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伊雅娜觉得库洛洛此时应该不是很高兴。
她滚动了一下眼珠,正要向库洛洛走近,侠客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用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她看:“谢谢你,我很喜欢。”
他咽了口唾液,眼中划过一丝紧张和希冀,瘦骨嶙嶙的手握得很紧:“我们现在是好朋友了吗?”
小仓鼠的反应太可爱了。
如果他也可以被换上动物套装,那现在他的耳朵恐怕都紧张得发起抖来了吧?
阿伊雅娜刚想应下来,却忽然听到库洛洛那边传来吃痛的抽气声。
她惊讶地望去——
少年穿着没有任何图案的纯白衬衫,那衬衫是短袖的,露出大半手臂,他的皮肤很是白皙,也因此让胳膊上的伤口显得更加刺目。
库洛洛的胳膊不知何时被刮了个大口子,鲜红色的血液源源不断地从里流出来,看起来恐怖又吓人。
他低着头,鸦羽一样的乌黑头发遮住大半张脸,让人看不出他的神情,只能依稀瞥见他正紧咬下嘴唇,大概在忍耐疼痛。
“呀!!库洛洛你怎么受伤了!”
侠客蹭的一下跳了过去,富兰克林也急忙快步上前,围在库洛洛身边检查他的伤口是否严重。
库洛洛摆了摆手,苍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不要紧,估计是不小心划到什么东西了。”
流星街的孩子经常受伤,这点小伤司空见惯,库洛洛并没有说谎。
但这副样子落到阿伊雅娜眼里,就是另一种含义了。
少年脸色灰白,好不容易才升起来的血色却一点点消退,他小幅度地偷瞥了一眼阿伊雅娜,好巧不巧刚好和她对上视线。
似乎怕她担心,少年迅速移开视线,悄悄遮挡住伤口,依旧维持着笑容,和身旁的人交谈着。
心脏在瞬间被揪了起来。
阿伊雅娜当即作出反应,挤开富兰克林和侠客,急切拉起库洛洛的手臂,紧盯着那道伤口看,说出口的话也带上了浓厚关切。
“怎么受伤了,还是这么重的伤。”
她抬眼,眼中情绪不加半点修饰,完整展现在库洛洛面前:“我们回家吧,我帮你包扎。”
【检测到[库洛洛]好感度10%。】
【宿主,我看好你哦!】
“家”。
一个陌生的字眼。
流星街的孩子没有家。
在场三人皆是一愣,就连一向善于隐藏情绪的库洛洛,面上也有一瞬空白。
心中莫名情绪在发酵,库洛洛想要说些什么,张开的嘴却硬生生卡住,他索性乖顺地闭上嘴巴,低低应了声“嗯”。
…
天色渐暗。
一望无际的黑色逐渐取代夕阳的光景,笼罩在整片天空上。
阿伊雅娜急急忙忙地拉着库洛洛回到了房屋里,刚一到家就想把库洛洛摁在椅子上涂药。
库洛洛却强硬地拉住她的手,黑黝黝的眼睛是不容拒绝的坚持:“先把窗帘拉上。”
在流星街,夜晚的灯光会招引起不必要的危险。
库洛洛心思缜密,即使阿伊雅娜说“不要紧”,他也不肯退步半分,强硬地望着阿伊雅,直到她同意这个要求。
两个人来来回回上下把整间屋子的窗帘都给拉上,这耗费了不少时间,等阿伊雅娜再有时间去看库洛洛的伤口时,血液已经凝固了。
凝固着的血液形成血迹,沿着少年的青筋线条形成一道道歪七扭八的血痕。
库洛洛的嘴唇几近失去了颜色,手指和脸蛋都完全变成病态的苍白色。
即使这样,他也还在宽慰阿伊雅娜:“真的没关系,这样的伤根本不算什么,很常见的!”
他声音很轻,跟气音几乎没什么区别。
阿伊雅娜又心疼了起来。
“你经常受伤吗?”她把声线压柔,用在商城里兑来的药品给库洛洛消毒,声音带着些哄意,“可能会有些疼。”
少年把下唇咬得死死的,手指攥紧短裤,眼睛也蒙上一层水雾,却仍不肯发出哪怕一丝声音。
库洛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酸:“…不算多。”
小兔子一定是在撒谎。
如果当真如此,为什么要用“常见”这样的词语?
阿伊雅娜愈发觉得少年弱小无助,保护欲蹭蹭蹭地往上涨。
她没再说话,她专注地处理着伤口,消完毒后又耐心给库洛洛上药。
药水渍得库洛洛有点疼,他没能忍耐下来,条件反射地收回手,阿伊雅娜跟着去抓,一把握住他的手,才发觉库洛洛的手竟如此冰冷。
就像是块刚从冰山上掉下来的冰碴,没有一丝热意。
阿伊雅娜冷得一个激灵,触电般收回手。
库洛洛窘迫地把手藏到背后,局促不安地道歉:“对…对不起,我的手太凉了。”
阿伊雅娜这才注意到库洛洛穿得有多薄。
他的衣服只有薄薄一层布,大概是随便捡来的,用料很差,完全不能避寒保暖,风一吹就要被冻僵。
库洛洛难堪地低着头,细长的后脖颈露出来,尴尬又羞赧。
【宿主,你怎么送别人衣服,都不送乖崽!
他冷得都发抖了,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到底是别人重要,还是乖崽重要!】
阿伊雅娜果断地在商城里一口气买了好几套衣服,又啪嗒啪嗒地跑回房间,假装从房间里拿出来,全塞到库洛洛手里。
她牢牢握住库洛洛的手,像是感觉不到冷一样,源源不断地向库洛洛输送热气:“这些都送给你!”
半垂着的眸子轻抬了起来,库洛洛支支吾吾道:“这不好吧,这些衣服应该都很贵,我没有钱能付。”
“你不是在给我当厨师吗?”阿伊雅娜瞪着双玻璃珠似的眼睛,眼中一片澄澈明亮,“就当是工资好了!”
库洛洛没再推脱,乖巧地抱住衣物,在原地站了好一会,眼睛亮亮的。
【检测到[库洛洛]好感度15%】
…
“喂,你还打算装死到什么时候?”
玛奇踢了两脚躺在地上的人,明明是个孩子模样,可她的嗓音却很低,冷而清淡。
她的目光蜻蜓点水般飞快掠过四周的景色,无情道:“天要黑了,你要是想死,我可不奉陪。”
躺在地上的男人没有给予玛奇任何回应。
他紧闭着双眼,死了一样安静。
直到玛奇的耐心彻底告罄,“啧”了一声转身打算离开,男人才猛然睁开眼。
他的眼睛像是丛林中的某类野兽一样,木然又直勾勾地盯着天空有一会,眼珠才开始转动,哑声问:“那个小豹崽呢?”
“什么小豹崽?”玛奇的步子一顿。
她一脸“你又在犯什么病”,双臂抱胸,眼里露出几分讥诮:“你还没睡醒?”
窝金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
他一下子翻坐起身,毫无预兆地发出振聋发聩的咆哮声,幸好玛奇及时捂耳朵,否则她的耳膜都要跟着破裂掉。
她起了火气,说话的语气也跟着转变,冷飕飕地往外飞着刀子:“你在发什么疯?你自己想死别带上…”
随着窝金坐起,玛奇才看清楚他现在的样子,声音因震惊越来越低。
殷红色的血液顺着窝金的额头流了下来,他的左边眼浮肿,导致眼皮像塞了铅块般的沉重,只能半睁着,深红色的疤痕乱七八糟地堆积在他身上。
“是我小看了那只小豹崽。”窝金舔舐了一口手臂上的血液,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又咽下血液。
腥甜味在口腔中蔓延,窝金的眼神也跟着转变,变成宛若猛兽盯着猎物一样的眼神。
他不顾身体上的疼痛,倏然站立起来,狂躁地擦了一把脸上的血:“但到底还是一只小豹崽而已。”
“你先回去吧。”窝金睨了一眼玛奇,脸上露出残酷狰狞的表情,眼也角变成赤红色,道。
“我去吃了那只小豹崽。”
话音刚落,他就像野兽一样从原地飞蹿了出去,没入了黑暗中。
穹顶已完全变成暗色,玛奇不想自找麻烦,她迅速离开这里,踪迹完全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