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和她的权臣 第94章 凶案1

裴衡行礼时道：“皇上，诸学子试题已弥封誉录，待评阅后便能张榜名单。”

李玦欣慰：“裴卿行事稳妥，朕甚是放心。”

话题一转，李玦叹气，不由伤怀，“孙爱卿本为春闱科举主考官，遭此横祸实在可惜。”

御史台吴勉亦拱手附议：“孙大人劳苦功高，骤然遭此祸害，皇上实在应该为孙大人讨还公道。”

吴勉，为御史台御使大夫吴粟之子。

吴粟，吴大人，便是那位在长公主生辰宴上与诸多谄媚奉承格格不入劝谏的两朝元老。

吴家自诩清流，为政多年不涉党派，不入门庭，吴老大人为官多年曾得先帝看重，其子吴勉享家学之风亦如御史台为官，任监察御史里行一职，因御史台有两位吴大人由出自同一家门，故而吴勉平日常被人唤一声‘小吴大人’。

正在此时赵丞相言道：“皇上，臣正有一事禀报。”

李玦抬眼时，只听赵丞相又道：“今日有凶犯到京兆府尹自首，声称是杀害孙大人一家凶手。”

吴勉听后实在诧异，侧目：“昨夜行凶，今日便有刺客到京兆府投案？”

赵丞相目不斜视：“臣入宫途经京兆府，故而对此事略有耳闻。凶犯声称因孙大人行事不公，这才犯下这滔天命案如今京兆府尹已将人收押入狱中。”

李玦沉默片刻：“传京兆府尹。”

须臾，刘得全躬着腰抱着拂尘进来回话：“皇上，京兆府尹到了。”

李玦虽未作声，然刘得全明白意思，向徒弟使了眼色。

不多时京兆府尹进到殿中，禀报实情。

“荒唐，实在荒唐，”吴勉听后第一个站出来不认同，愤慨言道，“区区几个平民，竟有胆量刺杀当朝大臣？”

赵丞相不置可否：“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虽是平民，然蝼蚁尚且志，若有极其杀意，亦是不容小觑。”

吴勉冷笑反问：“丞相做此言想必是对内情知之甚深了？”

赵丞相：“吴大人此言未免太过武断。”

李玦见二人争执，视线看向京兆府尹命令，“你来说。”

京兆府尹面色为难上前言道：“皇上，孙大人满门被灭，着实惨况，今日凶犯投案自首微臣原是不敢确信，奈何凶犯言之凿凿，过程细节无一不晓，其中又牵扯一桩旧案，微臣查证比较，这才耽误了向皇上禀报时辰。”

李玦凝眉：“旧案？是何旧案？”

京兆府尹头垂得更低了，据实禀报。

今岁初春正是冰雪消融，万物复苏之际，长安城外却飘来一具无头浮尸。

因没有身份信息，又无人家报案人口失踪，京兆府便只以溺毙先行处置，却不料河中竟接二连三飘来浮尸。

长安骤然接二连三发生命案，百姓人心惶惶，自是免不了一番议论。

经仵作查验，死者均是生前被毒害，死后被人斩下头颅，仵作查验时又发现死者中指第一节关节处留有剥茧，四肢肌肉却并非健硕，可见死者生前并非靠劳作谋生，再看其肤色匀称鲜有色差，除短缺头颅外再无残缺，是以仵作初步认定死者为读书人，只因大齐科举有言，身体残缺者不能入朝为官，然不明其身份，没有头颅无法辨识，又无人报官，一时之间难以查证，更是无从查起。

再到后来，京兆府发现长安凶案消息不胫而走，传到百姓口中，竟传出长安‘闹妖怪’。

传闻中妖怪专喜爱吃读书人头颅，再将尸身投入水中。

三人成虎，传言越来越凶，一时之间长安城中凡是略通文墨学子书生皆不敢独行，纷纷结伴，正在众人以为悬案未解之时却不料竟在孙家灭门之后有了头绪。

京兆府尹继续道：“凶徒做下这等恶事，只为讨还公道，说……长安无头尸案皆与孙大人有关……”

“满口胡言，孙大人本就是科举出身，如何与凶案攀扯上关系？”吴勉眼角余光斜了眼某人，冷嘲，“莫不是有人与孙大人为难，想趁此乱象故意栽赃陷害。”

赵丞相言辞淡淡，话锋却尖锐：“若本相未记错，小吴大人与孙大人为故交好友。孙大人满门遇害固然令人惋惜，可本相更信天网昭昭绝，凶徒绝不会逍遥法外，是以虽心存疑虑仍再三求证，反观小吴大人……小吴大人既不查证，亦不端详推敲事情经过原委，只听得结果论断便不分青红皂白一味指摘是否过于轻率？小吴大人在御史台任职，有督促之责，也该自重避嫌，以免落人口实。”

吴勉气得面色张红，据理力争：“只怕丞相才是颠倒黑白。谁不知晓丞相大权独揽独独看不惯孙大人，孙大人有事只怕丞相才更是乐见其成，丞相若想私下行事，未必有人拦得住罢！”

赵丞相四两拨千斤：“小吴大人有何证据！本相不过就事论事，小吴大人却在牵扯旁的。以私情来断公理，难道这便是御史台办案之风？亦或是吴家家学渊源吴老大人便是如此教导小吴大人？”

吴勉急辩：“丞相此言未免太过专横——”

“够了！”

一声呵斥下，二人均回神，李玦瞧着争执二人，沉眉：“两位爱卿为肱股之臣，皆为朕左膀右臂，何苦如此争执。”

吴勉涨红了面色虽是在极力压制任谁都能瞧出其愤懑难抑，反观赵丞相则是气定神闲丝毫不减风范。

待李玦视线再转向京兆府尹时，眸色更多不耐，责问道：“长安发生命案，为何知情不报，故意隐瞒？”

京兆府尹跪地，惶恐道：“皇上恕罪，皇上明鉴，臣，臣，微臣并非有心隐瞒，臣，臣也想缉拿凶徒，可……臣惶恐，臣无能，臣失察，求……求皇上宽恕。”

李玦皱眉：“事情闹大才向朕禀报，确实无能。”

“皇上，臣，臣实在是……”京兆府府尹辩了几句，可最终再难言语，只匍匐在地。

李玦厌烦拧眉，疲惫更甚。

刘得全眼尖只瞧一眼皇上脸色，便已向徒弟招手催促着赶紧将人待下去。

待京兆府尹退下后，赵丞相将朝中一应事宜汇报后先行离去，勤政殿中只剩裴衡。

殿中醒神龙脑香悄无声息燃着，青烟袅袅，然李玦心思却未能平静一分。

待视线看向裴衡时，李玦言道：“如今孙爱卿不在，春闱之事牵涉甚广，慎之贤能，行事妥当，只有交付慎之朕才能安心。”

言毕，李玦又叹气提及，“孙爱卿离世朕实在痛心，偏京兆府尹无能，想要为孙爱卿查明真相，讨还公道便只能依靠慎之了。”

裴衡颔首：“臣定会尽心查明此事。”

“慎之如此，朕便能宽心了。”

约莫一刻钟后，勤政殿门敞开，刘得全将人送了出来，笑道：“如今虽是春日，这昼夜多寒凉，裴大人还得多多仔细才是。”

裴衡颔首：“劳烦总管费心。”

刘得全眼睛眯成一条线：“这哪里是奴才的意思，分明是皇上多加记挂，雨天路滑，奴才徒弟还算机灵，便让他送大人出宫吧。”

便在这时裴衡发觉空中已坠起雨线，细细密密，一旁小顺子已熟练撑起油纸伞。

裴衡回首：“多谢总管美意。”

刘得全赔笑：“哪的话儿，这都是奴才的本分。”

待将人送走，刘得全再次回到殿中，只见皇上扶额，下意识道：“叫贵妃过来吧。”

刘得全一愣，讪笑着提醒：“皇上，您忘了，日前长公主殿下生辰宴邀贵妃娘娘前去，回来时娘娘感染风寒至今未能痊愈。”

李玦‘唔’了一声，随即吩咐：“贵妃劳苦，派御医诊治，再挑些补品过去。”

刘得全笑着：“是，奴才这就命人去办。”

虽说皇上才提及，但事儿早早就已预备下，皇上记挂之人，他们这些当奴才的怎么能不尽心。

话锋一转，刘得全又不禁想，眼瞧着皇上想让贵妃伴驾，可贵妃身体抱恙来不了，那皇上想见谁？这后宫里头，除了贵妃娘娘还有哪位能够教皇上可心儿？

李玦沉吟片刻：“请昭容过来吧。”

昭容？昭容？

刘得全腹诽，后宫里头何时有过昭容？

忽的脑中闪过一阵灵光，刘得全瞬间顿悟。

是了，宫里可不有位昭容。

便是那位与孙昭仪一同入宫，孙昭仪有孕后一同被册封，又是太后娘娘娘家侄女，如今正住在春熙殿的赵昭容嘛。

刘得全心中倒吸一口气，忍不住想，这可真是稀奇事儿了，春熙殿那位病了这么久，皇上鲜少看过更是鲜少提过，今日难道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皇上怎的想起那位了？

刘得全心里揣着困惑，然到了春熙殿，见着人之后便立即改变了想法。

只见原本病恹恹的人，只差一口气吊着，现如竟出落得跟花骨朵一般，虽不及贵妃娘娘倾城明媚艳丽，可那双眼却甚至灵动，眼角眉梢带着几分可人疼的娇憨，让人见了着实眼前一亮，难怪皇上会记挂。

将人送进勤政殿时，刘得全不禁心叹，还是这位是有福气的。

原先总听人说病着病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御医都说了连熬到开春都艰难，可先前宫里闹天花，死了多少人，这位却是好端端，如今又得了伴驾机会，常听人说否极泰来，可见是这么个理儿，在宫里熬的时候久一些，未必就没有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