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与百官狩猎是王朝延续了几代的传统,位于北方的皞黄山是历届狩猎大会的固定地点。那处是个生灵充盈的好地方,只是要从皇城前往得需坐个两三天的轿子,一路颠簸是点受些苦。
唐潞几人一开始还埋怨几句,到后来还真把这当成免费旅游了。
她们特地坐在一架轿子里,围成一圈,旁边摆着水果和糕点,用自制的简易牌玩斗地主。
庄重严肃的车队,只有她们这最为热闹。
“王炸,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凤轿里再次传来惊天一吼,萧罹揉着眉心,忍无可忍。
“常安。”
“奴才在——”一直隐蔽于马车角落的常安应道。
萧罹:“去看看那三个家伙到底在干嘛。”
“喏。”
常安行了一礼,从皇帝的专属马车上下来,挥挥拂尘小跑着来到凤轿前。
“各位娘娘,陛下命我来看看娘娘们在做什么。”常安停在轿子前掐着嗓子喊道。
一只纤纤玉手轻柔地撩开帘子,里面露出唐潞的脸。这位平日里温婉贤淑的皇后娘娘眼底是还没来得及散去的快意。“公公你刚刚说了什么?”
视线越过唐潞,能看见轿子里笑得前仰后合的林子棋与乔乐。
“……陛下托奴才问娘娘们在做什么呢?”
“哦,我们打扰到陛下啦?”唐潞后知后觉地捂住嘴,不动声色地踹了林子棋与乔乐一脚,二人也乖乖地收敛神情,端坐好看向常安。
“不好意思,忘了马车隔音比较差。”唐潞在嘴巴上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放心,我们会注意小声点的。”说完又拉下了帘子,隔绝了所有视线。
“……”
常安不太理解,毕竟皇后作为丞相府的嫡女,才貌在皇城是屈指可数的,其品性端正贤淑,入宫以来不争不抢。可如今怎么忽然间变得此……一言难尽。但是一想也是,毕竟入宫三年没能得到一点恩宠,曾经才貌双全的丞相嫡女如今变成了一个得不到爱也得不到权力的傀儡皇后,会疯也难怪……
虽说他忠诚于陛下,但还是经不住感到惋惜。
要怪也只能怪她生在这个腥风血雨吃人不吐骨头的时代,又偏偏是那野心勃勃的丞相的女儿。
接下来一路,三人也算是安份,萧罹也并没有再为难她们。
队伍停在一条小溪边休整,唐潞掀开车帘,问向守在一边的春花:“还有多久到啊?”
“娘娘,翻过前面的小坡就到了。”春花答道,“还有些路程,娘娘要下来活动一下吗?”
“嗯,也好,腿也僵了。”唐潞灵活地跳下马车,“之前让你收拾的小毯子呢?”
“回娘娘,都放在木箱里了,要奴婢帮您拿出来吗?”
唐潞摆摆手:“不用不用,这点东西我自己拿也没事。你们快些收拾吧,别等会儿妨碍了行程。”她独自走向行李堆。
托运行李的马车旁只守着两个护卫。唐潞找到放毯子的木箱,疑惑这箱子可真大啊,都能塞下一个人了。
她打开箱子,就对上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
砰!
她下意识就合上盖子,声音大得惊动了一边的两名护卫。
“皇后娘娘,怎么了?”
“哈哈,没事没事,你们别看我……”唐潞干笑两声,挪动脚步,不着痕迹地用身体挡住木箱。
在确定没人看着这边后,她再次打开一条缝,和里面的许粹来了个深情对视。许粹蜷缩在箱子里,一条条毯子凌乱地遮盖住了她的身体,只露出一颗脑袋。打开箱子忽然发现里面有个脑袋,着实是有些吓人了……
“你为什么在这!”唐潞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
许粹艰难地挪挪脚:“还没到吗?我脚要麻了……”
“我问你为什么会在这!”
许粹撇撇嘴:“我才不要被一个人丢在冷宫呢,你放心,我这一路很安静的,没人会发现我。”
唐潞只觉得额角突突直跳:“你疯啦,知不知道冷宫里的妃嫔擅自离宫被发现了是死罪啊!”
“……有这么严重吗?”许粹咽了咽口水。
“那……反正我现在已经跑出来了,你们可绝对要掩护我啊!”她说。
唐潞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一时不知是该气许粹的乱来还是佩服她居然能躲过严格守卫跟了一路。“你好好呆着,不许发出一点声音知道吗。”
许粹点点头,然后又眼巴巴地看着她:“可我现在好饿,能不能给我点吃的?”
你还有心情吃呢!
唐潞:“马上就到了,你再熬熬……”
话说到一半,只听一旁的护卫出声询问:“皇后娘娘,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唐潞顺手随便抽了条毯子出来,用力关上箱子:“哈哈哈,没事呀没事呀,你们好好上班哦!”说完偷偷提脚踹了一下木箱,示意许粹小心。
回到马车上后,唐潞将许粹偷偷跟出来的事告诉了其他两人。
林子棋惊得手里的牌都掉了:“……她不要命啦?!”
“嘘!嘘!”唐潞食指竖在嘴前,提醒她们小声点,“小心啊,万一外面的人听去怎么办。”
三人头挨着头凑到一起,声音放到最低。乔乐问:“那怎么办?这么大个活人也藏不住啊。”
“那也没办法,我们只能帮她掩护了。”唐潞说。
林子棋:“怎么掩护,我们现在几乎干什么身后都有一群人跟着,怎么藏住一个大活人啊!”
“可也总不能看着她被发现吧,就以那攻略对象的脾气,不得让她人首分离!”
马车内陷入寂静,三人都觉得头疼。许粹是她们的伙伴,她们不可能就这么抛去她,可是她这次闯的祸也太大了!
正当她们都愁眉不展时,轿外传来春花细声细气的声音:“娘娘……”
唐潞猛然直起身子,心虚地清了清嗓子,强装镇定:“怎么了?”
“娘娘,咱们到了。”
唐潞这才感受到马车已经停止移动。她掀开帘子,入眼的便是连绵不绝的青山。
在这个科技还不发达的时代,山青天蓝,空气清新,一阵阵山风带来泥土潮湿的气息,这是她们这些生活在快节奏社会里不常能看到的风景。
前方的空地上已经有护卫在搭帐篷,几位大臣也早已立在两侧等候。萧罹从马车上下来,所有人都恭敬行礼迎接圣驾。
这阵仗也吸引了唐潞的注意,她刚准备看向人群中心的萧罹,一只手就伸过来遮住了她的眼睛。春花声音都在抖:“娘娘,不是都说过不要再去招惹陛下了吗!”
“……”唐潞轻轻推开春花的手,这丫头胆子要比秋月小得多,做什么事都很拘谨小心翼翼,“好好好,我不看总行了吧。”
秋月拿着一件披风给走过来给唐潞披上:“娘娘,这山里风大,还是多加些衣物的好。”
看着身上做工精细的披风,唐潞猛然想起来:“对了,那个装毯子的木箱呢?”
“还没搬下来呢,娘娘是有什么东西要拿吗?”
唐潞松了口气:“不用不用,叫人把它搬到我的帐篷里,任何人都不许打开知道吗……不不不,交给别人我不放心,还是我们自己来搬吧。”
“……娘娘自己搬?!”秋月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她们家娘娘细胳膊细腿的,哪有力气搬那么大的箱子啊!
“对,因为我特别喜欢那些毯子。”唐潞没管丫鬟不可置信的眼神,回头把林子棋与乔乐从马车上拽了下来,“别躺着了,干活。”
几分钟后,秋月和春花就看见了她们端庄优雅的皇后娘娘,和其他两位娘娘们一起搬着个有人那么大的箱子,全然不顾形象。春花倒吸口凉气,觉得自己简直是出现幻觉了。
林子棋搬箱子满脸痛苦:“这死许粹,回去是该让她减减肥了……”
乔乐一踩她的脚背,小声提醒:“注意着点,别被人听去了!”
这一脚没控制好力道,林子棋一吃痛松一手,整个箱子向一边倾倒下。随着重物落地一声巨响,离得近得三人甚至能听见箱子里许粹的惨叫。
所幸这箱子还算牢固,许粹没能从里面摔出来。唐潞看向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到许粹的叫声后说道:“行了,赶快搬进去,别等会儿引来太多注意了。”
其实这动静已经吸引来不少注意了,只是所有人碍于身份,不敢看而已。
唐潞正准备撸起袖子继续搬,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洪亮的笑声。
她转身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官袍的男人。这男人脸上长着山羊胡,但是面如冠玉,气质不凡,与她们搭话神色从容,一看就知道此人非等闲之辈。
系统闪现在她的眼前,好心提醒:【玩家,这就是您的“父亲”,当朝丞相,唐振庭。】
唐潞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
原来这就是那个害得她现在攻略屡次不成的便宜老爹啊!
唐潞脸上挂上标准假笑:“父亲。”
唐振庭上下打量唐潞,笑意不达眼底:“娘娘许久未见。”
接着他又不动声色的扫过她身后的林子棋与乔乐,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似乎在因为她们会走在一起而感到好奇。他微微侧过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父女俩许久未见,娘娘可否借一步谈谈心?”
“好啊。”唐潞往身后小声说了句,“快把箱子搬进去,别拖太久。”说完便抬脚和唐振庭走了。
被留下的林子棋和乔乐面面相觑:“这么重,我们两个怎么搬啊!”
她们看向同样被留下的秋月与春花。心思通透的秋月一下子就明白了二人的意思,赶忙上前:“贵妃娘娘,德妃娘娘,奴婢来帮忙搭把手吧……”
与此同时,一个身影忽然蹿到她们跟前,把林子棋吓了一跳,差点就爆出脏话。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萧罹身边的的小跟班郑卓。
“见过贵妃娘娘,德妃娘娘。”郑卓抱拳行礼,“此处野兽众多,陛下吩咐属下贴身保护娘娘们!”
林子棋呵呵一笑,连她都懂这哪是为了保护她们呀,纯粹是为了监视她们!她刚想开口把人打发走,就被乔乐拦住了。
乔乐说:“等等,这家伙看着力气很大啊,反正刚好缺个打下手的……”
一听这话,林子棋就停下赶人的动作,打量起郑卓。眼前这个青年好歹是个御前侍卫,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一身健硕的肌肉。这种心思单纯面向憨厚力气却大的人最适合拿来使唤了……
这么想着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郑卓看着莫名觉得背后发凉。
“小卓子呀,来得正好。”林子棋热情招呼。
“……回娘娘,属下唤郑卓。”
乔乐: “快快快小卓子,既然你已经是陛下丢给我们的人了,那就得帮我们干事吧?”
郑卓犹豫着点了点头。
“好,孺子可教也!”林子棋一拍手,满脸慈爱,指了指地上那个有人那么大的箱子,“那就快把这个搬进去吧,快点哟,后面还有很多行李的。”
“小卓子你快动起来吧,整整好几辆马车呢!”
郑卓看着两位笑得和善的娘娘,咽了咽口水。
怎么觉得自己进了狼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