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刺客察觉插在肩膀里的刀子被人转动了一圈,搅得浑身血肉都在叫嚣,但沈承钧没给他喊痛的机会,干脆利落地卸了他的下巴,把藏在虎齿间的毒药取出来扔到地上,再把人随手一扔,任凭他如破布般躺在地上“嗬嗬”地喘着气。
“哥——”另一个身形稍小点的刺客手脚并用地爬过来,带着哭腔喊他:“你怎么了哥!”
“闭嘴!”刺客艰难地翻转身体回头望,却发现男人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大开的窗户和被风吹得不断开合的窗棂。
“裴河清!”
沈承钧撞开木门,踩着断成两截的门锁冲进裴砚的房间。
屋内漆黑一片,沈承钧顾不上点灯,径直走向床榻,一把掀开被褥。
——里面空无一人。
守在门外值夜的护院闻声连忙提灯跑进来,“怎么了沈大人?出什么事了?”
沈承钧没回答,而是摸了摸床上和桌案上深色的痕迹。
桌案上的是油灯滴落的蜡痕,床上的是未干透的血迹。
沈承钧深吸一口气,推开侍从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沈大人,发生什么事了?您说出来我们才好帮您解决啊。”数个护院听到声响,纷纷赶来,跟在沈承钧后面着急地问。
直到走出大门,登上马车前,沈承钧才回头对站在前头的护院冷声道:“客房里的两个人应该还没死透,绑了扔到你们主子面前,替我问他,这就是贵府的待客之道吗?”
说完沈承钧钻进马车,下一秒车夫甩动马鞭,马匹纷纷对天嘶鸣,朝远处疾驰而去,只留下国师府的护院们被扬了满脸灰,面面相觑。
*
裴砚是被系统挠醒的。
他抬手想抓,却发现根本使不上劲,睁开眼,一双金色的瞳孔近在咫尺。
“终于醒了?”系统幽幽道。
裴砚脑子还有些迷糊,嘴边的话不经大脑就蹦了出来:“乖,先给哥解开,现在有点累,晚上再玩好不好?”
系统:“……”
系统:“???”
系统不懂,但大为震撼:“你他妈说什么呢?”
裴砚的眼睛终于清明起来,他先是看了看踩在他身上的白猫,再动了动手,动不了后才发觉不仅是手,他浑身上下都被人绑了个严严实实。
裴砚环顾四周,屋内没有点灯,只能靠窗外微弱的光依稀辨认出这是一间全然陌生的柴房。
系统的猫毛弄得他脖子上有点痒,裴砚仰头躲了一下,问系统:“我这是被绑架了?”
系统“哼”了一声,道:“方才我窝在床头睡得正香呢,突然听到有人翻窗进来了,我本来想叫醒你的,没想到你睡得这么沉,怎么挠都挠不醒你。”
裴砚思考了一下,睡之前他的胃痛还没完全消下去,身体还忽冷忽热,想来是昨日吹风受了寒,晚上烧迷糊了,才毫无防备地被人绑了。
“来的两个黑衣服的带了刀,一进屋就直接朝你身上扎,应该是想杀你来着。”系统继续道:“幸好我身手敏捷,一个飞扑挠了他眼睛,刀刺歪了,那人恼羞成怒,索性把我俩都绑了。”
裴砚本来闭目放松地听着,闻言睁开眼问它:“歪了?刺哪了?”
系统满不在乎道:“刺我身上了啊。”
裴砚立即挪动身体想坐起来,“你别动,让我看看伤哪了,我带了金疮药,给你上点。”
“有这个关心我的劲不如好好给我当个规规矩矩的贤臣吧。”系统没好气道:“我只是化形了,没有本体,用刀伤不了我。不过为了让刺客放松警惕,我弄了点血上去,希望府上的人能早点发现你危在旦夕,赶紧来救你吧。”
裴砚松了一口气,重新躺了回去。
“无所谓,不救也挺好的。”裴砚懒懒道,烧还没完全退下,方才被系统这么一吓,脑子还有点嗡嗡的,他拖着语调慢慢地说:“这大周王朝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周旋其中很难全身而退,太累了。”
系统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跳到他耳边喊他:“喂,别这么消极怠工啊,我为你挨了一刀你就这么报答我?你这中途放弃了,我去哪再找人当贤臣啊……喂!”
无论系统的呼喊声多么痛心疾首,在现在的裴砚听来都堪比催眠曲,随着最后一声“喂”的落下,裴砚沉沉地睡了过去。
准确来说,是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裴砚是被泼醒的。
冷水从裴砚身上、额上、脸上淅淅沥沥地落下,冻得他一激灵,冷水加风寒冰火两重天,裴砚只觉得脑子更晕了,恍惚间还以为又回到诏狱。
裴砚下意识想去找猫,伸手却摸了个空。
“抬头。”
一道陌生的声音从头上传来,裴砚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抬头。
映入眼帘的是两个浑身裹得密不透风的黑衣人,一个翘着二郎腿坐着,一个拎着水桶还想泼第二遍,被坐着的那个抬手制止了。
“裴大人,别来无恙啊。”黑衣人的语气很轻快,仿佛真的和老朋友见面聊天一般熟稔地打招呼。
“从未见面,何来别来无恙。”裴砚虚弱地笑笑,“说吧,绑我什么目的。”
“别急嘛,好不容易见裴大人一面,还没够叙旧呢。”黑衣人倾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裴砚,说:“裴大人身体什么时候这么差了?裴家养你养得这么精细,不说强壮如牛吧,也不至于一吹就倒呀?”
“是啊,我也纳闷呢。”裴砚好脾气地建议道:“所以要杀要剐,还是快点决定吧,不然过几个时辰说不定只能剩具尸首,你们今夜不就白费力气了?”
“我要干什么,岂用你来说!”这黑衣人的情绪阴晴不定的,好端端的突然发起脾气来,一旁的手下识相地上前,照他的腰就是一踹。
这一下恰好踹中裴砚的病灶,本就隐隐作痛的胃猛然剧烈抽搐起来,牵扯着全身的神经,堪比抽筋剥皮一般痛。
裴砚条件反射般弓起身子,手下意识地想捂住腹部,却被捆在身后动弹不得,只能徒劳地挣着,冷汗混着冷水一齐滴落,几乎分不清彼此。
黑衣人抬了抬下巴,手下会意地上前揪起裴砚的头发,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寻常人失温会唇色灰白,而裴砚的唇却如上了口脂一般更加艳丽。
“裴大人。”黑衣人解了气,语气轻松不少,盯着那张带着病容仍别有韵味的脸玩味道:“来周国这么久了,还习惯吗?”
裴砚心里大骇。
他是什么意思?知道他是穿过来的?系统都不知道的事,他怎么会知道?难道他也是从大梁来的穿越者?
在系统最开始找上门来时,听见它对自己一口一个裴河清,裴砚就猜到系统并不知道现在住在裴河清身体里的是一个异世灵魂,他有意隐瞒,系统也从未察觉,可想而知寻常人根本不会怀疑他的身份。
况且,无论是穿越还是灵魂转世,都太过于玄乎,说出去会被人笑脑子有病那种。
还是说,这人只是随口一问?
思及此,裴砚平静地回道:“在下生在大周,长于大周,衣食住行必然是习惯的,硬要说不习惯,就是近来治安差了不少,连朝廷重臣都能被绑,如此乱象,谈何国泰民安?”
“呵,国师说得没错,果然是换了个人。”黑衣人从腰间抽出一把银刀,踱步到裴砚身前,蹲下身,把刀刃轻轻按在裴砚的脖子上来回比划着,“你那个同伴,就这么伤了我的人,你说,我给你这也来上一刀,算不算给他报仇了?”
什么同伴?什么伤了他的人?
刀刃很锋利,就这么轻挨上去,颈部脆弱的皮肤轻易就被划开一道,细小的血珠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裴砚却像感受不到痛一般,问:“谁伤了你的人?”
“你相好啊。”黑衣人语出惊人,他手上用力,银刀往皮肤里又陷进几分,几乎能感受到脉搏的跳动,“说吧,你从哪来?说了我就考虑要不要放过你。”
“真的吗?”裴砚犹豫了一下,问:“真的放过我?”
“骗你干什么。”
“不仅要放过我,还得给我叫城里最好的郎中,给我准备最高规格的马车,里面铺上最好的软垫,再放一个手炉,配好车夫和马,护送我回府。”
“……”
裴砚眨眨眼,轻声问:“做不到?”
“我答应你。”黑衣人咬牙道,刀又往前抵了抵,“但你要是敢骗我,运回裴府的就是你的尸首。”
裴砚扯出一个笑:“放心,整个京城里,所有人都知道我最识时务了。”
他朝黑衣人示意了一下,说:“你过来点,这么说话好费劲。”
黑衣人隐约又要生气,“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跟我讨价还价了?”
裴砚感受着温热的血水沿着脖子不断流下,逐渐盈满肩窝,坚持道:“抱歉,只是我脖子实在痛得受不了,这是最后一个要求了,我保证。”
黑衣人盯着他一会,忽然笑出声来,他顺从地凑过去,还不等裴砚有所动作,直接掐住他的脖子往上一抬,迫使他翻身后一把擒住他的手,从掌心里解出一把药粉。
“你不听话啊裴大人。”黑衣人随手把药粉扔进水里,任由它晕散开来,“看来你原本的身份也不简单嘛?你说,要是我把你告到周帝面前,告诉世人你是个来路不明的怪物,裴家还能保的下你吗?”
裴砚脸被压在地上,却丝毫没有受制于人的顺从,他轻笑一声,说:“那就要看,是谁先把谁告到周帝面前了。”
说时迟那时快,裴砚手腕翻转,数枚银针赫然出现在掌中,他轻轻曲指一弹,淬了毒的银针便如利箭一般飞出,扎到黑衣人和他身后的手下身上。
“你!”黑衣人没想到都这样了裴砚居然还留有后手,顿时恼羞成怒,举刀就刺。
裴砚灵活地往旁边翻滚,躲过迎面而来的刀刃,黑衣人想要再刺,却眼前一黑,猝然倒地。
终于安分了。
裴砚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蹭着墙壁勉强站起来,挪到柴房门边,低头咬住门栓想要开锁。
门栓拉到一半,忽然背面一阵凉风袭来,裴砚不得已松嘴往一旁闪身,原来是那手下离得远,被扎得不深,此时正拼命瞪着快要合上的眼往裴砚身上扑去。
裴砚心里快速盘算着,用头去硬碰硬的话,应该能把对面撞晕,但自己就算不晕,也没力气爬出去了。
眼看着人就要扑上来了,裴砚别无他法,只得低头殊死一搏。
“砰”的一声巨响,身后的木门被猛地踹开,踹的力道太大,门板不堪重负断成两半,碎屑纷纷扬扬地落下。
门外的光争先恐后地涌进来,来人逆着光,看不清样子,裴砚只能看到他一脚踹翻了黑衣人的手下,接着飞身过来接住他快要没力气的身体。
朦胧间,裴砚只觉得这人身上的气味格外熟悉,熟悉得让他不由自主地叫出那个自穿越后就一直藏在心底的名字:
“沈渊……”
猜猜看黑衣人是谁?[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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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