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鸣而死，不默而生[刑侦] 第43章 雨天05

低声喝吼沿着灰白充满威严压迫的四周撞击，在审讯室里透响萦绕，急迫的声音一字一字凿进了许宁耳膜中。

许宁站在身的那一刹那，膝盖连着两下磕在桌底、桌转角，面上是无法掩饰肉眼可见的慌张之色，被磕到的皮肤此刻已经来不及难受疼痛。

拉开门，许宁往外跑了出去，审讯不让带手机入内，今天提审张彩玉也是临时决定，监控室内无人在内，她只能跑出去打电话。

边跑的途中边深呼吸暗示自己冷静下来，直至站在面前的时候，许宁举起手机拨打120贴在耳边，飞速运转的大脑彻底冷静了下来。

许宁镇定地对着电话那头的接线中心，说：“您好，我这边是庆康市公安局刑侦总队，10分钟后我们会有一名患者······”

挂断电话，许宁叫上江端一起进了审讯室，两人往张彩玉口内塞了条领带堵上，防止咬舌。两人在后排牵制住张彩玉，前排负责开车的钟鸣踩着油门把四脚兽快要开出了火箭大炮的架势，气势猛烈惊人。

窗外两边的风景穿梭而过，速度快得像是濒临死亡时眼前一帧帧闪过的都是脑内今生的碎片，刮过的一阵风声比电影结尾的滚动字幕还要快上十倍不止。

未间断的雨水噼噼啪啪拍在车窗上，让人有一种它势必要击破玻璃窗气势满满伸手扇人耳光的架势，震慑得人直缩脖子。

吱吱吱——

钟鸣一脚猛地踩下了刹车，稳稳当当停止在医院门外的挡车杆前，车杆缓缓升起到半空，嗦地一声警车宛如一只极速前行的猴子飞了出去。

四周乱拍打的雨水防都防不住，更何况要负责压制着张彩玉的两人压根不方便撑伞，三人干脆顶着雨瀑冲进了医院，将张彩玉送到了医院里打了一针镇静剂才算安静下来，又让医生带着张彩玉重新做个体检。

站在外面的三人脚下踩一步都是咯吱咯吱作响的水声，鞋子里淌了一锅汤水，像是刚在外头跟人打了水仗谁来的熊孩子，浑身上下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湿透了个遍，可见一口气也用不着停歇的雨水的强大。

“许宁？”走廊另外一头传来一道爽朗的男声，模样很阳光，身高很高，算不上特别帅，身上却是透露着一股阳刚又阳光的气息。

许宁侧过脑袋，循着声音的一方看去，冷肃的脸上爬上了几分笑意，打了声招呼：“余元元。”

余元元走近，脸上的笑容更欢实了，上下打量了一番许宁，打趣道：“还真是你啊，你这是装扮，cosplay啊？”

许宁摊开了双臂，笑着说：“工作。”

“oh——”余元元大大咧咧没有男女之别，就着许宁摊开的双臂，上前一步虚抱了一下，咧嘴笑着夸赞：“挺好看的。”

许宁伸手一把推开他，翻了个白眼：“我好看我知道。”

“哈哈哈哈，你这个脸皮是越来越厚了啊，日渐增长是不是这个用法。”余元元脱下身上的衬衫外套，罩在许宁脑袋上轻揉地搓了两把，笑呵呵地。

“别动别动，”许宁扯下余元元的衣服，一脸肃穆地说：“穿着警服呢，别瞎搞。”

钟鸣冷脸看着他俩的互动，江端也看着。唇角带笑满脸欢愉的余元元则像是不小心从魔法世界坠入水深火热人间不知痛苦为何物的小精灵。

不宽不小的医院走廊里，只剩下了他们俩交流互动的身影在其中不断砸响，在这里，愉悦与冷戚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对比。

余元元嬉皮笑脸地别过脑袋，看着坐在长椅上的两个穿着和许宁一样警服的男人，问：“这是你同事吗？”

许宁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回应。

“你们好，”向来嘴甜的余元元相当自来熟地跟两人打招呼，摆了摆手：“我是许宁的高中同学，我叫余元元。”

钟鸣冷淡地点了下头。

愣怔了两秒的余元元仿佛是天生具备好脾气，没有得到回应，脸上笑意依旧不减。

“这是我领导。”许宁补充了一句，没有放任尴尬的冷气氛落在地上。

“哦！领导，领导你好。”余元元又热切了几分，搞得钟鸣像他的领导似的，嘴角咧得更开了。

这架势看上去，余元元跟许宁家里人似的，对着她的同事热切得不行，就差拉着手叫他们上家里吃饭去了。

江端随即礼貌地站了起身，唇角也勾勒起了两分笑意，伸出手：“您好，我是江端，许宁的同事。”

许宁又跟余元元补充了一句：“公安大学的师兄。”

“师兄您好。”余元元握上了江端的手，诚心诚意地发出邀请：“既然今天这么巧遇上了，中午一起吃顿饭吧，刚好我哥也在。”

说罢，余元元朝着朝许宁调皮的眨了一下眼睛。

许宁脸上的笑容掉落了下来，闭嘴：“······”

“去不了，要加班。”钟鸣面无表情，语调冷冷地说，无形中表达着自己的态度坚决，没有半点可以商量的余地。

似乎没想到许宁的上司会是这么难说话的一个人，余元元傻眼地看了看许宁，又看了看脸上笑意未泯的江端，实在难以想象他们在钟鸣手底下讨生活的状况。

阳光开朗的余元元头回碰了这么硬的壁，肩膀不高兴地耷拉了下来，噘了噘嘴，探出胳膊肘撞击了一下许宁，示意许宁上台去实行外交策略。

许宁无声地轻摇了摇头，示意他没希望。

“bbalalabalabal”余元元无声地张动着几片嘴唇，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许宁移开了眼，虽然她也没有看懂余元元的唇形是在哔哔叭叭些什么，但能肯定，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余元元，你人呢？”电梯口里一道声音传来，不似余元元的干净爽朗，嗓音听起来很为成熟。

“这会呢这儿呢。”余元元声音占了满条走廊道上，钟鸣盯着余元元的眼神危险的眯了起来，似乎觉得眼前这个男生在这种场合大嚷，非常没有素质。

许宁伸手把在余元元肩膀上，强行让他转身，使劲儿在他后背上推了一把，指着前面急忙地说：“你快去！”

“你不见他吗？”往前走了几步，余元元有点惊奇，回过头疑惑地望着许宁，

许宁伸在半空中的手背朝着余元元直摆，脸上神情满是抗拒，驱赶：“不见不见，你快走。”

见状，余元元没有久留，拔脚就往电梯口跑去，将快要朝着这边走来的男人截胡挡住了，伸手揽着男人的肩膀往电梯口走。

良久，江端撇过头看了眼许宁，随意地问了一句：“桃花债？”

“是啊，霸道总裁的在跑桃花债。”许宁扯了扯唇角，转身在钟鸣坐着的长椅上坐下，无奈地轻叹了口气。

隐性八卦被勾出来了，江端也坐下，两人中间隔了个钟鸣，脑袋往后仰，惊讶地问：“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了。”许宁抿了抿唇，神情变得有些别扭：“就是······当时年纪还小，喜欢过他哥哥，现在长大了，知道羞耻了，没脸再见。”

江端有些意外，瞄了眼没有反应的钟鸣，才继续接着问：“多大啊？”

“就，高中的时候、我读初三。”现在说起来，仍觉羞耻万分，但比以前还算是要好了那么一丢丢了。

“！！！”江端不可置信：“你初中就知道什么是喜欢了？开窍得早啊？”

“也不是完全是，可能更多的是一种崇拜吧，他哥哥很厉害的。”许宁至今回想起，还觉得是需要仰望的人：“他是省重点高中的，成绩又好，长得还好看，又温柔，说话······”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能完美的将那个时候的喜欢表述出来，当时她眼里的余讼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男人其中之一的存在，算是暗恋过但从未想过染指，这与她崇拜又戴了厚厚滤镜所崇拜钟鸣时的心态是完全不一样的。

如果你的少年时代里曾出现过这么一个完美与优秀并存的男孩子，你可能就能理解许宁那种无法形容，但余讼就是很美好的一个存在的感觉。这种感觉无法用语言形容，又因词汇量匮乏怎样搜肠刮肚都无法找出合适形容及匹配他的词语。

滋滋滋滋——

安静了好一阵的走廊上，手机振动的声音格外敞亮，许宁从半干不干的兜里捞出手机，看着上面的一串00 82 75-384-0950 的未知来电愣了两秒，下面也没有提示说骚扰电话或者是保险推销。

手边的钟鸣用余光瞥了一眼虚拟数字，见许宁有挂断的意思，脑子里那根弦瞬间“铛”的被人拨响了一声，脱口而出：“接！”

被钟鸣一声低喝，许宁下意识的滑到了接听的绿色键，电话被接通。

电话里头传来一道电流窜走声，吱吱嗯嗯，过了半秒，一道强烈电流说话声传出：“明天，抛尸日，祝你们好运。”

“3楼楼梯拐角有毛巾，擦擦，别感冒了。”

不等他们出声说话，电话已经被挂断。

江端在电话里说3楼拐角的时候，已经飞快地拔脚跑出去了，妄想在短短的时间内将人拿下。

钟鸣接过许宁手上的手机，把号码拍了照发出去给到万烁，让万烁根据电话把人找出来。

一分钟不到，万烁的消息回不来了。

-[语音]跨过的虚拟号码，无法追踪

钟鸣捏紧手里的手机，泛白的指节再用点劲儿，手机可能都会被他捏碎。

哒哒哒哒哒，江端无功而返，手里拎着几杯还算温热的姜汤水，臂弯里搭着几条还挂着牌子的崭新毛巾。

钟鸣接过江端递过来的姜汤水，注意到许宁一副不知道该要还是不该要的样子，语调平和地说了声：“喝了吧，喝了好办案，毕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

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又掺和着几分咬牙切齿。

江端把毛巾放在长椅上，说：“我已经打电话让人开证明过来，待会儿把医院监控查一遍。”

“有什么好查的，查得到什么。”钟鸣不以为意，自从上次临河村被救出来的几名女性出逃开始，他不止一次对医院的监控有意见产生怀疑了。

一次两次三次，说是里头没有鬼，谁信呢？

“把消息通知下去，让兄弟们注意了，明天一定要防住。”钟鸣握住手里的温汤，文人慢慢在手里上升，冰凉的手心如同快要融化的冰块一点点慢慢升温，冷静吩咐：“整个庆康市大小口子注意把控好，不要放过任何一辆车和人，提高警惕性。”

许宁听着钟鸣有条不紊地嘱咐，她脑海中闪过一道金色的光芒：“队长，有没有可能，反其道而行？”

还在交代江端事情的钟鸣突然听见许宁插进了的一句话，口里的话停顿了两秒，对着许宁说：“继续。”

“他既然可以通过其他方式联系到我，还提前了一天提示我们明天是他们的抛尸日，那么他话里话外的意思看有没有可能是‘尸’是已经死亡了的，跟万林的情况一致，而不是张彩玉这种。”许宁将自己的想法仔细说了出来：“特地提前一天通知我们这件事情，难道是怕我们不信他吗？不可能吧，那么是这样的话，明天庆康市一定会处于一个全市戒严的状态，为什么他还要选在这样的情况下，冒着危险出来抛尸呢？不合理啊，难道他是生怕我们抓不住他特地送上门来侮辱我们，说看吧你们也就这点本事还不如我自己送上门来的便宜。”

钟鸣点了一下头：“继续。”

“如果站在对方的角度，且我就是对方的话，那么现在‘尸’我已经抛了。打这通电话目的，无异于是为了提醒你们我们抛尸了，还是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而你们的戒严对我来说，那就注定了是一句笑话。我都提醒一天提醒你们了，你们的效率还这么地低，倘若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再来一个故技重施，把你们再一次送上热搜、送到群众眼皮子底下让群众对你们施压、进行讨伐，找不到答案解决不了问题，那么这一切的一切都将被归咎于‘警方无能’。”许宁敛着神色，低垂着眉眼，将自己想像成那位神秘人，代入到神秘人的角色当中：“而我，就混在人群当中，一次次地对你们投出质疑的弹，讥讽你们的能力与声名在外的钟鸣钟大警官也不过如此，看你们如何灰头土脸又狼狈地收场。最后，再在你们神经提高到最紧绷情况下的时候，我漂漂亮亮干干净净地拍拍屁股正大光明地走人。”

江端：“······你会不会是想的优点多了。”

他说得还算委婉。

“说不定这真的是一次提醒呢。”江端尚且算得上理智。

“不。”许宁抽出身来，目光坚定：“这是挑衅。”

江端努了努嘴，口腔壁内打了个滚的“你少看点美剧吧，那个东西害人不浅”话，被他咽下了去，没有打击许宁的自信心。

“如果，我说如果啊。”江端一腿抻在外面，手肘搭在上面，身体往外侧脑袋朝着许宁方向看着，问：“如果你是犯罪嫌疑人，你下一个抛尸地点会选在哪儿？”

这么一说，钟鸣听得瞳孔也是猛缩了一下，目光炙热地落在许宁身上，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出个问题的答案来。

许宁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嘴：“哪里最引人注意，人流量最大且混杂那种的地方。”

三人垂帘深思，探测仪不断在脑海中扫射，寻找可能出现的可疑地点。

忽然，三人异口同声：“菜市场！”

“江端，通知队里，现在立刻去检查周边最大的几个菜市场。”

说完，钟鸣自己从口袋里捞出手机，给其他几个分局去了电话，让他们配合同一个任务。

一时间，庆康市警局派出所倾巢出动，淌着雨水，席卷所有大大小小的菜市场。

“钟队，人没事。”全身体检做完，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决定看着张彩玉，等着她醒。

照片里的地点，必须先跟张彩玉确认好，否则跑了不仅只是一场空，还会打草惊蛇，他们需要张彩玉帮助他们确定地点方位，不然什么都是无用功。

病房内，三人六目相对，害怕还会有电话进来，许宁去卫生间的时间里都会把手机特地留在病房内让他俩看着。

这一刻，许宁的手机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人，而是大家的。

-宁宁，下午有时间吗

－我找到一家很符合你口味的餐厅

－晚上我接你去吃吧

消息接二连三地滋滋个不停，许宁的手机不仅没有设置密码、指纹、面容这些，而且还很骚操作的连消息进来的详情内容都没有关闭。

魏水星发过来的消息，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躺在许宁手机的主页面上。

江端第一时间看了一遍，一字不落，看备注是“讨嫌的人”，实在无法猜测对方是谁。

而钟鸣假装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已经知道发来信息的人是谁了。

看完消息，他们自觉地移开了眼睛。

当许宁回来的时候，身上还有点湿润的地方也在公共卫生间里吹干了来的，没有太注意他们俩的眼神，自顾自地在凳子上坐下。

过了两分钟，江端没忍住，叫了一声许宁，说：“刚才你没在这儿，有人给你发消息了。”

许宁好似已经忘记了自己手机这一回事儿，听见这话还愣怔了两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