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9月18日晴
海风大学的新生报到日,空气里弥漫着咸涩的海水味。
我抱着简单的行李站在宿舍楼下,看着棕榈树在风中摇曳,树影婆娑得像另一个世界的植物。
宿舍是四人间,三个南方姑娘用软糯的方言热情地招呼我。
她们讨论着食堂的菠萝饭,讨论着哪家的椰子冰最正宗,讨论着周末要去哪片海滩拍照。
我安静地整理着行李,把海蓝色的毛衣仔细叠放在枕头边。
"许淮安,你要不要一起去海边?"短发室友林晓凑过来,"听说今晚有蓝眼泪!"
我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毛衣的纹理。
傍晚时分,我们骑着租来的自行车穿过椰林大道。越靠近海边,空气中的咸味越重,风里开始带着潮湿的凉意。当那片蔚蓝终于出现在眼前时,我刹住了车。
海比想象中更辽阔。浪花一遍遍拍打着沙滩,发出沉闷的轰鸣。夕阳把海面染成金红色,远处有海鸥在盘旋。
"太美了!"室友们欢呼着奔向沙滩。
我却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片深蓝让我想起贺兰织毛衣时的眼睛,想起她说"真想去看看海"时憧憬的神情。如果她还活着,现在该是二十岁了。海风很大,吹得眼睛发涩。
林晓跑回来拉我:"发什么呆呀!快来!"
沙滩很软,每走一步都会留下深深的脚印。我在潮水线附近停下,看着浪花在脚边进退。海水比想象中凉,像那个三月清晨贺兰指尖的温度。
"帮我拍张照吧!"林晓把手机塞给我,和其他两个姑娘在浪花里嬉笑打闹。
透过手机屏幕,我看着她们青春洋溢的脸庞。
这本该也是贺兰的二十岁——在大学里交朋友,在海边奔跑,为一场蓝眼泪尖叫。
而不是永远停留在十八岁,停留在一个从没见过海的小城。
夜幕降临时,海面上果然泛起幽幽的蓝光。浪花拍岸的瞬间,像是把星星揉碎在了海里。室友们兴奋地踩着浪,让蓝色的光点在脚边绽放。
我独自走到礁石边,从背包里取出那件海蓝色毛衣。海浪声很大,大得可以盖住所有呜咽。
"贺兰,"我对着大海轻声说,"你看,海真的是蓝色的。"
就像你织的毛衣一样的蓝。如果你还在,现在应该站在我身边,用手指着远方的海平线,眼睛亮得像此时的星光。
一个浪头打来,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毛衣。我把它紧紧抱在怀里,仿佛这样就能把这片海装进去,带回那个西北小城,带给那个永远停留在梨树下的姑娘。
回去的路上,谁也没有说话。林晓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臂:"你还好吗?"
我点点头,望向车窗外。路灯下的海面漆黑如墨,只有远处灯塔的光柱偶尔扫过。
那天夜里,我梦见贺兰穿着那件海蓝色的毛衣,赤脚在沙滩上奔跑。她回头对我笑,说这里的海风和她想象中一模一样,说她终于看到了十八岁那年没能见到的海。
醒来时,枕头湿了一片。下铺传来室友平稳的呼吸声,窗外,潮声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