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鸣而死，不默而生[刑侦] 第14章 黑天13

05:30。

直到喉咙沙哑得不像话，黄关菊终于停下了口中的声音，审讯室内汤糖敲下了最后一个空格键。

“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黄关菊接过了汤糖递过来的水半仰着头喝了一口，沙哑带着哭腔地问：“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钟鸣没有隐瞒，说得坦荡：“钟鸣，警钟长鸣的钟鸣。也谢谢你跟我们说了这些，我会尽力去给你争取到你该有的权益。”

掀开板盖，汤糖抓着黄关菊的手肘处，领着黄关菊往外走，走到门口时，黄关菊脚步突然停下来了。

她眼含热泪，哽着声对钟鸣，说：“要是，你是我的家人就好了。”

如果我的生命中，曾出现过一个你这样的人，那么我现在一定不会沦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这么多年，她太渴望被理解、被保护了。

“你没犯大错误，在里面好好表现，出来了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来找我······警察叔叔不是全能的，但我们一定做到万能。”钟鸣难得地对犯人做出了承诺，脸上挂着几分笑意。

目光凝重地送着汤糖押着黄关菊离开，站在原地的钟鸣脸上的笑脸瞬间掉了下去，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得在做案件进展情况汇报和案件情况分析报告的时候，把这件事单独报上去。

根据黄关菊提供的她已知的浅薄且片面的消息中抽丝剥茧的来看，这已经不仅仅是一起简单的走失案件，其中可能还包裹了一条他们没有看见或者看见了也容易被忽视的东西——产业链，就好像一张捕鱼人在海面上扑撒开来的大网，将他们牢牢套在此之中。

他们此刻究竟是游离于渔网之外，还是渔网之中？

在家庭迫害下的黄关菊们负责免费领取“假测试”病原体纸片，来从社会无知人员口中套录到家庭工作等相关信息，又以卫生检疫的名头从血液检测中得到是否存在隐性疾病等问题，所有的一切确保安全无误以后，再进行下一步的信息转移。

“处于社会底层不存在风险且容易被人忽视”的信息转移到另一个对接团体的手里，让他们根据风险判断事件的可行性，选择待入笼的“猪仔”，盯梢两天确认目标无误，开始找机会下手。

可是，黄关菊向他们所透露的这一点，明显的和第一起案件受害人以及其嫌疑人起了冲突，无论是时间上还是他们已经掌控的犯罪证据上来看······

——难道，还存在第二个潜在犯罪团伙？

他们的作案手法和速度都十分迅速且老练，倘若按照黄关菊的说法来说，一礼拜6起案件对他们来说似乎还有点难度。献血车一天不动，晚上传递信息、检验血液、摸底排查家庭状况，所有的信息一套流程下来，至少得要两天，那么他们是怎么做到7天时间完成6起案件的呢？

所有的信息联结在一起来看，中间不知道是在哪条线段上，被人系上了结。眼前好似有一片薄薄的雾霾，伸手挥不开，朦朦胧胧看也看不清。

8:00。

邢总队迎来了一名不速之客，手里拎着大堆打包而来的“豪华早餐”——麦之家。

魏水星打扮得风骚，穿着靓丽，看得出来是有备而来的，他两手满满地站在邢总队门口，跟着门卫侃大山，门卫对他上次在门口的风流形象格外深刻。

门卫一脸苦恼：“你上别的地儿站着去吧，你在这儿站久了我得挨批。”

“我就站会儿，就站会儿。”魏水星堪比城墙三尺厚的脸皮哪里去门卫能撼动得了的，吊儿郎当又油嘴滑舌地说：“要挨批了你上我那儿去干得了呗，我那儿缺个保安队长，工资高活儿轻松还没那么多事儿······”

门卫：“······”

你这个站会儿站会儿起码站了十来分钟了。这人好赖话不听，死皮赖脸的让门卫拿他也没办法。

上班时间已经过了一会儿了，交班的同事也回来了，魏水星左盼右盼却迟迟没有等到许宁的出来，他两指艰难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许宁的直系上司去了电话。

“喂钟哥，我是魏魏啊······我现在在你们邢总队大门口站着呢，你跟你们家门卫叔叔通融通融让我进去呗······嗐我来干什么，我们家宁宁昨晚不是加班嘛，我过来给她送点早餐，顺路也看看你······什么？！”一脸乐呵笑的魏水星脸色唰地一下掉了下来，蔫哒哒地。

啪——

电话被挂断，留下举步维艰的魏水星在空中凌乱，他不放弃，又继续重新回拨了回去钟鸣的电话，连续被挂断了好几次，钟鸣终于受不了他了，从里面办公室欻欻歘带着一身阴沉气息冲了出来。

“大清早的你是不是有病？魏水星，我是不是警告过你，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钟鸣黑着一张脸，眼睑的乌青是一夜没睡的勋章：“你当这儿是你家呢还是娱乐会所，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就从魏水星这个打扮来看，炫酷又嚣张，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找碴来了。

魏水星半点不恼，还是一脸笑眯眯地二皮脸样子，伸过手把手里的一大堆东西塞进了钟鸣手里：“钟哥，我们家宁宁还得拜托你多照顾了，来来来吃早餐吃早餐，我特地早起亲自排队买的。”

着重在早起和亲子派对上加重了咬音，下巴微微扬着，像是想从钟鸣口中拿下一个夸赞的样子。

看着钟鸣黑沉着的脸，魏水星竖起几根不对样的手指朝着上空，厚着脸皮保证：“下不为例，下不为例，我保证没有下次了好不好，嗳我这还不是担心我们家宁宁嘛，第一次参加工作还是这么严肃的单位，我多少还是操要点心。”

“——呵。”钟鸣由上而下从他精心梳养的头发丝到精致到脚后跟的魏水星，口吻中带着无限嘲讽地说：“真操心，昨晚就不会在别的女人床上躺一宿了吧。”

魏水星瞳孔瞬间放大了无数倍，他反应速度如火箭升空一般地低下脑袋认真地看了一遍自己身上有哪里露了馅，当他检查完毕抬起头来看的时候，钟鸣已经是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望着钟鸣大步踏进了邢总队，魏水星心底还是止不住地打鼓，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露了馅。昨晚得知许宁加班，他确实也是找着加班的借口一夜未归，早上闹了闹钟准点起床洗漱打扮，特地以春风满面的姿态来迎接昨晚加了一晚上班的许宁。

好吧，早餐也不是他亲自去店里买的，不过排队倒是没说错，就是排队的另有其人罢了。魏水星深深地叹了口气，今天出门肯定是没看皇历，失足了。

站在门口转身往前面酒店方向步行的魏水星接到了一个电话，他调整了一下状态，然后接听起电话。

魏水星甜甜地招人喜欢的花蝴蝶似的，对着电话那头的女人喊了一声：“高姨。”

“嗳，水星啊。”高悠悠的声线非常温柔：“你妈妈一早就给我打了电话，说你起来就赶着去刑警队给宁宁送早餐啦。”

“嘿嘿，对呀。”魏水星经过刚才钟鸣的话，现在对着高悠悠的电话还略微有点小心虚：“我想接她下班来着，这会儿挺忙的她也走不开，我就先去车里等她。”

高悠悠那边在校园里，背景还有点学生们闹腾的声音：“没事儿没事儿，她刚参加工作肯定要表现得好点，让她忙吧，她那儿工作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忙不完，乖乖，你就先回去吧。”

魏水星有些沮丧地应了一声好。

“晚上宁宁应该在家，刚好你叔叔也在家，让他炒多两个菜，叫上你爸妈今晚一块儿来阿姨家吃个饭。”

愉快的聊天在约饭中挂断，魏水星心思百转千回，他今晚得略施小计在许宁口中套一套话，看钟鸣有没有把他以往的“风流事迹”透露出去。

邢总队里通宵了一晚上只往肚里塞了点泡面打底的伙计们，在钟鸣把手上拎的满满当当的早餐放在桌上时，一分钟时间不到，就被这帮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玩意儿哄抢而光。

钟鸣手里拿着个双层火腿扒撕开包装咬了一口，又怼了口豆浆进去，含含糊糊地说：“抓紧吃，吃完出活。”

“收到！”

伙计们感到幸福的是，熬了一宿通宵下来，整理完东西准备跟今天接班交接工作下班回家，没想到就迎来了一顿丰富热乎的早餐。

狼吞虎咽惯了的人几口几口呼噜喇噜吃进了肚里，食堂也不用赶了，搞完回家补个好觉。

转接台的电话响了，接听电话的人望着眼前伸懒腰的一行人，迅速站起身抬手在空中招了招，示意他们先别走：“好的，我们现在过去。”

接电话的曹苏斛脚步匆忙得有些慌张地冲进了办公室，钟鸣和周历还在讨论几件案件的相关点，就这么被乱了节拍的脚步声打乱了，两人反过头去看。

“钟队周队，万林派出所打电话说，昨天钟队让找的人找到了，但是，”曹苏斛盯着已经站起身了的钟鸣，钟鸣的眼神像是在催促他但是什么，微顿了两秒，曹苏斛接着道，“现场只有两具被抛尸的尸体，勘察根据现场车轮痕迹检验来看，是辆五菱宏光，现场留下的混杂的土质和临河村一致。”

“——！”钟鸣目光和周历投来的视线在半空中对碰上，他们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震惊的神色，钟鸣一双鹰眼皱的射出凌厉的光芒：“临河村还有外逃人员？！”

“这么大的事儿昨晚为什么没有人报告？！”一向以好脾气对外的周历脸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起身朝着办公大厅走去，盯着外面等着曹苏斛消息准备的一群人，找到汤糖的身影，扬着声喊了一句：“汤糖。”

“嗳——”汤糖下意识地挺直脊背应了一声，朝着周历的方向看去，见周历朝自己偏了下头，他立马放下手上的工作朝着办公室走去了。

昨天早上到今天早上24小时连轴转，这会儿他已经没心情再去揣摩圣心了。

汤糖走进办公室，第一句话就是：“老大，怎么了，有什么吩咐？”

“我昨天是不是让你清点临河村全部人员，你点了吗？”钟鸣眉宇间是止不住的躁意。

“······”汤糖弱弱地说：“老大，你记错人了吧，我昨天没收到这条指令啊。”

不止曹苏斛，周历也惊呆了，目光直直地盯着钟鸣看，似乎没想到钟鸣会有犯这么小错误的一天，让他们看得钟鸣自己也有点怀疑昨天是不是真的没有交代汤糖了。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周历，周历做好面部表情管理，扯了下曹苏斛的衣裳摆摆手，示意他出去，曹苏斛出去的时候周历跟在身后去把门关上了。

“我给易平打个电话问问。”周历这样说着。

钟鸣这会儿也感觉自己是糊涂了，朝着周历摇了摇手：“算了，汤糖你现在去找个人把临河村人员清点一遍，准备出万林的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