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长命百岁 第2章 宗学

这日，李清平领着大姑娘去给宣亲王妃请安。

宣亲王妃的肚子已经显怀了，前些日子宫里听闻她害喜得厉害，身子又不大好，皇上特意指了个擅长妇科的御医到府上专门负责王妃的脉案。

李清平到时御医方才结束日行一例的诊平安脉，慧心将人送出门，又迎李清平和大姑娘进正院。

一进门，瞧见有两个眼生的嬷嬷，李清平过去坐着，笑道：

“听闻家里来了两位照顾妇人经验丰富的嬷嬷，想必就是这二位吧？”

两位嬷嬷赶紧朝她行礼：“见过夫人。”

李清平善意地点头。

宣亲王妃挥手让这二位出去了，李清平这才问：“怎么没见侧妃？往日可数她来得最积极。”

“她呀，昨夜贪凉，让底下人把冰块摆得离床榻近了，这不今早起来觉得脑袋发沉，请了大夫。怕过了病气给我，就不来了。”宣亲王妃顺势说道：“你和大姑娘也得注意些，切莫贪凉。”

“我们知道的。”

“大姑娘也快五岁了罢？”

大姑娘回道：“阿娘，我今年十月便五岁了。”

宣亲王妃支着额角说道：“今儿主子爷下朝回来带来消息，宫里那位说在京宗室无论子女九月开始要去宗学念书。”

李清平惊讶道：“连姑娘都要去？怎么如此突然？”

大姑娘也是诧异地抬头。

太.祖皇帝设立宗学，为宗室子弟念书的地方，偶尔还会有臣子得了恩典送儿孙进去。不过宗学里主要教四书五经，治世之道等，多数人家觉着女儿即便是识字也不需学这些，久而久之宗室女都各自请女先生在家念书识字，都不去宗学了。

“听闻是一位老皇叔家的姑娘入宫大字不识得一个，不巧被圣上问了两句，露馅了，圣上不悦，以为宗室忽视姑娘们，这才下的旨意。”

宣亲王妃叹道：“不过让去便去吧，我猜不会叫姑娘们和郎君一道上课，也不会讲太深奥的东西。”

“那算来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是，所以这会儿所有东西都得准备起来了。”

说着，宣亲王妃招手让大姑娘过去她身边细细嘱咐：“好孩子，咱们府上目前只你一个姑娘要去宗学，再过一年半载，你弟弟妹妹才得去。你是你阿爹长女，亦是这辈头一个女孩、圣上与娘娘的长孙女，不可叫旁的轻慢了你，也不可叫你阿爹与王府没脸。”

大姑娘乖巧应下：“我知道的阿娘。”

李清平在旁说：“既是要去宗学，那是不是得给钰瑾选个伴读和侍读？”

“是要的。”

宗学不许带下人，只得在下课时间送些吃食，因此多数人家会给孩子挑个侍读：不需多高的身份，识得几个大字，会一些基本照顾就行。而方才宣亲王妃也说了，大姑娘不仅是长女，还是圣上长孙女，皇孙里头的长姐，日后少说也是个郡主，没得道理别的皇孙后头有她没有的，是以还得挑个伴读。

宣亲王妃有些忧愁：“钰瑾如今记在我名下，是宣亲王府嫡出的姑娘，我本打算伴读从我们家里挑。”

李清平想了一圈李家的人名：“咱们家里却是没几个与大姑娘年龄相仿的女孩儿。”

宣亲王妃愁的便是这个，又说：“倒是我阿娘家有几个合适的，只是妹妹知道的，如非必要，我也不想与那边沾上关系，怕带坏大姑娘。”

两位大人晦涩地对视一眼，只有大姑娘懵懵懂懂。

宣亲王妃一时沉思下去，李清平也不打扰她，和大姑娘在旁喝茶水吃点心。

“……不若，让妹妹娘家的过来瞧瞧？”

李清平微睁着眼，有些犹豫：“我阿娘家倒没什么不妥的。就是身份上——会不会有些低了。”

李清平乃是李家二房长女，只是年幼丧母，继母过门，她就被老夫人抱到膝下和宣亲王妃姐妹俩一同长大，亲娘没了，年节时候送礼就送到李清平手上，因此宣亲王妃也知道她亲娘家的状况。李清平亲生母亲魏氏到李家是高嫁，魏家长兄领了个六品参领的差事，旁的都是小打小闹，根本入不了高门大户的眼。不过好在魏家老实本分，倒是在京城稳得住跟脚。

宣亲王妃却说：“无妨，有时出身低一些倒也刚好。”

李清平就暂时应下，回头宣亲王问起来，一听王妃的意思，便拍板这样做，李清平这才写信让舅舅送姑娘们过来看看。

魏家舅舅收到消息，第一反应自是欣喜，冷静过后便和夫人说：

“虽然妹妹早故，但咱们到底是李夫人舅族，一个不妥当连累夫人可就不好了，是以家里几个姑娘须得仔细斟酌，没得规矩的就没必要送去王府再看。”

魏夫人也是如此想法：“是，万不能叫夫人难做。”

最后送去宣亲王府的只有三个，一个是魏夫人自己的亲生女儿魏芷，一个是妾室的女儿魏蓉，还有一个是李清平小舅舅的长女魏莹。

李清平让大姑娘自己看过，问她要留下哪个做伴读。

李清平自己也看过了。魏芷温婉大方、魏蓉天真可人、魏莹安静端庄，无论是哪个姑娘留下都是好的。

大姑娘一一看过，又因是选伴读，她又问了几句问题，回头却有些犹豫，李清平看出来了，便让几个姑娘回家等着，静候佳音。

“钰瑾给姨母说说要选哪个姑娘做伴读？”

大姑娘抬眼，支吾着说：“我觉着……她们都不错，只是我怕给姨母为难。”

李清平惊讶，大姑娘就紧张说：“我想要魏莹做我的伴读。”

她这样一说李清平就大概明白了。来的三个姑娘里，只有魏莹是二房所出，其中魏芷还是大房嫡女，论身份魏芷是最合适的。况且方才的问答里，魏芷亦是答得最流畅的，也是相当合适，没什么差错。即是如此，选魏芷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但如今大姑娘却说要选魏莹，李清平只一听就明白她的顾虑：

如今魏家是魏家大舅舅魏尚澜，和李清平关系更加亲近的自然也是大房，魏家小舅舅不过有个闲职。若是选了二房的魏莹，大姑娘只怕魏家大房那边会与李清平生了嫌隙。到底生在王府，大姑娘事事要谨慎妥当，多想也不足为奇。

想清楚了，李清平笑着揉揉大姑娘的脑袋安慰说：“这是你自个儿的伴读，你喜欢才是好的。再说魏家既然能把几个姑娘送来，那便说明你选哪个都是可以的。”

大姑娘便说知道了。

既然已经选定了，李清平就转告宣亲王妃，宣亲王妃又差人去给魏府递口信：大姑娘选了魏莹做伴读。

得了准信，没被选中的其余两位姑娘也没计较，反倒欢欢喜喜去恭贺魏莹。

伴读的事儿尘埃落定，宣亲王妃与李清平再相看，给大姑娘定下侍读，是宫里造办处一位管事的女儿，姑姑是王府的女官，倒也算是知根知底的。况且旁人家的侍读或多或少会和宫里有些关系，宣亲王府这也不算太扎眼。

侍读的姑娘名唤兰心，宣亲王妃派人知会一声，兰心由姑姑领着从家里来谢恩，然后提前住进王府了。

这段日子，李清平就让人准备大姑娘要去宗学的笔墨纸砚，自己也亲自给大姑娘做了一个小斜跨包，能够把文房四宝都装进去。

大姑娘拿到斜挎包顿时爱不释手，道其他姑娘肯定羡慕不已。

说起别家的姑娘，李清平向宣亲王妃打听过这次要去宗学的姑娘们都有哪些。

宣亲王妃道宗学实行分学段制，与大姑娘一个学段的姑娘不过七八个。

首先是宫里圣上最小的两个女儿，十公主和十一公主年纪正好。皇子们能去上书房听学，公主却不能，恰逢此次机会，也让两位公主作为宗室表范。

到皇孙这一代，就是大姑娘领头，另还有太子的长女、德恩公主的次女以及怀文公主家的一对双胞胎女儿。

其他的便只有云郡王家的孙女和温郡王家的幼女。

回头李清平便和大姑娘说过，大姑娘记下了，如临大敌的模样让李清平不由笑道：“不用这样，咱们是去读书的，旁的该怎么做按平时的来就是了。”

大姑娘任由她搂着，肩膀不由得放松了。

前院传来信儿，说宣亲王今晚要来李夫人这儿用膳。李清平就松开大姑娘，一叠声吩咐下去，让大厨房做几个王爷喜欢吃的。

宣亲王听闻长女已选好伴读侍读，想着她马上就要去宗学，便来关怀叮嘱一二。

大姑娘刚出生那会，她的存在其实是令人尴尬的。彼时宣亲王妃尚未过门，宣亲王就有了个庶女，还是侍妾瞒着过了三个月才叫人知道的，叫宣亲王好一阵恼，连带着也不大喜欢这个女儿。后边李氏做了王妃，依着规矩把大姑娘抱到跟前养，宣亲王这才和这个女儿接触多了。看着那酷似自己的脸，又是那样乖巧，宣亲王也不忍心，毕竟稚子无辜，加上王妃在中周旋，他最终还是接纳了这个孩子，并起了个姗姗来迟的名字。

钰瑾，美玉也，这是他宣亲王的长女。

大姑娘以往对宣亲王甚是恭敬，却拘谨，想来是以往念叨身份地位的落在她肩上实在重了些。如今女儿认真听他说话，倒是敢偷偷看他了，那副娇憨天真模样让宣亲王不禁笑了。

“你阿娘姨母为你准备了许多，阿爹也没旁的做了，宗学里头还学骑射，回头阿爹带你去挑一匹小马驹。”

大姑娘眼睛亮了：“真的吗？多谢阿爹！”

宣亲王摸摸她的脑袋，心里想着以前总和她说那些规矩是否让这孩子胡思乱想了。

等大姑娘回了自己的屋子，宣亲王与李清平相对而坐，说：“钰瑾在你这儿倒是活泼了些，也挺好，长女的身份还是叫她拘着了。”

李清平笑着说：“大姑娘身份摆在这里，平时沉稳些是应该的。不过在妾这里也只不过是孩子，孩子就是活泼的。”

宣亲王点点头，显然是认同的，又笑：“你倒是会养孩子。是个好的。”

李清平谢了他的赞赏。

宣亲王看了眼天色，说：“爷今日便歇在你这儿吧。”

这话一出，院子里都要动起来。

院里伺候的都高兴得不得了。毕竟上一回宣亲王留宿已是几个月前的事了。

虽说自家主子有宣亲王妃和李侧妃护着，旁的一应规矩不敢怠慢。但这王府里宣亲王才是真正的大靠山，这府里谁没看院里的笑话？若主子能得宠是最好不过的，若不能，把身子养好，偶尔过几次夜怀上孩子也是不错的。

房里的声响一直到半夜，歇了好一会才叫的水。

李清平将近半年没侍过寝，宣亲王又一向精力旺盛，她累得不想动，趴卧在软枕上眯眼喘气，整个人都汗津津的，像在水里刚捞出来的。

宣亲王看了她一眼，也知道她疲惫极了，当下心情极好又怜惜，便让李清平再躺会，自己先去洗了。

李清平平复呼吸，让值夜的云素扶自己起身，云敛便带人换了一床被褥。等李清平再回来时，宣亲王已穿好寝衣躺在那里了。

睡前，宣亲王又想到：“钰瑾去宗学须得送饭，时间紧，没道理再等大厨房做了，明儿挑个好的师傅，在你院里用小厨房，专门为你和钰瑾做菜。”

知道他是为了大姑娘这个女儿着想，自己沾了光启用小厨房，李清平懒洋洋应下，然后沉沉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