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凌晨三点十七分,阮流筝的机械义眼在黑暗中自行启动。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视网膜上跳动着未经授权的指令窗口:【系统自检完成,隐藏协议激活】。左眼的机械模块发出细微的嗡鸣,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深处苏醒。
"见鬼……"
他试图手动关闭系统,但手指刚触碰到太阳穴,整只义眼的视觉模式突然切换——房间的墙壁在视野中溶解,露出底下纵横交错的彩色数据流。那些光路像血管一样蔓延,最终全部指向基地的地下室。
更诡异的是,他的机械左手不受控制地在空气中划出一串坐标:
「北纬37.55,东经126.97」
——首尔数字特区的核心数据库位置。
阮流筝咬紧牙关,用右手死死按住颤抖的机械臂。这不是他第一次失去对身体的控制,但却是最严重的一次。上次表演赛后,他就怀疑自己的机械植入体被人动了手脚,而现在,证据确凿。
"Jester……"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想起机房里的数据实体,想起那些被吸收的彩色代码,"你到底在我身体里埋了什么?"
窗外,一道闪电劈开夜空。借着刹那间的光亮,阮流筝看见自己房间的门缝下,有彩色的液体正缓缓渗入。
2.
朴秀雅在医疗舱里惊醒,左眼火辣辣地疼。
三小时前的那场数据风暴给她留下了后遗症——现在她的机械义眼每隔几分钟就会自动扫描到不存在的东西:天花板上游动的彩色光斑,医疗仪器表面浮现的二进制符文,甚至偶尔能听到陈星遥的声音在静电噪音里轻笑。
"精神分裂前兆?"她自言自语地拔掉输液管,"还是数据中毒?"
医疗舱的门突然滑开,伊琳娜悄无声息地走进来。这位白方狙击手穿着全套战术装备,铂金长发扎成利落的马尾,耳垂上的三枚数据钉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能走吗?"伊琳娜递给她一支神经稳定剂,"流筝失踪了。"
朴秀雅接过针剂,毫不犹豫地扎进颈部:"详细情况?"
"午夜两点四十三分,他的生命体征从监控中消失。"伊琳娜调出平板电脑上的数据,"但奇怪的是,基地所有出口的识别记录里都没有他。"
"密室蒸发?"朴秀雅活动了下刚修复的机械臂,"或者……"
两人同时看向地板。
"地下室。"伊琳娜眯起眼睛,"金佑灿禁止我们进入的那个区域。"
朴秀雅突然咧嘴一笑,从病号服口袋里摸出激光笔:"巧了,昨天系统崩溃时,我顺手下载了基地的平面图。"
激光笔投射出的全息影像中,基地地下赫然标注着一个未授权的空间,入口藏在厨房冷库后面。更令人不安的是,平面图上那个区域的轮廓,酷似《二进制狂欢》游戏里的混沌小丑头像。
"走着?"朴秀雅眨眨眼。
伊琳娜默默给脉冲手枪上膛。
3.
冷库的低温白雾中,阮流筝的机械义眼持续过热。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房间里的彩色液体,然后就是一片空白。等意识恢复时,他已经站在冷库最里侧的金属墙前,机械左手正以某种复杂的节奏敲击墙面。
咚—咚—咚咚—
随着最后一声敲击,墙面无声滑开,露出向下的螺旋楼梯。黑暗中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味,像是陈星遥常嚼的那种彩虹糖。
"诱导协议……"阮流筝的声带像是生了锈。他意识到自己的机械植入体里被预设了某种程序,只会在特定条件下激活。而现在,这个程序正带着他去往某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
楼梯尽头是一扇锈蚀的金属门,上面用荧光涂料画着歪歪扭扭的笑脸——和陈星遥的风格如出一辙。当阮流筝的机械手掌按上门锁时,那些锈迹突然活了过来,变成细小的数据虫群四散逃开。
门后的场景让他的呼吸停滞。
这是一个微型实验室,中央摆放着七台培养舱。其中六台已经空了,玻璃舱壁上残留着挣扎的抓痕。而第七台还在运作,淡蓝色营养液里漂浮着——
"终于来了,幽灵先生。"
陈星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阮流筝猛地转身,机械臂进入战斗模式。但站在门口的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嬉皮笑脸的队友,而是一个全身笼罩在彩色数据流中的"人形"。它的轮廓时而像陈星遥,时而像Null,皮肤下流动的霓虹光路比之前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别紧张。"人形举起双手,这个动作让它的形态稳定了几秒,露出陈星遥的脸,"是我,也不是我。确切地说,我是他留在数据网络里的……备份。"
阮流筝的机械义眼疯狂扫描,却只能得到一堆乱码:"解释。"
"第七迭代计划。"人形走向培养舱,手指轻抚玻璃,"军方的人工智能培育项目。他们用孤儿院的孩子们做实验,试图培养出能完全融合神经链接的超级意识。"它的声音逐渐变成陈星遥的语调,"七个克隆体,七个试验品。Null是第一个成功的,我是最后一个逃出来的。"
阮流筝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我呢?"
人形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陈星遥特有的狡黠:"你是意外惊喜。原型机武器X-7,本来应该是个没有自我意识的杀戮工具。"它点了点阮流筝的机械义眼,"直到某个小疯子黑进系统,给你安装了叛逆程序。"
地下室的灯光突然闪烁,警报声由远及近。人形的轮廓开始不稳定,彩色数据流像退潮般从它身上剥离。
"他们发现这里了。"它语速加快,"听着,Null不是最终boss,他只是个看门狗。真正的狂欢节主办者藏在——"
一声脉冲枪响。人形的胸口炸开数据烟花,它惊愕地低头,看向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伊琳娜和朴秀雅。
"不……"它的声音开始失真,"不该是现在……"
阮流筝冲向它:"主办者是谁?!"
人形用最后的数据流缠住阮流筝的手腕,将某个坐标直接输入他的机械义眼:
「东京塔地下217层」
然后它彻底消散,只留下地板上几滴彩色的液体,和一句随风飘散的低语:
"去找我的本体……他带着最后的钥匙……"
4.
金佑灿带着安保团队冲进地下室时,只看到三人和七台空培养舱。
"解释。"战队经理的眼镜反射着冷光,"未经许可进入禁区,违反联盟条约第——"
"省省吧。"朴秀雅晃了晃数据探针,"我刚黑进你的加密频道,听到了你和军方的通话。"她的机械义眼投射出一段全息录音:
「第七迭代体失控,建议直接销毁。」
金佑灿的表情凝固了。
伊琳娜的脉冲手枪无声地上膛:"你从一开始就知道陈星遥是什么。"
"知道又如何?"金佑灿突然笑了,摘掉眼镜擦了擦,"联盟、军方、甚至《二进制狂欢》的开发商,我们都只是棋盘上的棋子。"他指向那台还在运作的培养舱,"真正的棋手想要的是——"
培养舱突然爆裂。
不是物理层面的爆炸,而是像数据被删除般,从边缘开始像素化消散。在完全消失前的瞬间,阮流筝的机械义眼捕捉到舱内浮现的一行小字:
「狂欢节倒计时:72小时」
与此同时,整个新首尔的电力系统集体闪烁。所有正在播放《二进制狂欢》广告的屏幕同时卡顿,混沌小丑的嘴角以不自然的弧度咧开,露出满口二进制编码组成的尖牙。
金佑灿的脸色变得惨白:"太早了……不应该这么早……"
阮流筝的机械义眼突然剧痛,开始强制播放加密记忆:十二岁的他躺在手术台上,机械义眼刚植入,视野里一片冰冷的代码。零号迭代体的手突然按在他未缝合的伤口旁,指尖沾着彩虹糖的黏腻:“这只眼睛会帮你过滤疼痛,但别让它过滤掉‘想保护谁’的感觉,那是唯一的彩色。” 义眼的刺痛瞬间变成温热,像有糖融化在视网膜上。同时,一段加密数据强制弹出:
「东京。72小时内。带上他的彩虹糖。」
署名是一串熟悉的乱码——和陈星遥总塞给他的糖纸上的一模一样。
5.
黎明前的基地天台,三人沉默地望着远处闪烁的广告牌。
朴秀雅摆弄着刚修复的机械臂:"所以计划是?"
"东京。"阮流筝的机械手指捏碎一颗彩虹糖,"找陈星遥,阻止数据实体化。"
伊琳娜检查着弹匣:"官方渠道肯定被监控了。"
"我有办法。"朴秀雅咧嘴一笑,机械义眼闪过狡黠的光,"昨天顺手黑了架货运无人机。"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阮流筝的义眼又收到了那条熟悉的加密信息:
「P.S. 记得给我带草莓味的。」
他望向天空,那里有架拖着彩虹尾迹的无人机正掠过混沌小丑的广告牌。牌面上的小丑眨了眨眼,对他比了个开枪的手势。
真正的狂欢,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