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位恋人 第3章 天台

圣诞夜的雪粒子打在玻璃上沙沙作响，景落裹着羊绒毯缩在沙发里，指尖划过塔罗教程里“命运交叉点”的段落。

书页间夹着的枫叶已干枯，叶脉间还凝着那晚贝斯弦的震颤。

工作室角落堆着江霁的乐器，电吉他的背带勾着半张星币七，像是随手丢下的音符。

铜铃骤响时，她以为是错觉。

直到江霁顶着满头雪花撞开门，关东煮的热气瞬间模糊了水晶球，她才惊觉对方竟真的踩着平安夜的钟声而来。

“天台被我包场了。”江霁甩落风衣上的雪，露出里面印着倒吊人图案的黑色卫衣，“星星们说要给我们开专场。”

黑猫蹭过江霁的靴子，突然炸毛——她口袋里露出半截银色喷雾罐，标签上写着“反监控干扰剂”。

景落挑眉时，江霁已拽着她往楼梯跑，围巾末端扫过塔罗牌阵，愚者牌正巧翻面，画中人在悬崖边踏雪前行，手中的白玫瑰开出冰晶。

天台的旧音响播放着《逆位狂想曲》的Demo，电流声混着雪花落在设备上的滋滋响。

江霁变魔术般从羽绒服里掏出暖手宝，塞进景落掌心时触到她腕间的红绳——

那是用贝斯弦编的手绳，末端坠着她送的塔罗吊坠。“试试这个。”

她递来一副降噪耳机，自己戴着同款，音乐声中混入隐约的洗牌声。

“这是...？”景落愣住。

耳机里的节奏分明是她上周为月食占卜时的洗牌频率，鼓点踩着权杖九的顿挫，副歌部分竟混着水晶球摩擦桌布的声响。

江霁靠在生锈的护栏上笑，睫毛上的雪花落进眼底，像撒了把碎钻：“你的焦虑很有节奏感。”

雪越下越急，音响突然滋啦作响。

江霁咒骂一声，蹲下调试线路。景落趁机打量她的后颈——

那里新纹了半圈星轨，尾端延伸向脊椎，恰好与自己锁骨下方的痣连成直线。

当她意识到这是昨夜星象牌的图案时，心脏突然漏跳半拍。

“看这个！”江霁举起手机，屏幕映着天文APP，“猎户座腰带今天会指向双子座，像不像恋人牌里断开的红线？”

她的指尖在玻璃上画星图，呵出的白雾与雪水交融，形成模糊的符号。景落突然想起古籍里说，当两个灵魂的星轨重叠时，占卜师会失去预言能力——

此刻她的水晶球正安静地躺在工作室，毫无征兆。

“其实我很怕雪。”江霁忽然开口，将没点燃的烟夹在指尖，

“小时候在孤儿院，雪天总有人被送走。他们说我眼睛太利，像雪地里的狼。”

她转头时，睫毛上的雪花恰好落在景落手背上，凉得惊心，

“但你不一样，你看我的眼神像在解牌，好像早就知道我是哪张逆位。”

景落的喉咙突然发紧。她想起昨夜洗牌时，空白牌上浮现出淡金色纹路，正是江霁后颈的星轨形状。

而此刻对方眼中跳动的烛火（不知何时点起的露营灯），正与自己牌阵里代表灵魂伴侣的太阳牌如出一辙。

“这首歌叫《倒吊人的情书》。”

江霁突然摘下耳机，将它塞进两人中间。熟悉的贝斯前奏响起，副歌部分却换了词：

“你在高塔上数算星象

我在泥沼里调校弦章

反正命运的牌都洗乱了

不如一起坠落

看看颠倒的月亮”。

她的声音裹着雪粒的粗粝，尾音却轻轻擦过景落耳垂，像塔罗牌滑过桌面的沙沙声。

雪粒子突然变成鹅毛大雪，音响在风雪中罢工。江霁骂了句脏话，却在景落笑出声时愣住。

“其实我也怕。”景落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看它在掌心融成水痕，“怕预言太准，怕你只是我牌阵里的虚影。”

她抬头时，发现江霁的瞳孔里映着城市霓虹，像倒扣的水晶球，“但你把洗牌声写成歌的瞬间，我突然不想再占卜未来了。”

江霁的指尖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力度大得像在按弦。

景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混着远处教堂的钟声，竟踩出某种奇妙的节奏。

“景落老师，”江霁的呼吸在两人之间凝成白雾，“知道为什么你的空白牌总显化吗？”

她从口袋里摸出半支口红，在景落手背上画蓝玫瑰，“因为我在地狱里种了花，等你来收进你的丝绒布袋。”

手机在此时震动，江霁的脸色瞬间沉下去。景落瞥见屏幕上闪烁的名字——

“星娱文化张总”，消息栏里躺着刺眼的文字：“再坚持同性主题，你知道后果”。

雪落在江霁紧攥的拳头上，很快融成水迹，像某种隐喻的眼泪。

“他们怕我们这种人。”江霁突然笑起来，笑声混着雪花掉进衣领，

“怕我们把逆位的人生唱成正位。”她扯开卫衣领口，露出锁骨处新纹的塔罗符号——

倒吊人与恋人的结合体，蓝玫瑰从交叉的红线中生长出来，“但你看，疼痛才是最好的显影剂。”

景落伸手触碰那个符号，指尖掠过未完全结痂的皮肤。

江霁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将唇贴在她指尖：“这是给你的专属预言——”雪落在她睫毛上，却挡不住眼底的光，“我们会在所有反对声中，谱写出最该死的和谐乐章。”

天台的风突然转了方向，将两人的围巾缠在一起。景落听见自己说“好”的瞬间，远处的烟花炸开，映得江霁瞳孔里的碎钻骤然发亮。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卫衣口袋里露出的一角纸页，正是自己三天前撕碎的星象笔记——此刻被拼成了贝斯谱的模样。

雪停时，两人在积雪里踩出交错的脚印。景落的塔罗吊坠滑进江霁的衣领，触到那颗银钉般的纹身。

黑猫不知何时蹲在天台边缘，尾巴扫过“禁止攀爬”的警示牌，远处教堂的钟声里，它突然发出一声悠长的喵叫，像某个古老预言的终章。

工作室里，水晶球突然自行亮起。

景落看见空白牌上的金纹又深了几分，蜿蜒成贝斯弦与塔罗牌交织的图案。

江霁将冻僵的手塞进她口袋取暖，指尖触到昨夜写废的预言纸条，突然轻笑：“知道吗？你算错了一件事。”

“什么？”

“恋人逆位不是结束，”江霁咬住她围巾穗子，声音闷得像含着雪花，“是我们正位的开始。”

窗外，猎户座腰带终于指向双子座，两颗星在雪后晴空里格外明亮，像被重新系紧的红线两端。

景落任由江霁将自己按在塔罗牌柜前，感受对方指尖在后背描绘星轨的形状，突然明白所有等待都有了意义——

原来命运的逆位，是为了让他们以最疼痛的姿势，拥抱最真实的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