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是人还是NPC 第37章 不存在的活者（七）

借队长吉言。

今晚的大风大浪这破船也是挺过来了。

入夜后，宛照顺势去探查了一下其他船员的房间，可惜依然是一无所获。

但也无事，平安。

这已经是进入副本的第四天，也许是对这片海域奇怪的磁场产生了抗体，宛照清醒地格外早。

太阳尚未升起，清晨的空气中夹带着阴雨天特有的潮湿气息，宛照走出逃生舱，正准备去甲板上透口气，就见兔牙男的身影一闪而过。

这个时间点船员们都尚未起床工作吧……

宛照越看对方越鬼鬼祟祟，最后干脆不声不响地跟了上去。

兔牙男正在搬冰柜，转过身时冷不丁看见一个人影杵在那里，很明显受到了点惊吓。

等他缓过神，脸色看上去倒也坦荡：“你也起了啊。”

“嗯。”宛照礼貌回应，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到兔牙男面前的冰柜上。

虽然有清洗过的痕迹，但柜体从内而外散发的霉味却异常明显。

宛照记得昨天里面还有存货的。

如今已是空空如也。

兔牙男顺着宛照的视线低下头，半晌，叹了口气：“船舱顶层结构被破坏，我还担心雨丝飘到插座上会造成电器短路所以早早地起来了……”

很明显，计划没赶上变化。

“谁能想到插头早就因为颠簸和插座分离了啊。”兔牙男撑着额头，“经过一晚上的断电，里面的存货都已经腐坏。”

宛照蓦然回忆起，和异化章鱼结束战斗后，冰柜就已经滑到一侧。

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

“现在船上已经没有食物了，我们需要重新捕捞。”兔牙男挠挠掌心，将冰柜插头按在工作区空余的插座上，但并未能通上电。

兔牙男顿了顿，开始东拍拍西敲敲，一番猛如虎的操作过后……铁疙瘩毫无变化。

“没用。”兔牙男垮下脸，“如果不能囤积食物，就只能采取每天现捞的措施了。”

好在海洋物资丰富也不是件难事。

晨光熹微。

当第一束亮光终于破开黑暗，从海天交界的天际线处照射在通透的玻璃上，留下光的剪影。

宛照也抬起眼，看向那不见太阳的迷蒙远方。

许久。

宛照忽然开口：“轮船昨夜返航了吗？”

“没有吧，为什么这么说。”兔牙男一脸疑惑，“我们一直都在朝着北边行驶。”

“是么。”宛照轻声，她抬起手，直指前方，“那——”

回答我。

“为什么光明升起的地方，和它落下的方向一模一样？”

兔牙男愣住了。

从来没有注意到这点的他神情隐隐有崩裂的迹象。

“这、这……”

兔牙男不知道，他恍惚着，又挠了挠掌心。

宛照也不在意兔牙男是否有答案，她怔愣地看着那逐渐泛白的天色，低下头，平着摊开左手的掌心。

随后将右手手掌覆盖了上去。

她五指缓缓抬起，又慢慢合上。

“宛照？”司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等下次响起的时候，就已经是在耳边了，“发什么呆呢。”

宛照：“……”

神游天外。

司野微微扬眉。

低垂的脑袋看不清宛照在想些什么，司野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见没反应，又干脆在身旁侧着身弯下腰。

如初春细雪的一张脸，纤长的睫毛随着眼珠的滚动翩跹轻颤。

——还在发呆。

司野莫名笑了下，目光稍作乜斜，等兔牙男自觉离开后才继续说道：“按照轮船目前的破损程度，我推测，最后的灾难也许就在这一两天了。”

“嗯？”宛照回过神，视线堪堪聚焦，一种具象化的、富有侵略性的帅感就这么直接打在了她脸上。

【哇——】

不对。

太太太太太、太近了。

宛照嗖一下退出三米远，就这还不忘对司野的话给出无比郑重的回答：“是要抓紧离开。”

不仅是这艘船。

更是这整片海域。

女船员口中的四条注意事项，宛照想，她大概已经知道答案了。

“思考地这么投入，是发现了什么吧。”司野可以笃定。

宛照也并不否认：“她说的没错，光明升起的地方，那里是生命的出路。”

……

今天的午餐是清蒸牡蛎。

冰柜库存的清空并没有影响菜单内容的如约履行。

宛照用勺子往自己碗里舀上一些，正拿起筷子，就见司野不着痕迹地敲了敲碗边。

‘牡蛎里面混了点其他东西。’

出过海的都知道，那一网子捞上来，小鱼小虾小螃蟹，是很难完全分离的。

没有必要单独去提这一嘴。

宛照当即用筷子在里面搅了搅。

里面有零星几个同样的带壳生物，颜色形状大小颇为接近，不注意的话的确难以分辨。

是眼壶。

先前逃走的无节幼体一直徘徊在轮船的附近。

而如今……它们已经成熟。

宛照视线扫过队长和他的船员们，绕了一圈又回到司野身上。

‘我们需要确认下有谁参与了这次捕捞。’

‘嗯。’

‘……’

‘……’

司野：‘……？’

我去？

宛照把脸埋进碗里。

御用传话人司野开口了：“我听说船上已经没什么能吃的东西，这些都是后来现抓的吗？”

“对。”少女医生大拇指指向一旁的中年男子，“还是我和他一起撒的网。”

再加上兼任厨师的兔牙男，宛照觉得这艘船算是完蛋了。

“陆地上有种叫菌丝的微生物，多出现在空气不流通的炎热潮湿环境中，如果不小心吸入就会在人体内爆发性繁殖，虽然外表不显，但内里已经布满管状丝状体，直到最后浑身长满五彩缤纷的蘑菇。”

“我不清楚海上有没有类似的东西……但还是建议你们拿专业的仪器检测一下。”

迟来的提醒也不过是最后的挣扎。

然而少女医生听进去了，她郑重地采纳了宛照的建议：“陌生环境是要谨小慎微些，我带了医疗设备，吃完饭，大家依次做个全面体检吧。”

船上的条件到底比安全区简陋，午餐过后，少女医生从箱子里翻出一个类似测温枪的东西：“医疗舱是不要指望了，便携检测仪虽然粗糙些，但也够用。”

她拨下开关，对着队长从头扫到脚。

“绿色，没有问题。”

“下一个。”

“绿色，下一个。”

“绿色，下一个。”

“绿色……”

宛照和司野的检查结果也很健康，最后只剩下兔牙男、中年男子和少女医生自己了。

“……绿色。”少女医生对着兔牙男说出这两个字。

然后转身对向中年男子。

瞬间刺目的红让他的脸色骤然苍白。

——果然中招了吗？

“我、我没事啊？会不会是什么隐藏疾病，对、对，我肠胃不好，肺也有问题。”

少女医生沉默了下：“等下单独到房间做个详细检查，你的腹部有阴影，如果是异物需要尽早取出。”

“好、好、好。”

中年男子连连应和。

“我跟你一起去。”女船员开口，“也能有个照应。”

中年男子那边是不用担心了。

有女船员在旁边盯梢，即便眼壶暴起，相信也能很快解决。

但宛照总感觉遗漏了点什么。

大概两三个小时过后，女船员终于和少女医生一起扶着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中年男子此刻脸色苍白，看上去十分虚弱，他上半个身子裸露着，腰上缠着厚厚的绷带，里面隐隐有鲜血渗出。

“里面的寄生生物都取出来了。”少女医生抹了把额头上细密的汗水，又拿起检测仪复查，显示绿色后才彻底松了口气。

“幸好有你提醒。”少女医生拉着宛照的手上下挥动，“不然就不是少一个战友那么简单了。”

“多谢。”中年男子寡言，但神情肉眼可见的诚恳。

宛照‘嗯’了下：“……倒也不必客气。”

如此一来，危机算是彻底解除了。

吗？

深夜，小小的逃生艇内，有点失眠的宛照像个烙饼一样翻来覆去。

听着耳畔动静不停的司野不由睁开了一只眼：“……怎么？”

随后他慢慢支起脑袋，惬意的姿势看上去懒洋洋的。

宛照也就坐起来，和他分享自己的疑惑。

“我在想，兔牙男接触过腐坏的鱼肉，如果‘过夜的不吃’指代上面的腐生生物，那么他的检测结果怎么也不应该是绿的。”

腐生生物通常不会寄生在**上，但末日世界谁又能说得准呢。

“你怀疑机器判断有误？”

“对。”

“那就去核实。”相比宛照的小拖延，司野是个彻彻底底的行动派，这会儿都已经打开逃生艇的舱门了，“去好好看看便携检测仪的扫描记录。”

不到一分钟，东西顺利到手。

别看便携检测仪小小的一个，却也能呈现出人体的3D透视影像，就连里面复杂的内脏结构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兔牙男的。”司野翻到某一页止住。

没有多什么也没有少什么。

所有脏器都安安分分地呆在属于它们自己的地方。

一切正常。

“可能是我多虑了吧。”宛照只能这么认为。

“等下。”

司野眉头忽地蹙起，他将大拇指和食指按在屏幕上，两指划开放大：“皮肤表层怎么会有阴影。”

宛照当即把脑袋凑过去，阴影就在他两手掌心的位置，便携检测仪的屏幕上也有小字注明——

免疫系统异常导致的小面积过敏（概率较大）、湿疹（概率中等）或者汗疱疹等皮肤类疾病。

判定为，无危害。

宛照：“……”

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