个人的身子暖起来，然后醒来。

于是，江吟婉就向那火焰走去。

绣花鞋踩在白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就是在这走向左玉棠的几十步中，她确定这是爱情。

彼时的左玉棠蹲在晕倒的人身边，听见声响，向源头处望去，便仰头看见身穿绿色大氅的江吟婉向他走来，一时竟被眼前的人怔住。

白雪绿衣很衬江吟婉，他想。直到江吟婉开口:“左公子，好久不见。”

才着急忙慌地开口：“江小姐怎会来到此处？”

“只是随家父出行罢了。左公子呢？”江吟婉蹲下来，歪着头望向他的眼睛。

“听闻此处因雪灾与严寒，民不聊生，饿殍遍地，在下过来略尽一份绵薄之力罢了。”左玉棠扶起醒来的人向附近可收留灾民的地方走去。

江吟婉也一路同行。

同样是深夜，冬凝还未睡下，她再次打开陶泽杨的信，就是这封午时收到的信揭开了关键的真相。

“见字如晤，凝儿，我们三人仔细阅读了你的信件，又调查了江吟婉的人际关系，认为江吟婉极有可能是齐国六皇子一派的势力，而如今齐国朝中六皇子一派恰遭受奸臣陈佑平重创，多名重要人物入狱。至于鲛人与清耀果的联系，古籍中载，鲛人可食清耀果自爆，威力巨大，自爆时可见冲天火焰。因此合理揣测江吟婉将与陈佑平进行殊死一搏。凝儿可利用这一点脱困。同时鲛珠入体对雾灵危害不大，再结合江吟婉素来秉性，你应当是安全的，不必过多担忧。若要寻求帮助，不必多想，直接开口便是。”

再度提笔，写下回信。

“见字如晤，目前一切都好。只是还会逗留几天，很快就和你们汇合！绝对安全！不必担心！大家可以在附近开心游玩，请不要胁迫江吟婉，这件事请全权交由我自己处理，像以前一样，相信我。”冬凝再次结印施法送信。

六月初八，紧锣密鼓的婚礼章程一项又一项地进行着，冬凝佩戴着江吟婉给她的只能使用一次的易容玉佩——江吟婉煞费苦心得到的——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假新娘，齐国婚俗新娘并不佩戴红盖头之类遮挡视线的东西。对江吟婉长辈行礼时，冬凝害怕被江吟婉的长辈们瞧出端倪，但他们一点反应也无，脸上只是得体的微笑，语气也平稳的可怕，仿佛参加的不是自家晚辈的婚礼，这只是平常喝茶的每一天。

其实自己和江吟婉神态、语气、步调真的称不上相似，却一路顺利地进入了新婚的房间。冬凝坐在这张婚床上，遵循着江吟婉的意愿，等待着她的成功和死亡。

“来人啊，来人啊，祠堂走水了。”整个陆家全部被惊动了。

“终于到了这个时候么？”冬凝想，“姐姐她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吗？”穿着繁复的婚服，冬凝走出了房门，她知道陆家祠堂的位置，于是直奔那里而去。

却被守在门口的仆人拦下“少夫人，危险，请回房中吧。”

冬凝沉下声音：“身为少夫人，家中祠堂出事不去看望乃是不孝的大罪，你想让我担上这罪名不成么？还不让开！”

“这···”奴仆一时被震住，推开了半步。

“这火不灭，这火不灭，水没用，水没用！”一路上都是惊慌失措的陆家奴仆提着水桶焦急地走来走去。

冬凝听着这些，思量着姐姐的计划大抵是成功了，又欣喜又悲伤。鲛人用清耀果自爆这法子留不下尸体，恐怕只能看见些灰烬。

冬凝这样着急地赶路，是指望能看见陈佑平的尸体，死要见尸，这样，冬凝才能放心地悼念江吟婉。要是万一陈佑平没死，就补上一刀。总之，陈佑平绝不能活。“少夫人，您怎么在这？此处危险，没人拦着您吗？”一个年纪稍长的嬷嬷发现了站在祠堂面前的“新娘”。

“我心中害怕，听说少爷在此处，特来寻他。”冬凝假装受惊的样子说道。

“是是是，老奴这就带您去找少爷。”嬷嬷着急忙慌地引路。

希望陆邱明那里有好消息。

“你怎么来了？回房里待着。”陆邱明见到穿着婚服的江吟婉，很是讶异。

“妾有些害怕，于是，过来找相公了。听说陈相在里面祭拜，怎么样了？”冬凝说这话时低着头，双肩抽动着，掩饰着她眼中的杀气。

“喏，那就是，一具焦炭。”陆邱明向远处的一句担架一指。

“啊，太可怕了。”真是太好了。

“妾忽觉身体不适。又想回房休息了。”听到想要的消息，我先溜了。

“行。”陆邱明摆摆手，并不太在意。

倒是陆邱明身边的手下指使了两个人护送“少夫人”回到房中，并告诉她今夜可能无法赴约，希望她能谅解。

冬凝身旁“还在烧！火还在烧！水灭不了！水灭不了！”诸如此类的嘈杂喧闹声不绝，身后是冲天的火光。

姐姐成功了，冬凝想，一场惨烈的成功。

冬凝又抬头看了看天空，夜色很深，感觉要将所有人吞噬。

姐姐已经被吞噬了，被奸臣和懦夫吞噬了，冬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