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奕刚发完表情包,眼前就出现了另一只手机。
这个被直直杵到面前的手机有点熟悉。
系统立刻分析:【微微露出的银色机身,流畅的曲面屏,最重要的是包裹着机身的某超跑配套红色手机壳,这一定是——】
废话,是陈劼瑛的手机。
于奕没有搭理系统,奇怪地看着将自己的手机递到面前的陈劼瑛。
“接电话。”陈劼瑛摁了一下侧边,屏幕重新亮起,显示是正在通话的界面。
刚刚于奕在和宋航打电话,所以打给于奕的电话会打不通。
这没什么问题,问题是为什么会打给陈劼瑛啊!
屏幕上显示的联系人姓名是[楚先生的助理(于奕的?的助理)]
“你爸的助理。”陈劼瑛这样说,引来了其他人的注目。
【?不知道就不要乱说啊,不是在姓名里面打上问号了吗?陈劼瑛是怎么回事啊?】
【宿主上回有点发热,手机被陈劼瑛拿去给楚先生打了电话,可能陈劼瑛记下了手机号码,后来和楚先生有联系,楚先生知道陈劼瑛是你的同学这次就打给他了。】
“他不是我爸。”于奕说着准备拿起手机,但他的一只手已经拿了自己的手机,另一只手上还沾着谭秋乐的泪水。
接过高轩递来的多余纱布擦手后,于奕将陈劼瑛的手机举在耳边。
电话那头仍旧是助理温柔磁性的声音:“您好,情况这边已经了解了,您需要医生的话,已经为您叫到虑宪的校医室了。”
于奕:“谢谢,不需要,我没受伤。”
于奕的心里暖暖的。
多好的人啊。
助理:“好的。先生问您,有在学校好好学习吗?”
于奕心里一惊。
于奕:“……当然。”
助理:“先生说,那就好。先生告诉您,继续在虑宪好好学习。”
于奕心里不安:【他什么意思?陈劼瑛是不是和楚先生说了我什么坏话让楚先生怀疑我在学校里做一些不三不四的事情?怎么可以这样!除了今天差点开枪打人,我一直有在用功地学习看书啊!】
他望了望一边的祝文淼。祝文淼可以作证的!
系统:【不是的,宿主,楚先生可能是在隐晦地告诉你不用担心会有事情比如会被退学,继续安心学习就好了。】
于奕:【真的吗!他好温柔,我哭死!】
于奕:“知道了。”
挂断电话,于奕将手机还给陈劼瑛。
远处祝文淼伸了个懒腰,举起来的手臂并没有放下而是朝于奕招了招:“终于结束了吗?是吃午饭的时间了~于奕,你刚刚是不是有问题要问我,我们边吃边说吧。”
高轩在祝文淼说到一半的时候问道:“于奕,你家里很看重在虑宪的成绩?”
是啊。对了,最好吃饭前把作业交掉。
于奕“嗯”了一声,走到沈安流身边,作业本被沈安流捡了起来,于是他接过了作业本。
他对祝文淼说:“我还有事。”
正在这时,他感到一阵令他有极其不好的预感的目光。
等等!他走到了沈安流这边,也靠近了祝文淼,这里,这里有学院的领导!
他情不自禁一抬头,对上某个学院领导慈爱的目光。
学院领导放下手机,朝于奕点点头,做出一副“和我走,我们谈谈”的样子。
祝文淼!你快说于奕要和我去吃饭你快说呀祝文淼!
祝文淼:“好吧,那我在教室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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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不懂。
那位满头银丝的医生在和祝文淼谈论的东西,沈安流一句也听不懂。
他想,这是理所当然的。
他一直都知道,虑宪这所学院里的继承者们,哪怕看起来好多并没有在认真学习,他们也是真正的天之骄子,他们所接受的家族教育,他们所掌握的东西,是他无法想象的,所以他们才能够看不起像他这样的人——只会念书,只有死成绩的人。
所以虑宪学院不止是学习的地方,更是一个绝佳的社交场所,所以学院的社团被那么重视,所以学院的活动课那么多。
但是人与人之间总会形成一个个圈子。
就像每个除社招考生以外的学生与他背后的家族,编织成一张网。
这些虑宪学生所组成的网,从鹿京延伸到国内外,密不透风的程度足以令身处网下的其他人喘不过气来。
他们有着相似的生活方式,有着相似的思维方式,有着让人心惊肉跳的属于他们那一个圈子的默契。
就像现在,这件事情,在几个继承人没有再说话,在受伤的高轩告知院方自己的意见,而院方宣布后,就已经结束了。
至于他自己受到的伤害,至于谭秋乐的恐惧不安,那不是多么值得考虑的事情。
哪怕在一个学院,他们之间也泾渭分明。
沈安流望着谭秋乐的身影,缓缓站了起来。
他想,谭秋乐虽然看似和他同病相怜,但谭秋乐至少本来就是一个吃喝不愁的富裕人家的孩子。
只是这个富裕的程度可能还不够高,只能令谭秋乐跳起来看到真正向往的世界,然后从此念念不忘。有些东西,谭秋乐能够和那个世界的人谈论,但有些事情,他是不够资格知道的。
沈安流听到谭秋乐说:“那天我买最贵的蛋糕,是真的……想分享的。”
是吗。
那款摆在安德外面的蛋糕,总有人因为“最贵”和“Vincent大师”的名头去买那款蛋糕。
但首先,那款蛋糕当然不可能一直是Vincent本人在做。
其实除了招待偶尔的来店里的熟人,其他的,包括外卖订单,最近全都是他——沈安流自己在做的。
Vincent不会在店里留到很晚,很多时候早早地就走了,他留在店里,望着店外的梧桐树,其实心里是很感激Vincent的。是Vincent教他学会了这款蛋糕的做法,在顾客们夸赞Vincent的时候,他也会由衷地高兴。
后来他告诉于奕,学徒帮师傅做蛋糕是很正常的事,于奕做的布丁以后可以以他的名义卖出去试试,褒贬都会落在师傅的身上。
这也是师傅的责任。
但是。
然后。
哪怕是在安德这样的店里,最贵的蛋糕也不是摆在店外的这款。
真正昂贵的蛋糕,Vincent是不会轻易地将制作的秘方告诉其他人的。
就像真正得到了大客户的赏识机会,Vincent只会说那款蛋糕是自己做的。
那天店里接到了许多来自上东区的订单,其中不乏一些令店长都咋舌的大订单,比如来自瑠华庭的订单。
Vincent很骄傲,他让沈安流停下,他要亲手做这款蛋糕。
而在这些来自上东区的订单里,作为鹿京本地人的店长却说瑠华庭不是最要紧的。
“大客户,Vincent,小沈哪,我们打响名声进军上流社会的机会来了!”店长神秘兮兮地说。
店长决定和Vincent设计制作一款新的礼品蛋糕,用上Vincent珍藏的秘方,去送给这些大客户。
但在进货货源上店长产生了苦恼。
沈安流想要帮助店长,也想要让自己更有用一些,他想到班上不少同学喜欢的玉饷阁。他迟疑了一下,提出建议和玉饷阁采用相同的货源。
比如包装,他记得玉饷阁用过的某种包装——听同学说的,是一种什么什么纸,很名贵又可以吃,光这个包装纸就要近两万。
店长当即打电话咨询。
可惜的是,对方表示资源有限,暂时只提供给玉饷阁和盛世酒店,尤其是玉饷阁,玉饷阁本身还要经常给虑宪学院供应中午的餐饮,轮不到他们这家小店。
店长看起来有些不甘心地放弃了。
但是现在想起来,周六暴雨,正是虑宪不用上学的日子,店长说可以提前下班,她自己急急忙忙地出去了,很有可能就是去进货了吧。
店长准备送礼的人,应该不包括谭秋乐吧。
是谁呢?
沈安流的目光一点点从祝文淼、陈劼瑛、贺违的身上掠过。
他们也一样吗?
最后,他注视着于奕的指尖。
指尖有一点红。
俯视着谭秋乐的于奕,尽管触碰着谭秋乐的脸颊,但他感觉,于奕始终与谭秋乐,分明地隔着一层什么。
和其他虑宪的Alpha继承者们又不一样。
不是阶级,不是圈层。
捉摸不透。
他只是清晰地、竟然能够那么清晰地,看到,泪水润泽过谭秋乐粉色微微发白的嘴唇。
谭秋乐张嘴,从粉色的呼着气息的唇畔,探出一截红色的舌尖,有些颤抖地,像是想要凑向唇边的泪液。
谭秋乐小心翼翼地,微微侧过脸庞,并拢双腿。
也许于奕身上那种近似于冷漠疏离的气场让光、让影、让拭去泪水的动作淡去了,才让谭秋乐鼓起勇气敢于去贴近。
但是谭秋乐的勇气在下一秒就被击得稀碎。
他在害怕,在恐惧。
为什么呢?
因为听了于奕的话,意识到那是他以跪姿立足在这个学院里,所能感受到的于奕给予他的最后一丝触碰,最后一丝温柔,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听到一点声音,不能摸到一片衣角?
——这个想法有些突兀地跳进沈安流的脑海中。
还是简单地,对自己学籍不在虑宪、被别人戏耍玩弄这件事感到恐惧?
还是从于奕身上感受到了,别的什么,比如他所感受到的那种隔阂?
总不会是在恐惧于奕居然没有帮他留在虑宪吧。
——于奕明明就是那些Alpha里,不一样的,唯一一个“温柔”的。
总不会是在恐惧于于奕的“残忍”吧。
——在感受到这一丝温柔之后,却只能永远地远离他所渴慕的一切,与最渴慕的触碰,一丝希望都不再拥有。
假如没有于奕的话……沈安流望着谭秋乐慢慢弯起,颤抖着抵住地面的鞋尖。
也许你一直哀求,哭得满脸是泪水鼻涕,甚至于说,给他们磕个头,学几声狗叫,乖乖躺下来掀衣露出自己的腹部,把自己的尊严剖开来给他们看,他们中说不定,会有人动容。
那个被高轩教训的人,不就是没有退学,而是休学吗?
但是现在于奕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已经不能再求别人了。
怎么能分神去看别人,将自己的膝盖对准除了于奕之外的人呢?
你只能求于奕了。
也只有于奕会去到你的身边。
你只能接受让你保留些许自尊的这种温柔的好意。
于奕让你退学。
那就离开虑宪吧,谭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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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流将作业本递给于奕,然后朝谭秋乐走去。
他慢慢弯下双腿,拥抱住谭秋乐。
“再见,谭秋乐。”
再见,谭秋乐。
祝愿你在今后的人生中一帆风顺。
而自己,还要在这里,站在这里,做很多事情。
再见。
沈安流站起身,没有再看谭秋乐一眼。
他走到一团破烂的座位边,从一片狼藉里翻出自己的文具袋,找出自己的一块橡皮。
他回到之前跪着、不,站起的地方,捡起刚刚从于奕作业本上撕下的一张纸,用橡皮把上面的灰尘脏污擦干净。
等到于奕以及其他的Alpha跟着学院领导往外走,而另一个学院领导皱眉示意自己去他身边时,他说:“于奕的作业漏掉了一张,我给他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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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文淼说的话,于奕不想听。
他保持沉默,迅哥儿说过,沉默是最高的轻蔑。
他并不赞同院领导叫他过去谈话这一行为。
凭什么!他又没打架!
虑宪全体学生为我作证嗷,打架的是陈劼瑛、贺违和高轩!
【宿主等等,他好像在和……楚先生打电话。】
真的吗,于奕心花怒放。
楚先生一定是在为他说话吧。
楚先生,我的超人!
下一秒,他听到学院领导笑着说:“于奕,你的监护人、不你已经成年了,那就是你的家长,说是时候检查你的成绩了,我们走吧。”
系统大叫:【完了完了!是考试!是开学那场考试的补考啊!原来楚先生刚刚那通电话是这个意思!宿主不应该说“当然”的!】
于奕打了个寒颤。
【啊?啊。能不能……先毕业再考试啊!】
毕业在开学考试之前这不是常识吗?!可恶!
于奕并不是完整的成年人,他下了还没来得及玩的很多游戏还没有进行未成年人认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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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那年十八,领导身前,站着如喽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