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来顺受的炮灰受 第12章 85-88

85

淡淡的莲香传来，萦绕在鼻尖，宋承钰微微一怔，泪珠还要落不落地挂在眼睫，神情瞧起来颇为可怜。和他对视片刻，蔚三水终于才像是反应过来了些什么，抱住他的脖颈，靠在他肩头闷声开口：

“你、你不高兴了要和我说呀，”蔚三水闷着声，紧紧抱着他的脖颈，“我、我那么笨，经常猜不到你在想什么的，你要和我说了，我才能懂呀。”

宋承钰还嘴硬着：“我没有不高兴。”

“那你为什么都不理我？”

宋承钰又说不出话来了。

两人就这么静静相拥片刻，感受到蔚三水手心的热度，宋承钰憋了许久，终是绷不住了，眼泪哗哗下来着哽咽道：

“我……”

话到嘴边，又不知该从何开口。沉默片刻，宋承钰擦着眼泪，委屈开口道：

“那是我最难请的剑灵，凤凰平日里不经常出来的，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凤凰，所以我想……”

“想带你看看真正的凤凰。”

“但你竟然只夸了我两个字，蔚三水，你太过分了。”

少爷眼泪直往下掉，说完这些话，没得到蔚三水的回应，又突然感觉有些难堪，便低着头不肯再抬头望他的反应。

也许是他自作多情了。

说不定蔚三水根本就不想看凤凰。

——“你总是自以为是地把你觉得好的东西强加到别人身上，宋承钰，就你这样的人，谁愿意和你做朋友？”

脑中蓦地回响起一道童声，宋承钰脸色一片惨白。双手无意识攥紧衣角，宋承钰吸着鼻子，想，或许真的是他太过……

可不待他补完后半句话，下巴上的温度便及时唤醒了他的神智。

蔚三水捧起他的脸颊，和他对视片刻，忽地紧紧揽住他的脖颈，闷声开口：“对不起呀，哥哥。”

“我……”蔚三水艰难开口：“我没有被人夸过。”

即使是他的爹娘，也从未夸过他。

他们只是一味地告诉蔚三水，要忍，只有忍才能活下去。

后头蔚三水果真听下去了，便强迫自己忍下失落与心头的那点不甘，活成了一个逆来顺受的人。

但那不是一件好事。即使蔚三水不知道前头发生过什么，但也直觉性知晓，逆来顺受决计不是一件好事。

可他别无他法。这个世界上能护他的人早已撒手人寰，除了忍、除了逆来顺受，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他说完，又喃喃着：“但我见过最多的是别人虚伪的话术，我不喜欢那种虚假的长篇大论，所以我……”

他后头的话并未说完，宋承钰却已然从这三言两语中拼凑出了他的意思。

“我不会夸人，”蔚三水忽然有些难过，“对不起，哥哥，让你难过了。”

他也时常会恨这张笨拙的嘴，也时常会恨早早离去的父母。说不恨那是假的，可比起恨意来说，他更想活着。

活着。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活着的执念那么深，但他想，想活着总归是没有错的。

所以逆来顺受总归没有错。

86

盯着蔚三水望了许久，宋承钰忽地将他拥入怀中，闷声道：“你个笨蛋。”

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开始呜咽起来。老实说宋承钰也不知道自己心头那点莫名其妙的患得患失是从何而来，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一定要握住蔚三水。

否则他一定会逃的。

所以他实际上也遵循了内心直觉，紧紧攥住蔚三水的手腕，没让他再有机会逃脱半分。烛光之下，两双泪眼朦胧的眼相对。宋承钰慢慢捧起蔚三水的脸颊，张了张嘴似有千言万语要开口。

却在看到蔚三水泛红的双眸时眼眸一颤。

87

火。

又是刺目的火。

滚烫的火焰高高窜起，肆意吞噬着房梁。

蔚三水看见自己的身体于顷刻间爆开，血肉被烈火炙烤得滋滋作响。随后那颗被无数人争夺的莲心便缓缓于半空升起，色泽在火焰中渐渐变得无比艳丽。风声瑟瑟，新房中的红纱不断飞舞着，将四处散落的血肉燃烧得劈啪作响。

忽地听得“啪嗒”一声，莲心随着主人的逝去猛地掉落在地，化作一地碎片。断了一只手臂的沈渊面色狰狞地爬到莲心面前，鲜血淋漓的手将那颗破碎的莲心包裹在手中，许久，缓缓仰头望向蔚三水所在的方向，咧起嘴笑道：

“抓到你了。”

“蔚三水。”

“你逃不掉的。”

被灵力炸毁的半边脸源源不断淌下血水，明明他的神色已然扭曲到极致，但蔚三水却感觉自己的心情异常平静，甚至有些畅快得想笑。

他不知道自己缘何发笑。但在看到沈渊手中已然彻底变了一番模样的莲心后，他捂着嘴，不受控制闷笑出声。

88

好红。

又是这阵刺目的红。

宋承钰跪坐在地，捂着被刺瞎的双眸艰难地喘着气。鲜血源源不断自指间淌下，又在脸颊凝固，在手心凝结成一道又一道丑陋的血痂。清瘦的肩膀不断颤抖着，顾不得被利剑捅穿的腹部，宋承钰忍着痛意提剑起身，跌跌撞撞地朝着前方走去。

要救三水。

救三水。

一袭白衫被鲜血染红，宋承钰艰难地走了半程路，便再也控制不住，猛地跌落在地，捂着胸口蓦地吐出了一口鲜血。深入骨髓的疼痛几乎快蔓延整个胸腔，仿佛灵魂被生生拆碎，宋承钰猛地攥紧手心，指尖在地面上擦出一道又一道血痕。

好疼。

惨白的脸色在鲜血衬托下显得无比凄惨，破碎的双膝在白衫上沁出一道道血渍。血泪自眼角滑下，宋承钰却顾不得早已到了强弩之末的身体，只是咬紧牙关强撑着起身，强迫自己加快脚步朝着蔚三水所在的方向走去。

就快到了。

很快就到了。

他能救下蔚三水、一定能、一定能……

“砰——”

剧烈的爆炸声袭来。

宋承钰猛地跪落在地。

侣印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无比黯淡。他离蔚三水仅一步之遥。

只差一点。宋承钰呆呆跪在门槛前，想。

只差一点。

只差一点他就可以握住他的三水。

不。

不。

不……不！！！

几乎快让人窒息的痛感随着五感的恢复铺天盖地袭来，宋承钰发了疯一般爬进门内，不断唤着蔚三水的名字。

唯一得到的却只是烈火肆意啃食着血肉的声音。

“三水……”

“三水，哥哥来了，不要怕、可以、可以出来了。”

“三水、三水……三水，你在哪里？哥哥在这里，不要怕，出来。”

“三水……”

烈火将周身烧得体无完肤，宋承钰却恍然未觉，只是在地面上摸索着，不断用嘶哑的声音唤着蔚三水的名字。仿佛只要用这样的方式便能让他死而复生一般。

自欺欺人。

后头是在窗台旁，他拔出贯穿沈渊胸口的剑后，才终于渐渐平静下来，接受蔚三水死亡的事实，靠坐在了原地。连日的奔波让这位少年面露倦色，他呆呆握住手中的剑，许久后，似乎是因为周身力气尽失，他缓缓松了手劲。于是在“哐当”一声后，被鲜血染红的利刃便顺理成章落入地面，发出了刺耳的响声。

但少年却无所察觉，只是疲倦地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而后彻底失去气息。

后头风声渐大，天渐渐下起了大雨，将房中大火扑灭。那些被烈火烧灼着的血肉便幸运地从虎口逃出，被雨水冲刷着，一点一点汇集在窗台，落在了宋承钰的手心。

于是后头他当真握住了他的三水。

握住了……

他的三水心脏上的一块碎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