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姐是第一次来吧?”
景樱闻声望去,一位女子笑盈盈地从楼上款款走下,身材高挑,身姿瘦弱,一身淡色水红裙,外罩玉色披衫,腰间坠着成色上好的羊脂玉佩。衣衫倒是寻常姑娘家的打扮,只是满头的金步摇、金花珠玉钗、纯金小山钗、金镶玉簪子,双耳坠着金耳珰,脖子上挂着镶嵌着颗颗宝石的金项链,露出一截皓腕上也戴着纯金素镯。
好耀眼,这姑娘,像刚刚的金店一样,金碧辉煌。
待这位贵气逼人的女子走到面前,景樱才反应过来是在问她。“是啊,我第一次来。”
“这位是咱们店的魏掌柜。”伙计向景樱介绍道。
魏掌柜挥挥手,让伙计去招揽别的客人,自己对景樱说道:“我见小姐如此面善,就觉得与你投缘,想请小姐上楼坐坐用杯茗茶,不知意下如何?”
女掌柜,这不正是自己日后想成为的人吗,“好啊,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请。”
景樱将两个丫鬟留在楼下,自己一人跟着魏掌柜上了楼。越往里走,景樱注意到,一楼的店里除了两侧柜台,里面还有几间单独的屋子,有的拉上了帘子,有的则是开着的,而拉上帘子的屋内有人在来回走动,不知道是在做些什么。
二楼是一排排的柜子,正中围着一张长桌,桌上是各色香粉和研磨器具,窗边摆有矮塌和茶台,一只圆滚滚的大白猫卧在窗边,懒洋洋的晒太阳,细听还能听见浅浅的呼噜声。魏掌柜邀景樱在矮塌坐下,泡上茶。
“在下魏苒,不知小姐贵姓?”
“免贵姓景,魏掌柜叫我景樱就可以了,魏掌柜这铺子与一般的胭脂铺不太一样,待客更是与众不同。”景樱满是敬佩,连连称赞。
魏苒低头含笑,将茶倒入杯中递给景樱,“不是我自夸,我这胭脂铺子全京城找不出第二家,你看我穿金戴银的,足以见我赚的多。”
说着,又好似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道:“景小姐不会是当朝左相家的小姐吧,也别怪我粗鄙,我呢没什么别的爱好,无非是喜欢赚钱,金子保值,是我的最爱。”
“魏掌柜,我虽然是左相的女儿,但我不觉得你粗鄙,我家也曾是商户,我祖父从前在江南开绣坊。你的店我很感兴趣,所以才问了你的伙计,我日后也想开店。”
魏苒饶有兴致道:“哦?当朝左相的千金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也要与我们平头百姓分一杯羹?”
景樱讪讪一笑,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解释道:“钱还是自己赚来的才花得舒服不是吗?我也想像魏掌柜一样潇洒自由,不想再做豢养的鸟儿。”
魏掌柜笑得意味深长,往茶壶中又加上热水,泡上第二回茶给景樱续上,“既然这样,那我就给你简单介绍一下我的胭脂铺子。”
魏掌柜喝口茶清了清嗓子后开始一点点详细地介绍起她的产业。
“我这家店叫做昭颜馆,主营胭脂水粉,还提供试妆、帮不会化妆的小娘子们化妆、服装首饰的搭配等等,你看到的那些伙计主要负责推销胭脂水粉和帮小姐们试色,还有一群姐姐是我请来专门负责给各位小姐上妆、搭配,单人单间,互不打扰。在他们手中成交的单子他们都能拿到提成,所以在我的店里做活的人都是固定的月银加上提成,成交数越多赚得就越多。”
景樱没想到魏掌柜是如此爽快之人,又问道:“魏掌柜介绍地这么详细,就不怕我全照搬了去?”
“我愿意告诉你,就不怕你照搬,开店只靠模仿,那路是走不远的,千篇一律有什么意思,要的就是推陈出新。景小姐想要开什么店铺呀?绣坊?”
景樱点点头,回答道:“我没什么别的本事,就会些刺绣,以后若是能像魏掌柜一样,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就再好不过了。我看你的那张桌子,是在研制这些胭脂吗?”
魏掌柜起身来到长桌前,拿起一钵还未研磨好的香粉递给景樱,“这是我最近在研制的焕颜粉,在玉女粉的基础上加以颜色,涂上不单单变白,还能让肌肤白里透红。店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我自己研制出来的,我写好配方,再标明原料,在原料产地的附近找了人家专门替我大量生产。哦,对了,我也不怕别人偷我的方子,偷一样,我再研制另一样,我还有千千万万个方子在我脑子里呢。”
景樱见眼前的女子谈论起自己的事业滔滔不绝,那神采飞扬的模样,真让她羡慕不已。她和曾经的自己也差不多的年纪吧,魏掌柜凭着自身本身摸索出一条商路,而自己被关在内宅含恨而死。
“我真的很羡慕你啊魏掌柜,你活得像你自己。”景樱黯然伤神,她以后能否做到像魏掌柜一样?
“景小姐刚刚也说了,钱得是自己赚来的才花得舒服,你有这样的觉悟,以后自然会和我一样成功。”
景樱朝魏掌柜举杯,“那就借你吉言了。”
魏掌柜也拿起茶杯,与她轻碰,“那我可要拭目以待喽。”
“还有件事想麻烦魏掌柜,如果附近有铺子招租,还请魏掌柜替我留心一二。”
“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最后,魏掌柜热情洋溢地给景樱捎上一堆店里的胭脂,盛情难却,景樱只好收下,但在路过魏掌柜的长桌时偷偷留下一锭银子。
受益匪浅,就当是交给魏掌柜的学费了。
回府正赶上用午膳,景樱被喊去陪母亲一同用饭,这定是今日出府被母亲知晓了,于是她带着两盒魏掌柜送的胭脂,前去赴这一场鸿门宴。
迈入景夫人的后院,菜俱已上齐,只是母亲坐在上座也不动筷,摆明了就是在等她。景夫人原也就是小户出身,心软人善,除了有个罗姨娘时不时找些事,平时都还算是平和。景樱婚期将至,自然被盯得很紧,只是自此罗姨娘前年生下儿子,景云舒又准许她亲自抚养后,气焰逐渐嚣张,因此景夫人忙于对付罗姨娘,渐渐放松了对景樱的管教。
景樱赶紧赔上笑脸,走到母亲身边撒娇,又是揉肩又是捏腿,“母亲~您看看,女儿今天在街上买到了特别好看的胭脂,特意给母亲带了两盒,用完膳,女儿陪您一起试试,好不好?”
“这两日,你天天都往外跑,一跑就是大半天,就去买了个胭脂?”景夫人才不领情呢。
“这可不是普通的胭脂,这个是十字街南边的昭颜馆卖的胭脂,掌柜的是个年轻女子,店面可大了,又雇了许多伙计给她干活……”
话还没说完便被景夫人打断,“女子开店像什么样子,不在家安安分分相夫教子,反而在外抛头露面,你可少与这些人来往,再有五个月你就要嫁人了,心思怎么还不收收,今日去逛了胭脂铺,那昨日呢,昨日又去了哪里?”
“昨日去了承芳楼听曲儿,最近姑母一事让女儿烦心不已,所以去听曲散心,母亲,菜都要凉了,凉了再吃可要胃疼的。”景樱先拿起碗盛上一点鸡汤放在母亲面前,小心翼翼地试探,若是这样还不松口,那母亲是真的生气了。
景夫人长叹一口气说道:“唉,你明知这门婚事来之不易,婚前更要安分守己,学学怎么去当一家主母。你哥哥为了科考日日苦读,除了去书院就是在家中闭门苦读,你一个女孩子家,怎能成日往外跑。”停顿片刻,终是端起鸡汤,“罢了,先用膳吧,这几日不许擅自出门,以后出门也需得经过我的同意。”
“是,女儿知道了。”
食不知味。
今天随便这么一提,就探出了母亲的口风,果然将来不管是合离还是要开一间铺子都道阻且长,只是行则将至,重活一世都有可能,开间绣坊而已,算不得什么。
出了母亲的院子,晴雪陪着她在园中散步消食。秋味渐浓,园中枫叶红了一片,景樱刚穿过枫林走下小桥,迎面遇上罗姨娘和她的女儿景桂。景樱向来与罗姨娘井水不犯河水,简单与罗姨娘问了好后就打算离开,而罗姨娘倒是破天荒地将她拦了下来。
“三小姐这几日去哪了呀,桂儿几次来寻樱儿姐姐都寻不到人。”罗姨娘也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只是风韵不减当年,景云舒看着为人正派,景夫人也是大家闺秀,但男人,谁不爱娇滴滴的可心人儿。景夫人总说她狐媚,可她稍微撒个娇就能让景云舒言听计从,怎么不算是本事呢?
景樱正想找是谁告诉了母亲,这下好了,直接自己送上门来。前世这位罗姨娘为了将桂儿送去给贺珩做妾可是找了不少法子,上一世为了自己心爱的丈夫死活不肯松口,这一世更不会同意了。高门庶女,做个寻常人家的正妻绰绰有余,何苦也往火坑里跳。
她的这位桂儿妹妹比她小不了几岁,正是没主意一心只听亲娘话的时候
“桂儿妹妹找我有什么事吗?”想不起来了,从前她来找自己做了什么来着?
“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就是想与姐姐探讨些针法,妹妹的戗针总是做不好,想让姐姐好好教教我呢。”
是了,提到这针法,景樱想起来了,景桂用着这个借口,故意刺破手指,以血污了她绣了许久的婚服,还未出嫁先见了血,实在不吉利,最终只好在成衣店另外赶制。
当时的景樱气愤不已,对着景桂破口大骂,甚至大打出手,最终景樱被景云舒罚了跪,罗姨娘还将此事传播出去,一时景樱得了个娇蛮任性、容不下庶妹的臭名声,景云舒费了好大的劲才将此事揭过。
如今的景樱才不在乎婚服是否被损,只是现在再报从前的仇,也是不晚。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女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