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桃花朵朵开 第11章 邀酒

裴韬看了看那烤的焦黄飘香的肉，淡定地转移视线，问了句李时昱，“殿下身上的风寒好了？”

李时昱拿过锦帕细细擦拭了下嘴角，抬头很是感激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苏小年，用裴韬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你还别说，这姑娘医术很是了得，几颗药丸下去，我就觉得身体舒畅多了。”

裴韬转眸，那个所谓地被夸着的始作俑者，此刻用一块素静的青墨色头布，将发髻拢住，袖长的袖口齐腕编起，灵动的手，正细细地转动着穿着肉的长剑，另一双手，还时不时撒着，像是调料粉末一样的东西。

四目相对，有一丝莫名的尴尬划过，但很快，两人的视线就避让开来，女子那双灵魅的眸子很是鄙夷地瞥了一眼，转头就继续自顾自地烤起肉来。

裴韬尴尬地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张清冷的脸在满园灯火下，有些踟蹰与恼羞的后悔。

“将军，要不您尝尝？”

是莫影举着一个小盘子来到了裴韬跟前。

裴韬低头，那小小圆圆的盘子里，被齐齐地码放着刚烤好的，应该是羊肉的东西，盘子的一小角，堆着一小撮沫状的调料，旁边还放着一根细长得到竹签子，用来方便吃肉用的。

就在裴韬踟蹰间，那盘子已经被好事的李时昱不由分说地推入他手中。

“快，尝尝，京城里可没有的美味啊。”

裴韬勉勉强强地插了一小块入口。

刚准备将那盘子原封不动地送回，可口里烤肉的焦香味，瞬间俘获他的味蕾。

酥软可口，外焦里嫩，油香肆意，唇齿留香。

“怎么样？”

一旁的李时晏看见裴韬面上的表情，笑着撞了下他的肩膀，“没骗你吧，好吃。”

裴韬囫囵地道了声，“挺好。”

那边手里烤着肉，耳朵却支棱地老高的苏小年，闻言，原本绷着的嘴角略是傲娇地弯了弯。

一旁蹲着的那一矮一高的俩侍卫，原本看见自己将军冷着的面容，还提心吊胆着呢，此刻，却听见自己的将军淡淡的夸言，那个绷着的弦终于松了下来，手下更是坚定而有力地用战刀“唰唰”地清理着新鲜的鱼鳞。

晚风丝丝凉凉的拂过面庞，裴韬用竹签将盘子里最后一块肉吃了下去，只感到沃甘魇足，怡然惬意。

“呶，尝尝这杯果茶，解腻的。”

一个竹筒打成的杯子被一双纤长的手送了过来。

裴韬抬眸，苏小年那双明亮的眼睛，在篝火昏沉的夜里，闪着璨若的光。

裴韬刚想伸出去的手，不由停了停。

“怎么，刚才吃肉的时候，都不怕我下毒，现在却顾忌起来了。”

男子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没有反驳，伸出去的手举过那杯竹筒，一股清甜淡若的酒味飘来。

“这是酒？还是茶？”裴韬品出了一丝丝酒味，不由问出了声。

女子没有回话，只是低头将一块烤的金黄的鱼，慢慢剔掉鱼刺，然后细细品尝了起来。

裴韬端过那竹筒，浅浅又酌了一口。

酸甜的果子味里，混着入喉温润的清酒，咽下去后，有一股说不上名的花香充斥在喉间。

裴韬不由又喝了一口。

“只此一杯啊，悠着点喝。”见裴韬像是上瘾了般一口接一口，苏小年忙打断道。

说罢，她将剩下的鱼肉送入嘴中，表情很是得意道，“这是我用茉莉花捻成茶，混着桑葚酿出来的酒。我从山上只带了一小坛子，今天算你们有口福，一人赏一杯。”

剩下的那一坛果酒，苏小年细细埋在了清云山上，她小院旁的古槐树下，那里已经埋了好多她亲手酿的酒，怕师兄回来后找不到，她还特意树了个大大的木牌子。

只是师兄这次离开清云山这么久，也不知……

“太抠了吧，苏姑娘，再给我续一杯，我明日请你醉仙楼好好搓一顿。”李时昱竹杯一递，俊逸的面容嚷嚷着还想再来一杯。

苏小年回过神来，待听清了李时昱的话语，忙将那半坛子酒的坛口用手一封，表情里带了三分认真，“还真不行，殿下，这酒一杯解毒清热，两杯下肚，你明天窜稀窜的下不了床。”

裴韬正饮着的动作停了下来，看着杯中的茶酒，胃腑有些翻了翻。

“好好的吃喝，怎么你个姑娘家的，就这么……”李时昱止住了话语，有些嫌弃地从苏小年身边隔开些距离。

“嗨，一入一出，人之常情嘛。”苏小年懒搭理二人，扯过一个烤的焦烂的猪蹄啃了起来。

一边啃一边还有些不满地评价道，“从山上下来的太匆忙了，作料没带够，这味道还是不地道啊。”

裴韬轻轻地噎了一下，想起前几日侍卫们帮她从山上抗下来一箱又一箱的行李，又想了想这几日，一张又一张的采办单子变成物件流水般滑入她暂且住着的这小院，余光不由瞅了眼那个啃着猪蹄的女子，终是清淡淡地说了句，“你挺讲究的呐。”

女子吮过沾着调料的手指，满不在乎地回道，“小时候家贫，苦日子过多了，现在有了点银子，当然要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苏小年说完，“噗”地一声轻响，将含在嘴里，啃食干净的猪脚骨吐了出来。

“原来如此，那些个金条银票的，是够你好好吃几顿的了。”裴韬低沉了一会，点点头。

女子闻言，停下了嘴里的动静，一声细细地嗤笑传来，“怎么，心疼金子了？我可告诉你，我要知道你救的是公主，就该狠狠地敲一笔呢，才那么点金条，真便宜了你们。”

坐在一旁，刚恋恋不舍地喝完竹杯里最后一滴果酒的李时昱闻言，不由出声，“多敲一笔？苏姑娘挺，嗯……爱财的啊？”

苏小年暗暗地咬了下舌，只怪自己话多，见裴韬也转头认真看了过来，只好将嘴里的猪蹄咽了下去，含含糊糊说道“钱啊，金钱呐，谁不爱呀。”

说罢，见桌上三个都见了底的竹杯，闷闷地叹了口气，“可惜，走的时候没把山上的酒多带些，真不尽兴。”

这一句可把一旁本就好酒，但酒量实在不怎么样的李时昱勾起了兴趣，他双手一拍，很是兴致地看着苏小年，“姑娘好酒？”

苏小年扔下猪骨头，很是矜持地点了点头，“略好。”

李时昱心下大喜。

“卫风，去把我屋里父皇赏的那两坛剑南烧拿来。”

李时昱说完，大手一挥，指着贴身侍从卫风，对苏小年和裴韬道，“你们俩个，谁都不许走，今晚不醉不归。”

裴韬闻言，起身掸了掸衣裳，漆黑如墨的眉眼轻皱，“你俩喝吧，我明早军营里还有事，不能耽误。”

“叮啷”一声轻响，是苏小年将吃完肉的短剑蓦地往桌上一放，发出的脆响。一双墨笔勾出的眉眼很是不屑地瞥了眼站起身的裴韬，“切，还自封是大老爷们？和我个姑娘家的喝酒，还怕得躲了。”

那双原本朝着院外的脚，生生打了个拐，停了下来，裴韬定定地看了眼苏小年，轻声道，“口气不小，喝醉了可不兴耍酒疯啊。”

说话的人话一闭，停下了离开的脚步，衣摆一甩，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苏小年灵动的眸子，在漆黑的夜里，也燃起了两注好胜的光，闪动潋滟，她矜持地抿了抿嘴，迎战道，“口气真大，喝醉了可不兴耍酒疯啊，裴大将军。”

＊＊

话说喝酒最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今夜凉风阵阵，虫鸣潺潺，星空细碎地洒满天际，沁旷神怡，是为天时。

小院地处东北，正中艮卦，五行属土，院落四方，夯土填实，院中有酒有菜有烤肉，干净整洁又安逸，是为地利。

此时院里人虽不多，可杂扫、烹饪、满酒人等一应俱全，两男一女算也融洽，对酒的期翼一拍即合，可谓人和也。

待李时昱贴身侍从卫风命人将两坛剑南烧抬来的时候，苏小年整个眸子都亮晶晶的，紧紧的盯着那漆黑发着幽明锃亮的酒坛。

红泥撬起，封布一掀，醇厚绵劲的清香瞬间溢满小院。

一旁的裴韬都忍不住眉眼轻动，叹了声，“好酒。”

卫风用长柄的酒勺子，将清冽的酒液从坛子中舀到干净的竹杯中，酒色银白如月，酒花均匀饱满，随着涟漪四散退去。

苏小年接过裴韬递过来的竹杯，微微一嗅，还未饮入，就先自醉三分。

“说吧，苏小年，你要怎么个喝法？”

苏小年抬头，是裴韬一张清冷俊逸的面容，那双漆黑的眸子，莫名地带着一丝挑衅的情绪看着自己。

苏小年唇间悄然勾了勾，举杯先浅浅地酌了一口，醇厚绵柔，清香四溢，回甘无穷。

确实好酒。

苏小年满意地将酒杯放在自己桌前，轻笑道，“你说说，有些什么喝法？”

一旁的李时昱先是抿了一口酒，歪着头细细品了一下，旋即，畅快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兴致勃勃道，“喝酒最自在的莫过于随意二字。”

说罢，他眉眼难掩扬意地看向苏小年，“这文喝，那就行酒令、诗雅辞，咱们呢就不讲究那么多了，苏姑娘你只要能押上韵都行。”

苏小年大大咧咧地用一旁粗帕拭了拭嘴角，出声道，“那武喝呢？”

李时昱深吸一口气，看了眼一旁不语的裴韬，继续道，“那就多了去了，摇骰子划拳斗酒志，当然了，一切随你，苏姑娘你高兴了，就多畅饮几番，酒力不胜了，停杯也行，随意二字最是酣漓，也最是自在。”

苏小年知道这是李时昱给自己梯子下的说辞，心下狡黠，沉着气余光扫了一眼一旁举杯不语的裴韬，她悄笑一声。

倏然间，她举杯，轻轻碰了碰两人的杯子，道，“那二位随意，小女子可却之不恭了。”

说罢，苏小年一饮而尽，红润的唇角，在酒水的滋润下，饱满而含笑，明亮的眸子霎时间像沁过酒般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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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邀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