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主母 第149章 警告

沈弦思原是来羞辱沈宁音一番的，这么些天的隐忍和委屈需要宣泄。

可她没料到未出嫁前逆来顺受的养姐，如今是见一句怼一句，沈弦思在沈宁音这儿半句讨不得好。她便只得放了几句狠话高昂起头颅往外头去。

兰香送沈弦思出去后又跟了一段，回来就告诉沈宁音道：“思姑娘上了马车。车上挂着宫灯，四周护持的皆是皇城司的人。”

几个丫鬟都看着沈宁音，大家虽不言语，但目光里都含着担心。

“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沈宁音转眸吩咐：“这段时日，都注意些，别跟侍郎府的下人过多接触。”

正所谓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沈宁音深知，当情况不明时，静观其变才是最稳妥的。她顿了顿，问：“最后挂出去的几间铺子可卖出去了？”

昌平侯府里头，总有那些个拿乔不肯献出忠心的掌柜，欺她沈宁音年纪轻，想拿她在松鹤堂那边卖个好。沈宁音便也没惯着，除了侯府最紧要的几处来钱的产业，旁的她索性都挂出去了。

沈宁音略估了下，她价钱挂得不高，上京产业又抢手，这么久了也该收拢回银子了。

负责外事的人是春渠与兰香，春渠不在，兰香脸上露出个明显为难的神色来。

沈宁音心下惊讶，意识到兴许有什么妨碍。

“少夫人，还有三间，都没人来接手。”兰香声音很低。

“是价格不合适？还是没人来看？”沈宁音一面问，一面思索着。

上京城寸土寸金，沈宁音那个开价皆是按照前世的规格来的，绝不会太便宜，导致亏了本钱，也不会太贵，贵到叫人为难。

“都不是。”兰香摇摇头。沈宁音听罢就更好奇了，安静等着兰香解释。

兰香道：“也是来过几个贵客去瞧的。只不过，京城里头出了件大事，贵人们购置铺面也都小心起来。”

“何事？”沈宁音微微蹙眉。

兰香大约将事情讲了一遍，大抵就是昨日凌晨，那位寿山伯家的大姑娘突然遭遇匪徒，给掳劫了去，听说救回来的时候人已经不成样子。

“可怜那寿山伯家子弟平平，嫡出的就只有这么个还算称头的女儿。寿山伯怕是想着靠姻亲帮衬自家子弟一把的。”那日赏花宴，沈宁音远远看见那位大姑娘一眼，眉眼温和，刚成年，却也有了主母风范。如今她香消玉殒，沈宁音也不禁感慨良多。

“可不是。”兰香小声道：“这等大案，又事涉勋贵，原该归皇城司负责的……”

沈宁音心下闪过一抹疑惑，凝眉看向兰香：“皇城司没接？”

“嗯。”染竹怕兰香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连忙接了口道：“此番已经下放至大理寺。”

这样要命的案子，又出在柔福长公主的赏花宴隔天，于情于理都不该落入大理寺去审。

沈宁音捏紧了袖子，她从事情里头嗅出些山雨欲来的意味。

兰香见她不语，插嘴：“皇城司那些个大人也真真不知轻重，现如今竟然调拨了几十个番子护送思姑娘，有这时间送人，竟没空去查个命案。”

“那可是位伯爵家的嫡长女，竟比不思姑娘一个那样的人……”

染竹越听越是怕传出去，连忙上窗外查了一边：“兰香，你就少说两句吧。皇城司可不是能随意编排的……”

兰香大约是想到了皇城司素来的凶名，这会儿也就乖乖闭了嘴。

沈宁音略略抬眸：“上京城的繁华，似锦如歌，再好的家世、样貌，最后也不过作了土。”

“只是那手段，未免太过歹毒。”沈宁音几乎可以肯定，这寿山伯家的大姑娘，定是得罪死了什么人。而这个人，在暗处，说不定，就跟沈玉珠当时遇到的怪事有关系。

沈宁音捏着步摇的手微微用力，她不能坐以待毙。

沈宁音细细思忖起来。

……

天水胡同里头那所最大的宅子，从前一直是空着的，如今车马来往，周遭人方知，那是新添了户人家，里头的主子非富即贵，神龙见首不见尾。

唯独那丫鬟脸上有道疤，蜿蜿蜒蜒的，可惜了那出色的容貌。

薛岚迈步进屋时，白惜就跪在地上给他换下鞋袜。

她原是瘦的，这段时日跟了薛岚，身上就稍稍丰腴了些，即便脸上留了疤，却也相较从前气质上好了许多。

“我说过，你不必如此。”薛岚将脚后撤，躲开了白惜的手：“本官可不是李云英。”

白惜抿着唇抬头看他，眼里的泪将咯未落，很是楚楚可怜。薛岚却似没瞧见般，径直走进去。

白惜显然不是头一遭遇了冷，她连忙站了起来，轻车熟路地跟了进去：“主子说哪里话？这些都是奴婢该做的。”

“主子渴不渴，奴婢去奉茶。”白惜行了一礼往耳房退去。

薛岚看着她的背影，蓦地出声：“给你的药可用完了？”

白惜身子一颤，捏紧了裙裾，声音却是轻松又谦卑：“还没有呢。”

没听着薛岚的回应，白惜连忙加快了脚步。

等茶水奉上来，薛岚接过杯子，依旧是往日里冷冷淡淡的神色，可是莫名的，白惜心中涌现出一股子忐忑不安来。

琥珀色的茶汤内照出薛岚此刻俊逸无双的脸孔，他低头呷了一口茶，倒影破碎，化作失真的涟漪。

“圣人有一道旨意。”薛岚突然没头没尾说了这么句。

白惜身子绷着，紧紧盯着坐在上首的男人，听着他的下文。

薛岚也没解释，直言吩咐：“你去送一趟吧？”话虽是在问，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白惜闻言，内心里的恐慌统统都被喜悦和兴奋替代。

她是想攀上薛家的，更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如今薛岚身边连个暖床侍婢都没有，她自然是动心思的。

以白惜多年对薛岚的了解，将来就算是主母嫁进来，她也能靠着往日情分有立足之地。所以，当她的脸被云英郡主划伤后，薛岚是给过她极好的伤药的，可是她根本没有用过。

她就是想留疤，这会让曾经脸上不完美的男人同情、移情。更能叫新主母放下警惕心。

眼下，素来冷淡，样样事情不肯叫她沾手的薛岚，今日竟然主动给了白惜差使，而且还是事涉圣令的大好差使！她只觉离自己的目的愈发临近了。

白惜满目的狂喜，压抑不住嘴角的笑意：“主子放心，奴婢一定办好。”

薛岚神色晦暗不明，语调仿佛比往日里都要冷上几分。他从袖中抽出个御令折子，扔到了桌案上：“送去给李云英。”

听见李云英三个字，白惜猛地抬眸，她眼底的震惊恍若实质。薛岚没有说话，甚至都没在看她。

白惜再看向那折子时，早已经没了将才的喜悦，心里仿佛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她走到桌案旁，腿一软，跪了下去。

白惜也没去够折子，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声音哀婉：“主子，这等要紧事，奴婢不敢擅专，要不……您安排旁人？”

薛岚垂眸，目光覆没在白惜脸上，她脸色都苍白起来。薛岚的眼眸是天生的凶戾，尤其此刻，仿佛能洞穿她的一切，白惜忍不住微微颤抖。

“不敢？”薛岚忽然开口：“本官看你胆子大得很。”

白惜那些自以为是的、跟李云英隐蔽见面的事情，薛岚不是没发现的，他想管，自然也能管个彻底。

之所以没说破，除了不想同李云英撕破脸外，更因为他并不在意。

薛岚没有多言，只将那明黄色的折子朝白惜身上扔去，待到她伸手接住后，薛岚只说了两个字：“去吧。”

也无需带什么话，李云英看见白惜便能知晓，他是在警告。

寿山伯嫡长女一事，实在做得太过，圣人能保她一次、两次，保不得她一辈子。

薛岚下意识想去摸刀柄，又摸了个空，他皱了皱眉，蓦地想起了那日在昌平侯府时，沈宁音在绣着的香囊……

她素手纤纤，飞针走线，阳光不甚分明，照得指尖若羊脂白玉，莹润清透……

薛岚皱紧了眉，用力捏了捏眉心，将那些个画面统统从脑子里挥散。

脑子里着实是放空了，但心里却蔓延出一股子莫名的烦躁来。

“来人！”

门外亲信连忙推门进来：“卑职在。”

“……”薛岚思忖了两三个呼吸，他素来行事果决，沉默这般久，亲信未免纳罕，只抬眼偷偷打量。

薛岚张了张嘴，沉声道：“本官在沈府掉了东西，随我去寻一寻。”

亲信领命：“是，卑职马上去调集人手。”

“不用。”薛岚呼吸略沉：“你同我去就好。”顿了顿，他又嘱咐道：“天黑后再去吧。”

亲信：“？”

沈宁音心里装着事儿，午觉就睡得很不踏实，及至傍晚时分，她已经有些困顿。

自打跟养父母闹翻后，沈定山拉不下脸来，大约是想等着沈宁音去服软。而沈夫人那，更是连过去请安都免了。她就正好腾出手来安排些铺子与田宅之事。

沈引章被沈夫人禁足，毓秀阁这儿，也只有沈玉珠来得最勤。

蔡氏偶尔也过来，却是唉声叹气的。

“姑姑，您别管母亲的。”蔡氏走之后，沈玉珠轻声道：“她就是担忧我的亲事，可我还能在家待个三四年的，却也不急。”

沈玉珠叫她别在意，沈宁音倒是上了心，她放下手里修花的剪子，笑道：“你对未来可有什么要求？”

沈玉珠脸皮薄，闻言有些脸红，她□□着裙子，低着脑袋：“也没什么要求，粗茶淡饭，平平安安也可，一切听凭姑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