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装有钱人”的几个人看到了于奕,收敛了脸上兴奋的神情,调整着优雅的姿态朝于奕打了个招呼,然后转身,飞快地跑向三班的方向。
于奕从奇怪的心虚中回过神来,意识到他们并不是在说自己。
【所以不是陈劼瑛那家伙跑去三班说我的坏话——等等,我为什么要心虚!我本来就没有在装有钱人!】
他理直气壮地用眼神定住一个人,朝三班那边抬了抬下巴,询问发生了什么。
那人却摇摇头,只说看见大家都往三班跑,就也去看看热闹。
系统提醒:【宿主,陈劼瑛上回在店里也看见了沈安流,有可能是陈劼瑛将沈安流打工的事情说了出去。】
【这有什么好围观的?】于奕觉得大家这么闲一定是虑宪作业太少的关系。
走廊里已经没什么人路过了,他朝二班里面看了一眼。
陈劼瑛果然不在。教室里人很少。
谭秋乐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发呆,表情变来变去。
于奕想到了先前修复的剧情。
沈安流在三班,高轩在三班,陈劼瑛现在也有可能在三班,这会不会是剧情里的第一次矛盾爆发点?
【如果谭秋乐也去的话,那剧情就对应起来了。】他想着,敲了敲门侧,在谭秋乐抬起头来时问:“你不去吗?”
谭秋乐下意识喊了一声“于奕”,不知想到什么,怔了一会儿,站起身,跟着于奕往三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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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班教室。
所有人的呼吸声都压到微不可闻,一道道目光从四面八方隐晦地射向沈安流。
有鄙夷的,有不屑的,有怀疑的,有同情的,甚至有幸灾乐祸的,相同的是全部夹杂着惊愕。
没有谁站出来劝阻高轩将沈安流放下来好好说话,即便沈安流需要踮起脚勉力去配合高轩扯起他的动作,嘴唇因为疼痛而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很痛吗?”高轩伸出另一只手,手指轻轻地停留在沈安流颤动的嘴角,像是恶劣行为之后一个虚伪的安抚,“痛就说出来,承认说出来,有解释也说出来。如果我误会你了,我给你道歉。”
迫使自己忽略掉太阳穴的剧痛与弥漫全身的恐惧,沈安流不断告诉自己,没事的,冷静下来,自己可以解释。
自己身上为什么会有于奕的气味。
因为昨天上午店里消毒了。当时店里的其他人一个个打开柜子消毒,于奕不在,他就帮于奕把东西拿出来了。结果于奕的包没有拉紧,里面的衣服掉了出来。
是校服。
虑宪的校服。
其他人都看着,他没有来得及去思索于奕没告诉别人自己在虑宪上学是不是在意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他下意识将校服抱在了怀中,挡住了校徽。
柜子需要开一段时间才能把东西放回去,他重新把校服叠好放进包里……然后把于奕的包还有盒子放在了自己的包旁边。
一天过去了,他穿的当然不是昨天的衣服,所以应该是包的关系。
他的手指无力地耷拉在身侧,触碰到了桌肚里的包。
店里的包和书包是同一个包。
是自己疏忽了,顶级Alpha的嗅觉完全是他想象不到的敏锐。
要怎么回答?
[不会又是装有钱人想要接近于奕的贱货吧?]他重新想了一下这句话。
“不是,我没有故意去接近。”他平复着呼吸说。
“继续说。”高轩很有耐心地挑起了浓密的眉毛,嘴角带笑,露出一个酒窝。
“我捡到了于奕的衣服。”沈安流说。
“在哪里捡到的?”
“蛋糕店里。”
“现在衣服呢?”
“在店里。”
“是那家叫‘安德手作’的蛋糕店吧,我知道,他的确有可能去,还给我送过蛋糕,嗯,不小心落下衣服也是有可能的。”高轩似乎相信了沈安流的话,手上的力道松了松。
沈安流的手急忙撑在桌子上,缓解了太阳穴和脚尖的疼痛。
然而下一秒,高轩就俯下身,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低声说:“聪明的回答~你首先解释的是自己和于奕没有关系,而不是自己在装有钱人。比爬我床都爬不好惹我生气的某些人要聪明多了。”
清脆的响指声音一直在沈安流的脑海中回荡。
“姑且相信你,以后也不要让我发现你在想方设法地接近于奕啊。”高轩的语气渐渐高昂起来,他提着沈安流看向班里的其他人,“那么现在,大声地告诉大家,你为什么会在西区的那家蛋糕店里捡到于奕的衣服?”
沈安流刚想说“去蛋糕店买蛋糕的时候碰巧看到了”,却陡然感觉到了不对,一瞬间连脊椎仿佛都在往外冒汗。
他看到了高轩的眼睛,在那张俊朗带笑的面容上,一双泛着可怕的残忍凶悍的光芒的眼睛。
像找到了一个可以尽情玩弄的东西,就等这个东西自己跑到手中来了。
沈安流强迫自己再次思索起来。
他曾经以为于奕在店里打工属于有钱人体验生活,那天那么多的虑宪学生是于奕推荐过来的,而他现在尽管依然不是很清楚于奕打工的原因,但其他人的动机他已经知道了。
以虑宪有钱学生的生活习惯,他们是很少去西区的,更是不会去西区买蛋糕的。
这本来也是他选择在西区做糕点师的原因。
说不定就是因为于奕在西区买了蛋糕,才引起了那个红发陈劼瑛的怀疑。
而前段时间那么多虑宪学生之所以到安德手作,不过是想尝一尝于奕都觉得好吃的蛋糕是什么样的。
用这种方法来接近于奕。
自己要是说出“去蛋糕店买蛋糕”,就是承认了自己在想办法接近于奕,和自己前面的说法矛盾了。
然而,如果解释自己只是单纯地买蛋糕的话……又是承认自己是会在西区买蛋糕的“平民”。
不管怎么解释,自己都坐牢了在欺骗高轩。
[不要让我发现你在想方设法地接近于奕啊。]
[别让我知道你们当中,有骗子啊。不然你们会庆幸,学一声狗叫就将事情揭过是多么简单的事。]
沈安流撑着桌子的手指微微地抽动着。
他感觉高轩……更期待他承认第一种。
——高轩早就对假装有钱人的人没兴趣了,他现在感兴趣的,是和于奕有关的人。
——其他接近于奕的人因他而颤抖恐惧,他自己却能肆无忌惮地去拥有、去独占。
——他想要的,是这个。
——是于奕。
——从现在开始,他当着全班人的面,要开始提前享受这份乐趣了。
——也不会有其他想接近于奕的人站出来说话的,因为在他们看来,自己是因为“假装有钱人”被高轩教训的。
下课铃响过了。
沈安流艰难地扫过教室里外的一张张脸,他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只知道自己孤立无援。
“自作自受。”仿佛有一道声音在对自己说。
他思绪混乱,很想告诉自己这不是自作自受,但是……他知道自己其实说什么都没用,他闭紧了嘴巴,准备迎接接下来的命运。
忽然,他看到了那天在店里碰到的谭秋乐。
谭秋乐咬着嘴唇,上前了一步。
高轩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谭秋乐,对谭秋乐说:“哦——你说过还有一个人和你一样在装有钱人,对吧?”
沈安流又听到高轩转过头对自己说:“还不承认吗?如果你学两声狗叫在地上朝我摇着尾巴爬两圈说不定我会原谅你?真是可怜的表情,很多事情我一早就说过了,是你自己没能诚实地站出来啊。”
狗叫。爬。
恐惧不安让沈安流已经提不起张嘴的力气了。
他看到了有些人庆幸不已的表情。
他怔了一下。
他忽然觉得非常可笑。
大家都下意识地遵守了高轩说的话啊。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大家要遵守高轩定下的规则?
那天和自己一样受到压迫的人,其中部分人甚至开始觉得高轩是在为他们好,认为高轩只是用了比较难听的话让他们明白自尊的重要性。甚至因为和高轩打了一个招呼,高轩点了下头,而沾沾自喜起来。
连带露出那样的表情来与他划开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线。
他确实是装有钱人了,但这真的是需要被教训的事情吗?他明明没有利用过这一身份做别的事情。
没有趁机交朋友,没有享受特权,没有自以为是地去看不起别人。
就连假装这一身份,明明也只是在防止本就不应该有的冷眼与屈辱罢了。
沈安流想到了见路星的那一天。那个原本无比糟糕的生日。
而今天,才是最糟糕的一天。
等待着自尊被凌迟的他不期然间,突然感受到了一道视线。
冰冷、笔直、而又轻盈。
一个令他本来选择忍耐的心神为之颤抖的视线。
抬起头,他看到了于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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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奕就站在人群的后方,白衬衫,微风穿透人群,拂动衣领。
沈安流并不能看清于奕的神情。
他回忆起那天自己对于奕说:[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其实在说出口的一瞬间他就觉得自己说错了。
这样的于奕,会需要安慰吗?
陈劼瑛说的话,一听就是可笑的误会吧。
——所以他说出来,其实是在给自己以勇气,让自己还能维持着低头站好的体面姿势。
[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嗯。]于奕说。
然后,于奕撑着伞,是去找陈劼瑛了吗?
沈安流不清楚,只是于奕回来,转身的时候,他的手指搭在银色的伞柄上,指尖微微用了点力。
他说:[生日快乐。]
在几乎将沈安流压垮的黑暗里,这句话,像是亮起来的光。
光芒从指尖流淌而出,开始点亮这个世界。
银白的伞柄,黑色的伞面,湿漉漉的地砖,淌着水的屋檐。
五颜六色的蛋糕,黄色的灯光,雪白的衣角。
鲜明地留在沈安流的那一天里。
那一天已然不再糟糕了。
此时此刻,烟草味的信息素烧得神经都开始蜷缩起来,沈安流的眼前残留着这些似乎永远不会褪去的色彩。
直到在这一片色彩中,他看到了一片夺目的红色。
猛然地,强烈的恐惧、比之前还要强烈的恐惧仿佛贯穿了心脏,沈安流的胃部都开始紧缩抽搐。
是那个红色头发的、陈劼瑛、那天在校门口的、那天在店里的、对于奕说出那种话的人。
沈安流第一时间完全不知所措。
除了信息素敏感症,还有其他什么东西让他头脑空白。混乱的思绪中,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陈劼瑛会不会说出来?
那天陈劼瑛说:[我后天会在所有人面前揭露你的真面目,除非……]
陈劼瑛在看着高轩。
他要说出来……他要把那天的话说出来?
他怎么可以这样做?
不,他应该不会的。
但是……万一呢?
自己就真的沉默以对吗?自己就还是怕到闭紧嘴,引颈就戮吗?
[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吧。]
沈安流还记得,雾凇般的冷冽冻却着烟草灼烧带来的畏惧、不安,与自卑。
在这一刻,他生出了勇气。
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他如释重负地说:“是我,我承认。”
从进入虑宪的第一天开始,那种被堵塞着、压抑着的感觉忽然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胡乱地踢出一脚,大概是踹在了高轩的腿上。
下一秒,他咳嗽着,狼狈地滚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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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穿的还是白衬衫。”
在早上于奕背着包、戴着鸭舌帽经过二班教室的时候,在二班窗户旁探头的Omega说。
“信息素冰一样,肯定喜欢白色呗。”坐在陈劼瑛前面的Alpha转了转笔,说。
陈劼瑛听着,打了个哈欠。他这两天根本睡不好。
所以上午的两堂课他将书装模作样地竖起来,趴在桌子上补觉。
直到第二节课下课,他去了一趟厕所。
回教室的路上,为了驱赶睡意,他边走边打开新一局游戏,听到“三班高轩在教训人”几个字。
他不以为意地戴上耳机准备打游戏,然而接下来听到的几个词语却令他瞬间摘下耳机。
“装有钱人”、“于奕”、“高轩教训骗子”——
草!?
睡意立刻消失。他手指一抖,脚已经下意识转了个方向。
他将手机揣在兜里,来不及抓住那几个跑过去的人问清楚,跟着朝三班跑去。
这些人是怎么知道的?!
不会吧?!他根本没有将自己的那些话告诉其他人!
集团里帮他查的人也被他下过命令不准说出去否则直接滚蛋!
说实话连他自己都没搞清楚,是谁在传谣言?!
他努力回想着那天晚上。
难道他和于奕在广场上说话的时候有人在旁边偷听!?
是哪个贱人在乱说!!!
于奕不会被高轩打吧!要是于奕真被……
“草!妈的!”陈劼瑛忍不住爆出粗口。
高轩这个傻X!
等他一把推开前面堵路的人赶到三班,三班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人。
他扫了一圈,先是在人群中找于奕。
找到了,于奕站得有点远,注意到他的视线后,投来一个看不出表情的回望。
嗯,和平常一样……他微微松了口气,在想自己也许是听错了。
他往教室里看去。
看热闹的人太多,挡住了,但高轩的声音还是非常清楚的。
他听到高轩说:“你说还有一个人和你一样在装有钱人,对吧?”
高轩在和谁说话?
“滚开!”陈劼瑛心里一紧,两三下推开前面的人,看到了被高轩扯在手里的人。
他的眼睛不由睁大。
那个在高轩手里,被抓着的……是那天店里在于奕旁边的人!
当时他光顾着兴奋于抓住于奕的把柄了,说话的时候完全没注意还有别人。
高轩在看着这个人!这句话就是在问这个人!
原来教训还没开始,现在高轩是在确认于奕的身份?!这个人在向高轩告密?!
这个人还在往外面看?他什么意思?在找于奕?!
“草。”陈劼瑛又骂了一句。
虽然寰宇集团和高文娱乐作为两个超级集团,不免有所合作,不过他平日里和高轩井水不犯河水,没冲突也没交情。
但是在跑过来的路上他听到高轩好像在一开学的时候就对班里人立过什么规矩。
好像就是和不要装有钱人有关?
他张了张嘴,刚想问旁边人是怎么回事,就听到教室里重新传出高轩的声音。
“还不承认吗?如果你学两声狗叫在地上朝我摇着尾巴爬两圈……”
还没听完,陈劼瑛就觉得自己脑子里有根弦“蹦”得就断了。
他也看到教室里,那个被高轩抓在手里的人看向了于奕。
高轩、怎么、敢对于奕、说这种话、的?
陈劼瑛在原地冷静了一下,冷静不了,干脆冲到教室门口,看都没看,抓起教室后面的椅子就朝高轩砸了过去。
几乎是椅子撞在高轩身上的一瞬,他就借着椅子遮挡视线冲了出去。
抬脚侧踢,一脚直接往高轩的脖子上抡。
顺着这两天都没睡好的煞气,空气中都出现了爆裂般的声响。
高轩眨眼间扔开手中的沈安流,没去管沈安流比挠痒痒稍微重一点的踢击和说的什么话,举起手臂硬生生挡下陈劼瑛的一击。
手臂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鞋印。
高轩抬起手臂擦过鼻子,顿了一下,深棕色的眼睛盯住了陈劼瑛,眼睛里蕴含着狂风骤雨般的暴怒。
“寰宇的陈劼瑛,那天在校门口和于奕——你也很碍眼哪——其他人都给我滚出去!”
话音未落。
教室里的人纷纷涌出,而教室外不敢靠太近的其他人,一时间只听到桌子翻倒,一连串东西稀里哗啦落下的声音。
从教室里向外弥漫开两股属于顶级Alpha的信息素。
彼此毫不停顿、毫不留情地激烈碰撞。
二合一吧。
陈劼瑛开团了,其他Alpha也要加入。
沈安流思绪混乱,以为陈劼瑛要说于奕。
陈劼瑛也以为沈安流要说于奕。
于是陈劼瑛和高轩打了起来。
原剧情经典又微妙地复刻。
于奕:在现场,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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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还是怕到闭紧嘴,引颈就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