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淑见他态度坚决,便也不再推拒。她重新铺开一张宣纸,取出一支中锋狼毫,蘸取适量浓墨。
“既是从头学起,便先练线条。笔锋需藏而不露,气韵需贯通始终。”她边说边示范,手腕轻转,一道流畅而富有弹性的墨线便跃然纸上,粗细得当,力透纸背。
“你来试试。”她将笔递给他。
祁啸山接过笔,那握惯了枪柄的手掌握住这纤细的笔杆,初时还有些不适应。他凝神回想她方才的动作,沉肩运腕,依样落笔。
令人惊讶的是,他虽略显生涩,但笔下线条竟也遒劲有力,虽不及她的圆润灵动,却自有一股硬朗风骨,几乎复刻了她示范的笔意。
陈玉淑有些讶异地看向他。她深知初学者往往连执笔都需练习数日,更遑论掌控笔墨。他却能在一次示范后便把握住精髓,这份观察力与掌控力实在惊人。
祁啸山捕捉到她眼中的惊异,眉梢微扬,带着几分得意:“爷虽是粗人,但从不讲大话。”他放下笔,目光坦荡地看着她,“打仗可以虚虚实实,但做人,说到就要做到。”
他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带着军人特有的耿直与担当。陈玉淑望着他,日光透过窗棂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那双惯常锐利逼人的眼眸此刻因专注和些许自得而显得格外明亮。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似乎也并非全然是她最初认定的那般不堪。
她眼中不自觉流露出的那丝欣赏,极大地鼓舞了祁啸山。他凑近些,压低声音,带着一丝试探的笑意:“怎么?是不是觉得我也并不差,勉强……也算配得上你?”
陈玉淑心头一跳,脸颊蓦地染上薄红。她没有接话,只是微微侧过身,重新执起笔,声音轻了几分:“……我再教你些皴法技巧。”她巧妙地岔开了话题,指尖却有些发烫。
接下来,她又耐心讲解了山石的不同皴法,以及如何运用浓淡干湿来表现物象的质感。祁啸山听得认真,不时提出些问题,虽用语直接,却总能切中要害。
教学尾声,陈玉淑提笔,在纸上勾勒数下,一朵雍容华贵的牡丹悄然绽放,花瓣层层叠叠,形态饱满,色泽浓淡相宜。
“你也画一朵试试。”她轻声道。
祁啸山凝视那朵牡丹片刻,深吸一口气,再次提笔。他回忆着她运笔的节奏与转折,手腕沉稳移动,墨色在笔尖流淌。虽无她画中的娇柔韵味,但那牡丹却被他画出了几分昂然挺立的气势,花瓣舒展,竟也完整成型,一气呵成。
陈玉淑看着他的作品,眼中露出真切的笑意,温言道:“很不错。第一次能画成这样,很不容易了。”
祁啸山看着她难得的、带着赞许的明媚笑容,心头一热,脱口而出:“能得到夫人的夸奖,更不容易。”
他这话带着调侃,却又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珍视。陈玉淑闻言,垂下眼睫,唇角却微微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书房内,墨香氤氲,一时静谧而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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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