酿酒小娘子市井日常 第20章 第20章

“石小哥，明日歇息？”签菜摊子的老食客看着张贴的告示问道。

“对，忙活了这么久，再不歇会该吃不消了。”石松青手下动作不停，随口回道。

刚买完的食客咬了口签菜，说道：“看来明天没口福咯，吃来吃去还是石小哥这边的滋味最好。”

“是嘞，不过大夫说我火盛，正好跟着石小哥一起歇歇，败火。”

签菜摊子早先便有，只是出了石松青这一家之后卖的人更多些了，可惜没琢磨出大概的调料，香味再像也不是那个味道，因此食客们到处打转转，最终还是又回到了这里。

石松青对于这种情况早有预料，姚卓也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子，两人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客多客少都是那副模样。

临近日暮，几人在周围的饭馆里预定好饭菜，等闲汉送过来后轮流吃饭。

今天生意不错，一直忙到戌时才收摊。

驴车载着摆摊子的各类家伙什和疲惫却满足的人慢慢归家。

走到穷人巷附近时，石松青数出归舟需要的三十个铜板给他，看小孩拐进了巷子里再驾着驴车回去。

有钱对于现在的归舟来说并非好事，贪婪滋养着旁人心中的恶，像他们这种小孩，有再多的钱也只会被更为高大强壮的少年人抢走，不如只留一点足够吃饱饭的铜板，剩下的则积攒起来等以后再用。

归舟回到原先陆宁兄妹俩住的小屋，最小的两个妹妹已经睡着了，剩下的三个小子在黑夜里睁着眼睛等他回家。

“大哥。”七岁的罗锐小声喊道。

归舟走到草席边，拍了拍弟弟的脚丫以做回应，他往妹妹们睡的门板床上看了眼，顺手给乱动的小妹盖好薄被。

夜里凉，可别受了寒。

小屋不大，没有可以沐浴的地方，归舟简单擦洗之后躺到草席的最外边，翻出十文钱塞到罗锐手里。

罗锐数好五个铜板，又交给旁边的老三蔡谷。

这段时间以来，归舟都会在出门前买好一大家子的早饭，多是素菜包子，偶尔会吃肉包。

而在他走后，罗锐和蔡谷则轮流守在家里，等另一个人去买馒头回来。

一人一个馒头的日子比以前好过许多，不用担心这一顿吃完，下一顿还能不能吃到。

有时候他们吃两口就会将馒头收起来，等过会儿肚子饿了再吃，然后才会发现已经不是半个馒头得吃一天的日子了，他们可以完整地吃完一个馒头，而不用愁下一顿在哪里。

明日不用去签菜摊子干活，归舟准备买肉包回来给弟弟妹妹们解解馋，但他不打算跟着休息，想在周围找点另外的活计，因此中午还得靠两个弟弟去买饭。

……

半夜归还驴车的人不在少数，因此车行里依旧灯火通明。

石松青结算好上个月租赁驴车的费用，踩着烛光和姚卓一同回家。

明日歇息，做签菜的锅碗瓢盆便不急着收拾，两人将装铜板的小竹筐提进堂屋，开始结算今天的工钱。

除去归舟剩的四十文钱和成本，余下的铜板和银子则分成三份，按之前慕萧说好的那样，他和石松青各占四成，姚卓则拿两成。

如今的签菜摊子每日能有一二两的进账，姚卓最少也有三四百文钱，陆陆续续已经攒下不少银子了。

因此，交完房租后他便和人商量把阿奶接过来一起住。

陆宁通过姚卓对姚阿奶也有了大致的了解，对此并无意见，甚至是乐见其成。

分给慕萧的那份装在一个小钱袋里，石松青懒得绕路去送一趟，直接踩在院墙旁边的石桌上，朝隔壁小声喊道：“向平。”

小孩一直在屋檐下守着，听到后立马起身过来接，“来了。”

石松青将钱袋轻轻扔到他怀里，问道：“我大哥呢，睡了？”

“没有，”向平摇头，指着点了灯的房间说道：“还在书房。”

“那你记得和他说明天来家里吃饭。”

“好。”向平认真应下，转头就找慕萧去了。

开门声响起时慕萧头也未抬，他沿着思绪往下写，只见落笔处生出的字遒劲有力，暗藏着少年人难得的锋芒。

向平放好钱袋，趴在桌子边沿等他写完。

慕萧落下最后一笔，朝旁边的小孩问道：“怎么了？”

“松青哥让我和你说明天去吃饭。”

“好，知道了。”他看着向平有些困倦的模样，将笔放好，起身道：“走吧，去睡觉。”

这小孩自住进来后便天天守着他一同入睡，让他早些睡也不听，不知是有什么执念。

向平跟在慕萧身后，见他没有拿钱袋，立马过去收好抱在自己怀里。

他已经知晓银钱的重要性了，要是没有松青哥他们挣的钱，自己就不能跟着哥哥天天吃饱饭了。

“哥哥收好。”向平将钱袋交给慕萧，小脸上满是认真的神色。

慕萧结过后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催人赶紧去睡觉。

夜空中无月，只余淅淅沥沥的雨声伴人入眠。

——

隔壁家的男娃娃清早刚出门就溅了一身的泥点子，惹得他娘又是一顿打骂。

姚阿奶听着周围熟悉的动静，低头摸了摸前年新弹的被褥，而后将木箱缓缓盖上。

家里能带着的都已经装好了，不能带的不值几个钱，干脆和大家分了，也算是给个好去处，省得白白被糟蹋。

姚阿奶去各间屋子里转了两圈，见自家孙子还没来，便提着篮子去菜地里摘菜。

府城里处处要花钱，这菜摘下来能吃个两三顿，多的不说，至少十文钱是省下了。

旁边菜园子里的侄媳妇看到姚阿奶，问道：“二婶，还忙着呢？卓小子没来？”

“估计是在路上耽搁了，我闲着没事，把菜摘了带过去。”

“东西多了能带得下吗？”侄媳妇微皱着眉，放下自己的篮子过来帮姚阿奶一起摘。“这卓小子也不说清楚，好歹回来帮着收拾收拾。”

姚阿奶笑道：“他忙，阿卓做事稳妥，既然托人传话了，那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老太婆照做就是，左右都闲着，不如胡乱忙活一通。”

姚卓在签菜摊子上走不开，只能让认识的村里人帮忙带话，到时直接回去把阿奶接过来。

姚阿奶在村子里没了依靠，自然是孙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于是慢慢安排好一切，等着约好的那一天。

家里的房子不住人容易老得快，她便让族里看着去用，接济那些可怜的小孩也好，做放东西的杂物房也罢，总归得有人气。

至于田地那些，都交给大哥家种，阿卓看样子估计不愿回村里待着，那就尽早处理好，别把地荒了。

菜摘完，侄媳妇走在前头提醒道：“二婶，仔细点脚下，这雨落个没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有得等嘞。”姚阿奶笑了笑，到家后顺手塞了几个落苏给她，自己则去灶房看看温着的粥。

阿卓从府城过来，说不定到家时就饿了，还是备着为好。

……

陆宁驾着驴车走走停停，终于驶过泥泞的道路来到了目的地。

姚卓见院子和堂屋里没有阿奶的身影，下车喊道：“阿奶，我回来了。”

姚阿奶从灶房出来，朝他和陆宁招手道：“哎呦，可算回来了。饿不饿？锅里温了粥，快过来喝一碗。”

陆宁停好驴车，两人对视一眼，跟着进了灶房。

他们出门时已经吃过早饭，为了不辜负老人家的好意，一碗粥倒也能喝下。

姚卓跟老人家简单的介绍了陆宁，两人边喝粥边陪她闲聊着。

姚阿奶看见院子里的驴车，不由得问道：“这车还带顶呢？得花不少钱吧？”

“租的车，不贵。万一半路上下雨了，也有地方躲。”姚卓怕阿奶心疼钱，没有解释太多，只能尽量宽慰她。

姚阿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听村里其他人说过，府城里有专门用来租赁的驴车和马车，比买下一辆便宜又方便。

喝完粥，两人便将姚阿奶收好的行李搬搬到驴车上，车厢里只用坐阿奶一个人，东西放完后倒不显得拥挤。

姚卓想问阿奶是否还有落下的东西，却看到她在灶房里将锅擦了一遍又一遍。

府城的小院里有锅，自然用不上家里这口用了十多年的老家伙，但老人家念旧，难免会舍不得。

姚阿奶开口道：“这锅还是你爹娘成亲时新买的，修修补补也用了这么些年了，你出门那会儿，我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她叹了口气，沉默一会儿后问道：“都收拾好了？”

“嗯，您再看看。”

姚阿奶确认完，便带着姚卓上他大爷家告别，以后家里万事托他们照料，怎么说也得打声招呼。

空中渐渐落起了细雨，姚阿奶坐在车厢里，跟着孙子一同往府城去。

田岸隔出来的绿秧田被错落有致的房屋所替代，老太太透过车窗看向外面的景致，离家的愁绪渐渐在府城所带来的新鲜感里褪去。

驴车慢慢拐进巷道，最后在小院门口停住，姚阿奶被姚卓扶下车，她跨进院门打量了几眼，小声跟孙子说道：“府城的房子比咱们村里的小些。”

“这院子里的枯树怎么不砍了？腾出地来还能种点菜呢。”

姚卓知道阿奶刚过来还不太适应，因此想找人说点话，他便随口应着，将人带到堂屋里坐下。

“阿奶你先坐会儿，我去把东西搬下来。”他把桌子上的糕点推到阿奶手边，又倒了杯温茶给她。

“诶，诶，好。”姚阿奶双手捧着茶杯，转着脑袋朝四处看。

这府城的房子就是讲究些，连门上的花纹都更好看。

其他人在灶房里待着，石松青指挥着大家一起干活，忙得热火朝天。

帮不上忙的三个小孩则到处转悠，看到新来的奶奶立马凑过去看。

好像是因为奶奶搬过来了，他们才被陆宁哥喊过来吃饭，松青哥今天买了好多吃的，能让他们一整天都不饿肚子。

于是姚阿奶喝了口茶，转头便看到三个小家伙在门边探头探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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