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顾昭衍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腺体的刺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暂时掩盖。
“就在昨天下午!他借口需要安静休息,支开了特护。然后换上了一套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清洁工制服,戴着口罩,避开了我们重点监控的病房门口和主要通道,从医护人员使用的内部通道离开了所在楼层。”
“我们调取了医院所有出口和周边道路的监控,发现他极其谨慎。他先后换乘了三趟不同的公共交通工具,专挑没有监控的老旧小巷穿行,在几个大型商场的人流中反复进出、更换衣着……最后进入城南一个监控盲区密集的旧城区后,就彻底失去了踪迹。”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和挫败:“他的反侦察能力……强得离谱。就像……受过专业训练一样。”
顾昭衍缓缓坐回椅子上,指尖冰凉。
消失了。
如同人间蒸发。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寒意席卷了顾昭衍。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梁玉山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眼神却偶尔掠过锐光的脸在脑中浮现。
为什么?
顾昭衍怎么也想不明白。
梁玉山的背景,他亲自审核过,极其干净。家庭贫困,尤其是他的母亲,曾经还是顾氏集团早期资助的“信息素紊乱治疗慈善项目”的参与者之一,对顾家一直心存感激。
梁玉山本人的履历更是漂亮得无可挑剔——顶尖学府毕业,海外知名研究所工作经历,年纪轻轻就在国际期刊上发表多篇重量级论文,甚至收到过国外知名大学的教授聘书。
但他最终选择了回国,加入了顾氏旗下的研究院。当初面试时,梁玉山言辞恳切,提到母亲曾受顾氏恩惠,自己也希望能用所学回报社会,为攻克信息素紊乱这一难题贡献力量。他凭借卓越的能力和那股踏实肯干的劲头,一步步从研究员做到项目负责人,最终被提拔为研究院院长,深受上下信赖。
这样一个背景清白、前途光明、甚至对顾氏抱有感激之情的人,怎么会突然背叛?如此处心积虑地布下这样一个针对顾氏和他本人的死局?
是谁诱惑了他吗?
巨大的利益?可梁玉山在顾氏的待遇已是行业顶尖,他本身也并非追求奢靡的人。
权势的许诺?研究院院长的位置已经足够显赫。
还是……某种把柄被人抓住了?
顾昭衍脑中一片混乱。梁玉山的背叛,比刘家那种**裸的商业敌对更让他感到心惊。这仿佛是在告诉他,你所以为的坚固堡垒,可能早已从内部被蛀空;你所以为的可靠盟友,可能随时会从背后给你一刀。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对着电话那头沉声下令:
“扩大搜索范围!把他所有已知的社会关系、可能藏身的地点,全部给我筛一遍!还有,重新彻查他回国前后的所有经历,尤其是他在海外那段时间,有没有接触过什么特殊的人或组织!我不信一个人会毫无缘由地做到这种地步!”
挂断电话,顾昭衍启动了车子,驶入雨幕之间,只觉得他周围的空气都充满了无声的阴谋。
梁玉山的消失,非但没有让事情变得简单,反而将整个事件拖入了一个更加深不见底、更加危险的迷雾之中。
——
雨水顺着额发滑落,冰冷地渗进衣领。梁玉山像一尾挣脱了罗网的鱼,在错综复杂的小巷和监控盲区中穿梭,最终悄无声息地回到了那栋隐藏在城郊林荫深处的私密别墅。
他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换下沾满泥泞的鞋子,便迫不及待地推开了内室的门。
“姐姐,我回来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和邀功般的讨好。
室内光线昏暗,窗边的轮椅上,坐着一个身形单薄、面容与他有几分相似,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苍白与忧郁的Omega女性——缪瑜。
她听到动静,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缓缓转过头。看到梁玉山时,她那双原本空洞的眸子里瞬间被恐惧和深切的厌恶填满,如同看到了什么污秽之物,下意识地想要驱动轮椅远离。
这反应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了梁玉山兴奋的神经,让他冷静了一分。
他几步上前,蹲在缪瑜的轮椅前,无视她的抗拒,仰头看着她,语气变得絮叨而亢奋:“姐姐,你知道吗?外面已经乱套了!顾家快完了!顾昭衍焦头烂额,他那个宝贝Enigma也被抓回去了!我很快就能帮父亲……不,是帮你的父亲报仇了!顾家当年怎么对你们缪家的,我要他们百倍偿还!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姐姐!”
缪瑜紧闭着唇,眼神空洞地望向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幕,仿佛他根本不存在。
她的沉默和无视,彻底点燃了梁玉山心底那根扭曲的引线。
“为什么不说话?!”他猛地抓住轮椅的扶手,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看着我!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为什么不肯看看我?!为什么?!”
他失控地释放出Alpha信息素,那并非针对敌人的暴戾,而是一种充满压迫性、带着偏执占有欲的浓烈气息,如同无形的胶质,瞬间填满了整个房间。即使是有血缘的亲人,在如此高浓度的信息素压迫下,也足以让人生理性不适,呼吸困难,更何况他们只是同父异母。
缪瑜的脸色更加苍白,身体微微颤抖,但她依旧倔强地咬着下唇,甚至宁愿紧紧闭上眼,也不愿施舍给他一个眼神。
极致的愤怒和得不到回应的绝望,让梁玉山的信息素更加紊乱、狂暴。
终于,缪瑜承受不住这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压迫,身体一软,晕厥了过去。
看到她失去意识,梁玉山狂乱的眼神才骤然凝固,如同被一盆冰水浇头。他像是突然恢复了理智,惊慌失措地收回所有信息素,颤抖着伸出手,将软倒的缪瑜紧紧抱在怀里。
“姐姐……对不起……对不起……”他语无伦次地低喃,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悔恨,“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太想让你看到我了……”
过了一会儿,缪瑜悠悠转醒。感受到禁锢着自己的手臂,她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沉默而坚定地推开了他,然后驱动轮椅,头也不回地进入了里间卧室,关上了门。
梁玉山僵在原地,怀抱空落落的,只剩下缪瑜残留的、带着抗拒意味的冰冷气息。那股气息如同细密的冰针,扎在他裸露的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刺痛般的空虚感。巨大的焦躁和无力感如同沼泽中的淤泥,瞬间淹没了他,让他几乎窒息。
为什么?
为什么他做了这么多,几乎付出了所有,甚至不惜双手沾满污秽,她却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他?
就因为他是私生子?!
就在这时,他在客厅踱步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餐厅方向。
餐桌上,他上次离开前精心准备、摆放整齐的饭菜,此刻依旧维持着原样。瓷盘边缘勾勒着冷掉的油脂凝固后的白边,蔬菜蔫软地塌陷着,米饭粒粒分明却早已失去了热气。
原封不动。
这四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胸口,让他心脏骤停了一瞬。
他上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是昨天凌晨!他冒着风险匆匆赶回,只为确认她的安全,亲眼看着她吃下加了松弛剂的早餐,才又匆匆离开,去布置下一步针对顾昭衍的棋!
从那顿早餐到现在……
梁玉山的瞳孔猛地收缩,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一天半!
她可能已经快一天半没吃东西了!
这个认知带来的恐慌,甚至压过了刚才被无视的愤怒和焦躁。他像被电击般猛地转身,几乎是踉跄着冲到了卧室门口。
他冲到卧室门口,门没有锁,他直接推门而入。缪瑜背对着他,坐在窗边,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姐姐,求你了,吃点东西好不好?”他几乎是哀恳着,声音沙哑。
缪瑜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冰冷的决绝:“你什么时候不在饭里下药,我什么时候吃饭。”
梁玉山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不吃药你会跑走的……”他低声辩解,那所谓的“药”只是让她肌肉松弛、无力反抗的药剂,并无直接危害,却是他维持这扭曲掌控的必要手段。
回应他的,是更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看着她日益消瘦的背影和那拒不合作的态度,梁玉山眼底最后一丝耐心也耗尽了。焦躁、担忧、以及那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为什么不懂”的扭曲怨愤,最终压倒了一切。
他走上前,不再征求同意,动作近乎粗暴地取出了营养剂和肌肉松弛剂。
“你会理解的,姐姐。”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容抗拒地将药剂注入她体内,“等一切都结束了,等我们拿回属于我们的一切,你就会明白,我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缪瑜没有挣扎,或许是知道挣扎无用,或许是被药物迅速剥夺了力气。她只是闭上眼,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如同风中残蝶。
注射完毕,药效开始发作,她的身体软了下来。梁玉山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将她放在床上,然后自己也躺了上去,从身后紧紧环抱住她,将脸埋在她散发着淡淡雏菊香味气息的后颈处。
“睡吧,姐姐。”他喃喃低语,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说服自己,“很快……一切就都结束了。”
窗外,雨声未歇。室内,只剩下两人交织却冰冷的呼吸,一个在药物的强制下陷入昏沉,一个在偏执的占有中寻求着虚幻的慰藉。这畸形的牢笼,在雨夜中,显得格外寂静而绝望。
饭来![饭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第 3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