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力量磅礴如山崩,狠狠撞在他的胸膛上,蔚子瑜重重砸落在地面。
周围窃窃私语和他粗重的喘息交织在一起。
他单膝跪地,手中的长剑插进地面,这才没有倒下。
一股腥甜蒙地涌上喉头,他无法抑制地侧头,嫣红的鲜血喷溅在身前焦黑的地面上。
他沉重地喘息,猛得抬头一双眼睛亮得骇人,死死锁定在蔚然大观身上,又转回蔚然成风身上。
眼神中翻涌的,不再是平日的温和,几乎要凝结成不甘和恨意的冰刺。
他死死攥住剑柄的手指因用力过度而骨节发白,微微颤抖,带着被碾压的屈辱几乎要崩溃。
蔚然成风目光如炬,带着无法置信的震怒与心痛,死死盯着一反常态的蔚子瑜,声音因极力压制而颤抖:“为什么?子瑜……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样做?!”
“待我不薄?”蔚子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乎是猛地扯下脸上一直维持的温顺面具,眼中是积压了多年、几乎要焚尽一切的怨毒与不甘,“那我问你!我辛辛苦苦,从最低贱的打杂役做起,熬了整整十年,才终于挤进外门,又花了多少心血才成为内门弟子!可他呢?”
他伸手指向被慕允泽护住、依旧神情懵懂的蔚然大观,声音尖锐刺耳,“他凭什么?!他一个痴傻的废物,什么都做不了,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你所有的关注、所有的宠爱!凭什么这么不公平?!”
“你……”蔚然成风被他眼中**的恨意惊得后退半步,一个模糊的、几乎被他遗忘的猜测浮上心头。
他声音干涩,“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蔚子瑜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自嘲,他环视着周围所有震惊的面孔,一字一句地说道:“是啊,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还好……还好我足够努力,终于成了你的关门弟子,可以名正言顺地……姓蔚了。”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踉跄着从人群后冲出扑倒蔚子瑜面前跪下,是蔚然神奇。
她脸色煞白,眼中全是惊恐与不解,失声喊道:“子瑜!你做什么?!快停下!”
看到面前人慌张的样子,蔚子瑜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被更深的执拗取代:“师姐!你别过来!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那段暗无天日的杂役生涯中,他曾是最底层的存在,他被肆意欺辱干着最繁重的活,却连一顿饱饭都是奢侈。
可是那日他蜷缩在阴暗的角落,意识模糊之时,突然想起前几日他看到的场景,远处,谷主“父亲”正耐心地陪着傻笑的蔚然大观玩着幼稚的游戏,而他,当时连靠近请安的资格都没有,眼神一片灰暗。
若不是蔚然神奇的好心,他怕是早已溺毙在了那个雨夜。
当他终于被钦点为关门弟子,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父亲”时,看到的却是“父亲”温柔地擦拭着蔚然大观嘴角的口水。那一刻,嫉妒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
他决定不把父亲这个词说出口。
“当年是爹没找到你,所以才把我带回来收养。”蔚然神奇想要扶起他。。
“什么意思?”蔚子瑜不可置信,“你是?”
“我是林妙啊。”蔚然神奇开口,带着哭腔。“爹这么多年,一直在找你啊!我们都在找你!”
“一直在找我?”蔚子瑜的声音带着哭腔,指着蔚然神奇,“是啊,他找到了你!可我呢?外门弟子连靠近内院主殿的资格都没有!我连多看他一眼都是奢望!我只能看着他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一个傻子!”
“不是的!子瑜,你听我说!”蔚然神奇泪流满面,终于喊出了埋藏心底多年的残酷真相,“不是爹没找到你!是他们……是他们当年为了活下去,把你卖掉了!你不是走丢的!你是被卖掉的啊!”
她几乎崩溃地喊道:“卖了你之后,家里还是没有活路,最后他们全都死了,只剩我一个人快要饿死的时候,才被爹偶然找到带了回来!他知道你还活着,他这些年真的在找你!要怪,就怪我爹娘!”
这番话如同平地惊雷,炸得所有人外焦里嫩。
周今山被着巨大的信息量,错综复杂的关系,搞得一团乱麻,不由得靠近慕允泽几分,“天呐!这是什么情况。”
周钦莱不知何时也站在她身旁,小声道,“真是个疯子!”
周今山被耳边这句骂吓了一跳,与周钦莱对视一眼,很快心虚地撇开视线。
蔚然成风如同被一道天雷劈中,僵立在原地,脸上的怒气尽数褪去,只剩下巨大的震惊和茫然。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充满恨意的“得意弟子”,嘴唇哆嗦了许久,才用一种近乎懦弱又不敢置信的微弱声音,试探着唤道:
“……你……你是……观澜吗?”
那个他一直在找的大儿子的名字。
空气凝固了。
蔚然成风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十岁,挺拔的身形佝偻下去,他看着眼前状若疯魔的蔚子瑜,声音颤抖,“观澜……是爹……对不起你……”
“真是个疯子,你找我们就是为了这点小事,有嘴不用不如缝上。”黑衣首领不耐道。
突然间大阵似乎失去了力量支撑,黑色的潮水瞬间汹涌而入,将所有人围困起来!
“你们怎么闯进来的!?”蔚然成风看着外围众人,惊怒交加。
蔚子瑜癫狂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血泪,“怎么进来的?我放的!你当初不是为了这碎片连亲生儿子都可以不要吗?现在好了!不如都给他们!”
他的眼中是毁天灭地的绝望与快意,声音却是嘶哑,指着慕允泽的方向:“他们四个不是传说中能感知碎片的‘命定之人’吗?那正好!就让所有人都死在这里好了!既然这碎片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那就给他们!让这一切,都彻底终结吧!”
那黑衣首领睥睨着陷入癫狂的蔚子瑜,兜帽下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呵……真是……可笑。”
他不再多言,似乎厌烦了这出家庭伦理的闹剧。
抬手间,那悬浮在空中的剑鞘骤然发出刺目光芒,鞘身上的符文如同活过来般流动、蔓延,瞬间在众人脚下展开一个巨大而复杂的金色法阵!
一股无法抗拒的庞大吸力从地面传来,伴随着骤然卷起的、混杂着沙尘与碎叶的狂暴旋风!
所有人瞬间双脚离地,被强行拉扯着漂浮起来!
“啊——!”
惊呼声、咒骂声被狂风撕碎。
慕允泽在身形失控的瞬间,反应极快地一把攥住了身旁女子的手腕,将她死死拉向自己。
风力狂暴,几乎要将人撕裂,他只能将她紧紧护在怀里,用后背抵挡着大部分风压。
蔚然谷本是被精心呵护的绿洲,从谷中最高处可以看到茂密树冠交织成绿色苍穹,厚实草甸如绒毯覆盖大地。
然通天接地的卷风肆虐,狂暴的吸力竟将地层深处的黄沙全部翻搅出来,让肥沃表土下的贫瘠原形毕露。
翠绿枝叶瞬间蒙上绝望的土黄,娇嫩花瓣与沙砾在空中疯狂共舞。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草木清香,而是令人窒息的土腥味。
远处森林繁茂的树冠在狂风中剧烈摇曳,像无数绿色手掌试图抓住什么,但根系周围的土壤正被成片剥离。
众人被狂暴的气流瞬间扯离地面,卷入昏黄的漩涡中心。
天地在眼前疯狂旋转,粗砺的沙粒如针般刺进肌肤。
衣袂猎猎作响,身体被无形巨力肆意抛甩,撞上断木碎石。
惊呼声刚出口就被狂风撕碎,视野里只剩下翻滚的土黄与残绿。
有人试图抓住同伴,指尖刚触及便被更大的力量掀开,如同落叶在湍流中无力挣扎,彻底被这股巨大的力量吞噬。
众人视线完全模糊,黄沙尘土扑面而来,呛得人无法呼吸,嘴里全是砂砾摩擦的苦涩。
在这片天旋地转的混乱中,慕允泽只觉得灵墟深处猛地一阵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抽离!
温养在灵墟深处从鸟妖那里获得的那片神器碎片——竟不受控制地穿透他的身体,直接被某种力量牵引而出,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了剑鞘中心的漩涡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那恐怖的风暴如同它出现时一般,骤然消失。
失重感猛地袭来!
“砰!砰!”
几声闷响,蔚然大观和玉夫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直接从半空摔落在地,一动不动。
尘埃缓缓落定,众人狼狈落地,咳嗽着吐出嘴里的沙子。
再看周围,那群黑衣人,连同他们的首领和那诡异的剑鞘,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蔚然成风已连滚带爬地扑到了玉夫人和蔚然大观身边。他颤抖着手,依次探向两人的鼻息······
若说周今山那日用符咒和血液抽离碎片,只会让妖怪被打回原形。
而人体脆弱不堪,若是强行抽离,后果就是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