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寻月 第4章 打酒

“凛哥？”忽闻喊声，罗凛从店小二手中接过酒葫芦，侧身看向说话者。

那是一个圆滚滚的男子，名为王岁。看清罗凛的脸，他的语气由不确定转为熟络：“好久不见，哥，我请客，上楼喝一杯！”

他拉着罗凛上了迎客居的四楼，也就是这个小酒楼的顶楼。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摆设透着些随意，很有老板娘的风格。

两人在顶层选了张靠窗的小桌子，跟来的店小二热情地为两人倒上热茶。

“菜老五样，酒要桂花酿。”

“好嘞！”

“哥你听我说，月池最近滚起了新鲜玩意儿，我老远一看，是条老大的鱼……”待酒菜上齐，桂醉飘香，氛围也热了起来——王岁一头热。

他向来是个话痨，如今故友相遇，嘴更是一直都停不下来，直到菜都快凉了，才拿起酒杯润喉。

不过这酒才刚入肚，王岁这手可就不舍得放下酒杯了。只见他左一杯右一杯，不停地将桂花酿倒入口中，喉咙中发出享受的声音。

倒也别嫌他失态，实在是旧人重逢高兴，再加上店里的老板娘酿酒实在一绝。且不提本世界的人儿，连往来的灰旅人都知道这儿有佳酿。不少酒客大老远跑来，就是冲着她家的好酒来的。

撇去今儿来帮人打酒不谈，罗凛自己也很喜欢这里的桂花酿，只是多年未归没什么机会，入口也甚是怀念。

于是也不去管王岁贪醉，罗凛一手倚在窗框上，一手把玩着酒杯，时不时抿上一口。姿势倒是风雅，就是配上一身兽皮显得不伦不类。

得益于这些年与莫大师交好，他对废话的承受能力不是一般的高，对王岁的话是左耳进右耳出，心思收回来就全放在了眼前的好酒好菜上。

兴头上就说两句，其余时间各自享受美酒佳肴。曾几何时，罗凛对这样的相处模式习以为常，便也贪图享受放纵了几杯。

酒过三巡，王岁带着醉意开口：“唐哥你也喝啊，别光看着我们撒酒疯啊。”

罗凛的酒杯停在唇前，清淡的酒香不停地钻进他的鼻子中。不得不说，迎客居的桂花酿虽然口味清甜，但也后劲十足，喝多了也是有些上头的。

他放下酒杯看向窗外，在这片红色的天空上，灰色月亮格外引人注目。

真巧，又是秋天。

还没来得及介绍，迎客居所处的世界名为合月世界。

说来也有趣。在这个整体赤红的世界里，春天时，东方天空上会升起一轮绿色月亮；夏天来临的时候，绿色月亮隐没身形，取而代之的是一轮蓝色月亮挂在南边的天空中；秋天，灰色月亮悄悄爬上西边的天空；冬天则是白色的月亮在北边闪烁。

四季循环一轮后的短暂时间里，四色月亮会共存约莫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中，四个月亮会慢慢地在中央天空汇聚，合成一轮硕大的金色太阳。太阳存在的这一天被称为新历日，预示着一年的开始。

而如果再多说一句，合月世界还是罗凛的老家，他就是在灰色月亮的注视下诞生的。

灰旅人们大多有原生世界，罗凛也不例外。与诸多原生世界已被毁灭的灰旅人比起来，罗凛算运气好的。

“哥，我先失陪了。”杯盘狼藉人尽兴，王岁摇晃着身体站起：“家那婆娘估计等着急了，我得早点回去，还没给小姑娘买糕点呢。”

你终于修成正果了啊。罗凛心里略微一惊，接着又笑自己多事。一别数年，王岁和她本就有旧缘，如今成家是再正常不过了。

“你也认识，我老婆就那谁，温棠。”王岁舌头都捋不直了，“原来就老叨叨，同修后更不让我喝酒了。”王岁嘴上说着埋怨的话，脸上却洋溢着笑容。

又念叨了几句自己的小女儿有多可爱，王岁才依依不舍的与罗凛道别。走到近三楼，王岁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又蹬蹬蹬快步上了几层台阶，探出个脑袋对罗凛大喊：“有时间的话，欢迎哥你来我家做客啊！”

见罗凛一举酒杯示意自己听到了，王岁这才扶着楼梯把手一摇三摆地离开了酒楼。

唔，也只有在这种定格的世界里才会遇见这样漫长的“旧情复燃”吧。罗凛打趣道。

与大多数完整的小世界不同，合月世界在那件事后便凝固了风景，屏障也薄的够开放，还把内里生物的寿命拉的漫长。

这样一来，它想不变成灰旅人的落脚之处都难，毕竟生意嘛，互利互惠，灰旅人在虚海里漂泊的疲惫，合月世界也想赚他们的酒钱，两边一拍即合，也算好事一件。

他想得出神，直到店小二一脸为难地重复几次“客人，我们要打烊了”才如梦初醒，再往窗外一看，天色果然不早了。

他一路向上飞行，眼前似划过一道红色残影，于是下意识转头望去，却只看见了深浅不一的晚霞。在这个赤色的世界里，连云彩与霞光都是红艳艳的。

这才几杯，就把自己喝出幻觉了，罗凛暗笑自己人老多情。

“呦，老罗。”

才出合月世界，乱流又把熟人的声音送了过来，秦焰绻正在合月世界外四处张望，一眼就看见了醉醺醺的罗凛。

“喏，你要的酒。”罗凛正要找他呢，随手丢出了酒葫芦。

秦焰绻一把接过葫芦，打开盖子嗅了一口，赞道：“果真是好酒。”

被酒醉冲得头痛，罗凛揉了揉额头。

别看他二人在虚海如履平地，但客观来说，这里还是蛮危险的，世界与世界之间的灰色地带不是滚着灰流就是极度的荒芜，也不知吞没过多少轻易出了小世界的人。

即便是合月这种“歇脚”性质的、周遭不知道被灰旅人清理过多少次的凝固世界，时不时也刮着阵阵阴风，足以给实力不足者清下一层皮来。

“嗯？”故而等罗凛的酒被法力流吹醒了一半，身旁已经连鬼影都没半个，秦焰绻不知何时早已离开。

“这家伙……”他这才突然反应过来。

分明是秦焰绻前阵子一直说忙，没时间，不认路，央求自己替他带酒。怎的现在他都跑到合月世界外面了，自己还老老实实给他带酒，打发他自己去买不就完事了吗？还不用平白跑上这一遭。

想清楚这一点后，罗凛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也就自顾自地摇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