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余 第6章 雨

沉闷的雨天浇灌着余俞的心，这一天的他格外沉默，看着雨下的越来越大，他的父亲余志远不知发什么神经狠狠的把余笙打了一顿，在余俞惊慌阻拦的时候甩下一句别想让司机送你了就走了，偏偏那个司机一口一个道歉还真不来送他了，余俞听着窗外淅沥的雨声，看了一眼时间，一声不吭的拿着医疗箱给余笙处理伤口

“所以那个疯子为什么总打你”

余俞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了一句，昏暗的房间透出外面微弱的光，雨滴砸落在窗户上，昏暗的光线像一层纱一样蒙着余俞的眼睛，可余笙的伤口是那么的醒目，那么刺痛他的双眼

“因为我惹爸爸生气了”余笙咧起嘴角，弯着眉眼的仰起头看着余俞，他扮的乖巧，嘴角的伤口因为弧度而裂开，一滴鲜血蜿蜒流下，可仔细看，他的眼底却没有一点笑意

“……”余俞没有说话

他其实想像以前一样不管余笙，干脆让余笙被打死，可余俞还是去做了，明明他知道余笙有时候是故意激怒余志远，被打了还来自己眼前晃，可余俞不知为什么在一些特别的时候看到余笙被打，竟会莫名的心疼

余俞擦碘伏的手刻意放轻，垂下眼帘，心中纠结又复杂，他盯着自己的指尖发愣，心中空白着，尽管窗外来了雷，但是在他的心中却寂静无声，一股铃兰清香却慢慢包裹了他

“哥哥”

余俞缓了缓神，映入眼帘的是余笙凑近的脸，他下意识的后仰，睁大了眼睛心不在焉的说了句怎么了

“我可以抱抱你吗”

“不行”

面对余笙的要求余俞果断拒绝，他咬紧牙关起身逃离了这个局面，而余笙只是默默的看着余俞离开，那双漂亮有神的眸子变得漆黑，双手抓紧了床单，死死的咬紧下唇盯着余俞

不正常，这几天的余笙都很不正常

这是余俞的直觉，他总觉得在这之间肯定有更多的秘密，余笙似乎是知道些什么，但是并不愿意说出来

余俞逃出家后，多多少少还是淋到了一些雨，狂风吹乱了他的头发，校服外套湿湿粘粘的贴在身上，发梢滴着水，刚冲进教学楼第一层的换衣室想趁着预备铃还没响换备用衣服，手刚碰到浅色塑料帘就听到衣服摩擦的声音，余俞低着头没来得及多想却看到了高挺的背影脱着衣服

余俞敢肯定这一定是谢瞬，尽管后腰上有一块瓶盖大不规则圆形的淡色疤痕，但那稍长的黑发和高他一个头的身高怎么看都是谢瞬，

余俞一下梗住了，呆愣愣的站在那不知所措，在混乱的脑袋中想起了那张脸

谢瞬的脸

他捂住嘴差点不能呼吸，冰凉又颤抖的骨节让他想起了谢瞬的手，胃里翻涌着，就像他掉进了梦里波涛汹涌的海洋，吞噬般的将他淹没，这时他只觉得海洋里弥漫着茴香味

窗外的雨大片大片的下着，显得室内格外安静，可是在这安静之中却想起了离耳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余俞弓着身子不敢抬头，湿漉黏糊的衣服紧贴他，像一块潮湿又冰凉的抹布要把他绞死，余俞一度觉得自己要昏迷

紧接着，谢瞬的鞋尖出现在余俞的视野中

余俞后悔了，他不应该在发烧刚好的时候淋雨的

在余俞思绪被打乱的期间，一双手扶住了余俞，余俞被吓了一个激灵，疯狂的去挣扎，想要挣脱这双手，可是怎么挣脱也挣脱不开，只觉得这双手像镣铐一样把他箍得死紧，他在挣扎的过程中抬起头

淋湿的头发遮住了余俞的些许视线，余俞大口喘着气，面色苍白的颤抖着，而谢瞬却轻柔的慢慢把余俞的刘海往上捋，让余俞看得清清楚楚

余俞嗅到了谢瞬腕处的味道，不再是那茴香，而是一股男士香水的清香，余俞的喉结滚动的下，有些意外，但还是腿软的颤抖，睁大眼睛死死的盯着谢瞬下巴的那颗痣和那裸露的结实身体，不敢在网上看，但下一秒谢瞬却摸上了余俞的手

余俞下意识的挣扎却无济于事，谢瞬修长有力的手暴起了青筋，余俞死命的想用他的另一只手把谢瞬的手掌掰下来，却感觉谢瞬的指节硌得他生疼，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被抬起抓着放在了谢瞬那长长的刘海上

谢瞬勾唇笑着，喷出的气音扫在了余俞的锁骨上，把余俞的手往上拖，用余俞那双白皙纤长的手慢慢把自己的刘海撩起来

“你不是说想看我的眼睛吗”

余俞感觉这一瞬时间都静止了，缩起肩膀直勾勾的看着谢瞬的那双眼睛，谢顺正低着头，余俞从未想过，谢瞬会有一双漂亮到极致的眼，很大，眼形是有些长的，眼尾有道自然的浅弧，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扫出一层淡影，连带着那点阴郁也柔了些，月牙式的双眼皮，卧蚕因为笑微微鼓着，乌黑透不进一点光的瞳孔很大，为这双眼睛带了些柔和，是一双标致的美人眼，但是结合这下半张脸又带着点俊帅和秀气，气质却是阴沉的

余俞把这双眼睛看得很仔细，同时感到自己的心脏如锣鼓般震响，响到余俞自己都以为在地震，但同时余俞心底蔓延的未知恐惧更多了，余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自己像待宰的羔羊一样逃不掉，余俞崩溃的甚至想不管不顾哭出来让他一度感到自己要窒息，对于这一双漂亮的眼睛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惧怕，余俞的脑袋好像钻入了无数的爬虫，嗡嗡作响，又好像有人用钻头一下一下的钻着他的头颅，让他快要昏死过去，开始不断回闪一些片段

“很漂亮，对吧？”

余俞已经有些听不清谢瞬的话了，他感到自己痛的站不住身，只能抓着谢瞬的手不放，一些看不清的画面涌入了余俞的脑袋，但只是片刻的回闪，耳旁的声音越发明显，周家，余俞看到了宴会现场，看到了漆黑破旧的密闭空间，看到了小时候的余笙，以及……谢瞬幼时的脸

“啊…啊……”

余俞大口喘着气，唾液流淌在嘴唇上快要流出，他在模糊的视线泛着黑，从喉咙里挤出几句断断续续的字音，他的腿早已软的撑不住，连抓着谢瞬的手都在打滑，脑袋里的嗡鸣早就盖过了雨声，不等他的视野完全变黑手腕就突然被”谢瞬攥得更紧，他能感受到那道力道有些慌张，下一秒他被人半扶半抱的往旁边的长椅上带

谢瞬的动作很生涩，甚至是有点僵，弯腰时膝盖磕了长椅边也没在意，只是小心的扶着余俞，可余俞的后腰直下滑，要和地面来个拥抱，谢瞬干脆圈住余俞的腰，抱小宝宝似的让稳稳的余俞坐在自己的腿上，余俞软趴趴的趴在谢瞬身上，头搭在谢瞬的肩膀上，感受着谢瞬有些温热的身躯，身体却没力气的往旁边倒，谢瞬专门扶住余俞的腰

“抱紧我”

谢瞬的声音低低的落在余俞耳边，他没敢抱得太用力，手臂只是虚虚圈着，另一只手轻轻抚着余俞余俞的背，力度放得极轻，慢慢一下一下的扶平余俞的惊恐，把那些发抖的弧度都抚下去，然后摸到余俞校服淋湿的地方时，想把余俞的校服给脱下来又怕吓到余俞

余俞的脑袋沉的厉害，隐约听到了预备铃声响，感受着谢瞬光滑的皮肤和紧绷的肌肉，鼻尖围绕着那股男士香水味，还有股淡淡的，专属于谢瞬自己的体香，之前的恐惧还没有消散，可背后的力道太轻了，一下又一下地安抚着余俞的神经

谢瞬借着力度把余俞往自己身上拢了拢，让余俞坐得更稳一点，谢瞬的下巴抵在余俞的头上，声音压的更低了些

“对不起，或许我该换种方式”

余俞没力气抬头，只是闷闷的靠在谢瞬的怀里，那些乱撞的记忆碎片好像也慢了些，他们的胸膛紧贴在一起，两颗心也找到了共鸣，隔着骨肉开始了交响乐，比嘈杂的雨声和震撼的雷声都要响

余俞的气息慢慢平复，早读已然在这慌乱之中过掉，打了上课铃，余俞奋力抬起那沉重的眼皮，抬眼便是洁白修长的脖颈和头发的余香

“上课了”

余俞抛下这三个字，便想奋力起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刚挺起的腰却被谢瞬用手瞬间压下

“先去医务室吧，这个时候外面没什么人了”

余俞沉默着，突然用他那绵软无力的手掐住了谢瞬的脖子，在谢瞬的脖颈上不轻不重咬了一口以示自己的不满

“你接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

余俞的牙齿陷在谢瞬的颈间，能清晰地感受到谢瞬那跳动的脉搏，谢瞬没避开，反倒伸了伸脖子，但余俞像是觉得这更像是挑衅，咬牙切齿的把谢瞬按在墙上，眼中是明晃晃的敌意

“为什么把我弄成这样又一脸悔意的安抚我，现在又故意离我这么近，你到底是谁！”

在余俞愤怒之时，带着那个香味的手抚上了他的嘴，让余俞一下梗住了，只见谢顺缓缓抬起眼

“你是真的害怕我，还是在害怕某些东西”

余俞甚至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来应对，他只是错愕的看着谢瞬的双眼，此时的他竟感觉这种心情不是惧怕谢瞬，痛苦和无措像是搅在一起的汤，又咸又苦，疼痛的脑袋早已麻木，他才迟来的想

他真的害怕谢瞬吗？

等不及他来思考，谢瞬的下一句犹如一记重锤

“刚才，你看到了什么”

余俞咬紧了后槽牙，大概也明白了自己或许和谢瞬真的相识，恢复了些许力气的他指甲掐紧了谢瞬的双臂再次起身打算离去，而谢瞬这次没有阻拦，只是看着余俞有些站不稳的扶着桌子，逞强的开始了谈判

“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但或许我并没有想起什么有用的情报，你是实在毫无头绪才来找我的吧？”

屋内只剩下窗外传来的狂风与雷鸣，以及细腻的雨点声，他们相顾无言过，没过多久，谢瞬就败下阵来，低下头发出了短暂的笑的气音：

“好吧，你确实很聪明，我相信你已经猜的差不多了吧，但这个时候我们两个人或许都不应该全盘托出？”

余俞听明白了，谢瞬现在还不信任他，或许现在他应该表明自己想要些什么来达到共识得到初始的一点信赖，但余俞还是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我们并不是一路人，说实话我连当年发生了什么又或者为什么发生都不知道，没用的，谢瞬，我的记忆只会让我痛苦，不会成为线索”

空气再次寂静

知道真相啊什么的把一切全部想起来就能摆脱那个噩梦吗？那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他宁愿继续苟着遭受噩梦也不愿意平白无故遭受商人之间的战争，而且回忆起来的话应激障碍创伤真的太痛苦了，那滋味真的不太好受

余俞坚信逃避才是最好的选择，他其实已经让人细查关于那个仓库和绑架案，虽然线索很少但也猜了个七七八八了

肯定的是他的失忆和海还有谢瞬有关，那场绑架案可能是个关键，他记起来不一定会知道真相，但肯定会把周鼎实业和妈妈联系起来，虽然说这真相还有很多很多是他不知道的，但真要较真去查他真怕被黑白通吃的周鼎实业给灭了

在余俞快站不住转身准备扶着墙走回教室的时候，谢瞬又给了一记重锤

“即使这会让你恢复勇气愿意重新拥有亲情以及家人也无所谓吗，我指的是你母亲姜曼和…丢失了一段时间的弟弟？”

余俞停住了脚步，沉默的转过头阴沉的谢瞬，那目光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阴冷，叫人看一眼就觉得寒冰刺骨，但是没过几秒，余俞又露出了一个微笑，像是初见那般

“好，我明白我想要什么了，我会加入你的队伍，只不过是为了我妈，至于那个弟弟…或许我在最后才会明白”

余俞笑的甚至有些咬牙切齿，看着谢瞬也跟着虚假的微笑开始理解江淮夏为什么觉得谢瞬欠揍了，他撇过头抠着墙壁支撑着虚弱的身子一点一点的走着，腰间却多了一份搀扶，转头是谢瞬帅气的面庞以及漂亮的眉眼，笑眯眯的看着余俞的无能狂怒

“我们不是朋友吗，让我扶着你吧”

真是变成了不得了的关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