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浓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
林墨蜷缩在洞穴最深处的缝隙里,
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瀑布外的天光由墨黑转为灰白。
脚步声与灯笼光没有返回。
阿默的调虎离山之计,
似乎成功了。
但这成功,
却让她更加不安。
他为何屡次冒险相助?
那句“净心鼎裂了”是临时起意,
还是早有预谋?
“镜厅”的线索,
是否也与他有关?
她不敢久留。
借着黎明前最浓重的雾气掩护,
她像幽灵般滑出洞穴,
重新没入山林。
根据阿默地图的背面,
一个用极淡笔迹标出的叉号,
她找到了位于山腰一处废弃守林人小屋下的地窖。
入口被藤蔓遮掩,
散发着霉味和尘土气。
地窖里堆满杂物,
但一角有简陋的生活痕迹:
一张铺着破毯子的木板床,
一个水壶,
半袋过期压缩饼干。
这显然是阿默准备的“安全屋”。
他早知道会有这一天。
她反锁地窖门,
瘫坐在黑暗中。
疲惫如潮水般涌来,
但大脑却异常清醒。
“它要的不是顺从,是觉醒。”
“找到‘镜厅’。”
“镜厅”……
这个词在她脑中盘旋。
不是镇公所,
不是祠堂,
也不是任何她已知的公共建筑。
她想起初到小镇时,
温佩兰带她参观过的、
那座属于镇长的、
被称为“净心斋”的雅致书房。
书房北墙,
是一整面巨大的、
镶嵌在红木框里的水银玻璃镜。
光滑,
冰冷,
映照出整个房间的倒影。
当时只觉得奢华诡异。
现在想来,
那书房,
不就是一座“镜厅”吗?
最危险的地方,
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
温佩兰不会如此疏忽。
除非……
她猛地掏出那张2003年的字条。
借着从地板缝隙透入的微光,
她反复摩挲着纸张的质感。
忽然,
她注意到日期“2003.10.21”的墨迹,
与前面字迹的墨色有极其细微的差异。
像是后来添上去的。
一个大胆的猜想浮现:
这字条,
或许不是2003年所写。
日期是后来添加的,
为了误导发现者?
或者……
是为了提示某个与2003年相关的事件或人物?
2003年……
她努力回忆苏晚晴留下的资料。
有一份模糊的剪报复印件,
提到那年忘川镇曾发生过一次“罕见的山体滑坡”,
掩埋了镇西几处老宅。
报道轻描淡写,
但苏晚晴在旁标注了一个问号。
“镜厅”……
会不会不是指有镜子的房间?
而是指……
被“镜像”掩盖的东西?
比如,
被滑坡掩埋的、
真正的“旧镜厅”废墟?
而镇长书房那面镜子,
或许只是一道“门”?
一道通往被掩盖真相的门?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太疯狂了。
但在这疯狂的小镇,
疯狂反而可能是真相。
地窖里寂静无声。
她需要更多信息。
她开始仔细翻找阿默留下的东西。
在木板床的缝隙里,
她摸到一个硬物。
是一个用油布包裹的、
巴掌大的硬皮笔记本。
不是阿默的笔迹。
扉页上写着:
“观察笔记 - 关于‘它’的觉醒尝试。”
落款只有一个字母:S。
S?
苏晚晴(Su Wanqing)?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
快速翻阅,
里面是断断续续的记录,
笔迹潦草,
充满困惑与挣扎:
“温是‘它’的代言人,还是被‘它’控制的傀儡?”
“净心祭不是祭祀,是‘它’的‘进食’方式?
“阿默这孩子……是钥匙,还是祭品?“”
“我必须找到‘镜厅’……只有那里,能看到真实……”
“时间不多了,温已经开始怀疑我。如果我失败,后来者,请小心……”
笔记到此戛然而止。
林墨合上笔记本,
浑身冰冷。
S,
很可能就是苏晚晴!
她不是在调查小镇,
她是在试图“唤醒”某种东西,
或者唤醒被“它”控制的人!
而“镜厅”,
是她找到的弱点。
阿默知道这本笔记吗?
他引我来此,
是为了让我继承苏晚晴未完成的事?
“觉醒”……
对抗“它”的觉醒?
地窖外,
突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
像是树枝被踩断的声响!
林墨瞬间熄灭了手电筒,
屏住呼吸。
不是风声。
是脚步声。
极其谨慎,
却无法完全掩饰的脚步声。
有人找到了这里。
是温佩兰的人?
还是……
阿默?
她握紧口袋里的水果刀,
背贴冰冷墙壁,
心脏狂跳。
外面的存在似乎也在犹豫,
没有立刻靠近地窖门。
寂静中,
只有死亡般的对峙。
林墨的目光落在笔记本最后一行字:
“如果我失败,后来者,请小心……”
她明白了。
从她踏入忘川镇的那一刻起,
她就不再是旁观者。
她是苏晚晴选中的“后来者”。
是这场与无形之“它”的战争中,
下一个,
也可能是最后一个士兵。
必须去“镜厅”。
必须赶在“它”,
或者温佩兰,
彻底抓住她之前。
她深吸一口气,
目光投向地窖那扇薄弱的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