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是人还是NPC 第28章 高空之上

白领精英的尸体上似乎掉落了什么东西，司野就顺手过去摸了一把。

「宛照的水果刀」

司野：“……”

他宝贝地又揣了回去。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他手里了。

暂时安全，众人接下来才能静下心来继续讨论列车事故的源头。

断臂的丈夫十分眼热宛照手里的小剪刀，想要，又不敢抢，怕被咔嚓掉。

他处理了一下身上坑坑洼洼的伤口：“现在就只剩下两个未知的关键信息了，到底是——谁要杀谁。”

宛照“呃”了下，小小地举了下手：“其实是——谁要杀我。”

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作为副本里的特殊NPC，是列车事故里面的关键人物好像也很合理。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关键信息了。”

“还有什么细节是我们没有发现的吗？”

宛照也很奇怪：“现在城市里那么多监控，只要根据发射轨迹反推出射击地点，就能够顺势调查出哪些人去过附近。”

接下来不就简单了。

排除法嘛。

“问题就在这里。”花衬衫从口袋里掏出叠地四四方方的报纸来，“你们看这段话。”

【专家根据爆.炸.物造成的冲击力和列车残骸进行反向推演，确定嫌疑人通过远程攻击的形式对车厢进行打击。】

【经模拟物体运动轨迹，其行进路线上不存在任何建筑物或其他隐蔽场所，不排除从空中攻击的可能。】

宛照默默掏出手机：“……我看看神通广大的网友怎么说。”

“这里还能上网？”听得花衬衫都眯起了眼，“早点知道，我们还能善用搜索工具。”

根本就不需要冒着生命危险下车去寻找线索。

“对。”宛照强调，“但程常也能。”

在不确定迷失者是否会对网络植入错误信息之前，实体物品的可信度反而更高一些。

宛照很快就在网页上找到了芝江4月11日高铁爆炸事故的报道全文。

下面评论好大几万。

【砖家，牛逼。】

【我猜哦，犯罪分子先是坐直升机到万米高空，然后跳伞，在滑翔途中现分析风向、空气阻力还有重力加速度，然后精准地打中了车厢。】

【楼上带预言家，这么牛逼合该他上天。】

【有没有可能是用的无人机？】

【醒醒，这里是赤县神州，不是罗塞尼亚。】

【我夜观星象，那天好像确实有个什么玩意从我家楼顶上空歘一下过去了。】

【楼上展开说说。】

【细细长长的，好像是个梭形。】

“细细长长的梭形。”

这个形容宛照总感觉很眼熟。

回忆片刻，宛照突然灵光一闪，从身上掏出那本《天文爱好者》，翻到不明飞行物那一栏。

她指尖抚摸着那张彩色照片，仔细辨认飞行物背后那因为景深而显得有些模糊的背景。

上面除了大同小异的居民楼、纵横交错的柏油路，还有一条主干流划分东西，图片的角落，芝江市标志性的摩天轮格外瞩目。

假设几乎正确。

但如果，罪魁祸首真的是这个不明飞行物……

宛照摸着身上一点一点升起寒意。

那么末日便不是自然产生的，她在试图对抗末日，而策划这一切的幕后之人也在寻找其中的变量，然后某一天——

祂，观测到了她。

……

“你已经发现了啊。”

女大学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了宛照身旁，神出鬼没的，一点气息都没有。

“从现在开始，不要去提，不要去想，甚至连概念都不要有。”

沉默的许久过后，她才继续说道：“这趟列车也马上就要到终点站了，下车吧，离开这里。”

随着女大学生的话音落下，列车也旋即在站台缓缓停靠。

女大学生坐回到座位上，用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直勾勾地盯着宛照。

“最后，请让时间长河中最初的这趟航班，行驶到真正的终点。”

宛照点了点头：“我会的。”

【恭喜玩家完成尘封的真相调查！】

【通关条件达成。】

【2-A级副本：往日列车，即将关闭……】

【请玩家携带「船票」，脱离战斗状态，等待「方舟」世界降临。】

“！”

两位玩家都惊呆了。

什么真相？

打什么哑谜呢在这？

什么玩意就通关了？

倒是司野很快发现了系统播报的细微变动之处：“携带「船票」，脱离战斗状态？”

“不是已经脱离了吗？！”断臂男人听到这句话气息都有些不稳。

明明已经看见曙光，如果再次和诡异对抗，身受重伤的他必然是被抛弃的那个。

遇到危险时，你不需要跑得有多快，只需要跑得比自己的同伴快就行了。

一时间，断臂男人的脸色都有些狰狞。

他蓦地看向宛照：“你快拿剪刀杀了他们！”

宛照看了他一眼。

——凭啥。

“你不是……还能跑吗？”

“迷失者存在猎杀模式，当他们发现你脱离掌控的时候便会引发追猎，只需要以列车为圆心，逃离猎杀范围，就能脱离战斗状态。”

宛照视线扫过座位上那一张张脸。

说不清是什么样的心情。

惊变日还在遥远的未来，但现实世界却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安全了。

这一次。

她会好好看着他们的。

“……把剪刀给我！”

正想着，断臂男人突然暴起。

还没等宛照皱眉，司野已经先一步按住男人的脑袋，大拇指、食指、中指，三指相扣，像扔保龄球那样把他旋了出去。

好人！

宛照在心里大肆赞扬。

花衬衫也趁机下了列车，他目光扫过断臂男人，嘴角微微一翘：“先走一步。”

断臂男人咬牙，但也只能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往地下通道跑去。

好歹身体在下副本中经过数次强化，不至于连保命都做不到。

列车上，宛照也抬手小小地推搡了司野一把：“我断后。”

司野点头。

没什么好谦让的，就算副本所有玩家都挂了宛照绝逼也是活蹦乱跳的，更别说她还有一把能彻底杀死迷失者的剪刀。

他在努力向上攀登，但依然看不清他和宛照之间到底存在着多宽阔的鸿沟。

“……”

还是要多下副本多健身。

司野脑子里这么想着，动作却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

宛照随即紧跟其后。

但很快，她就听见后方有脚步在逐渐逼近，天上地下的，都有。

宛照余光只是往上瞄了一眼，就看见玩弹珠的小孩像是没有受到重力影响那般哒哒哒哒地跑在天花板上。

“嘻嘻嘻嘻嘻嘻嘻……”

同时伴随着的，还有当你每晚夜里睡不着时，楼顶天花板玻璃珠子滚动的声音。

正后方是姿势无比怪异的半脸老人，他的关节飞舞着摆出扭曲的形状，速度却没有丝毫减缓。

当中有高跟鞋点地。

不见列车乘务员本人，却只能听见空旷的地下通道内重重的回响。

老太太同样不见踪影，却能在路过玻璃的广告牌时，看见她的影子一闪而过。

还有头顶落下一滴血来，宛照回头看，来路都已经被覆盖上了一层浓郁的血色，那血液是鲜活的，像洪水那样朝着她的口鼻奔涌而来。

近了。

更近了！

宛照掐着时间，约摸列车此时应该已经驶离站台。

之后的下一秒便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连带着脚底的地面都能感受到明显的震颤。

连带着迷失者们也瞬间被火焰吞没。

宛照看见他们在那一瞬褪去了诡异化的形态，脸上是完全不知道灾难已经来临的茫然无措，直至皮肤被碳化崩裂，最后连一个惊恐的表情都没能留下。

好好看着。

这就是他们遭遇的过去。

……

宛照在旅馆的标间大床上睁开眼。

窗外夜幕已经降临，但还不算太晚。

而她许下的的承诺，也是时候兑现了。

虽然宛照的觉醒技能大部分都拿去维持「方舟」世界里的玩家在不同副本的接泊，但剩下的那部分……

倒转一点时间还是绰绰有余。

宛照从床上起来，一脚踏在地面上。

从她的足尖开始向前延伸出一条粗壮的银白色河流，河流平缓宁静，再往前，便分叉形成两条支流，支流上又延伸出无数大大小小的分支，密密麻麻地铺陈开来宛若一棵生机勃勃郁郁葱葱的大树。

但无论再怎么茂盛，所有的支流都在树冠处戛然而止。

宛照向后退了一步。

这一刻，世间万物被按下了止停键。

万籁俱静，就连飞翔的鸟儿也定格在了半空。

宛照推开旅馆的房门往外走。

走廊上，她看见‘自己’从电梯口出来左顾右盼地寻找房间，然后拿出房卡插卡取电。

她看见‘自己’从旅馆的旋转玻璃门里通过，到前台办理入住。

又看见从网约车上下来一路狂奔到芝江大学递交简历的‘自己’，之后又慢悠悠地拿出手机搜索最近的餐饮住宿。

还有一路风驰电掣的网约车师傅……

这都是时间的痕迹。

宛照继续往回走，走到火车站，又走上G1339号列车，直到走到10号包厢低头看小说的‘自己’身旁，宛照走过去，坐在了属于‘自己’的座位上。

当两人的身影彻底重叠的那刹，时光又重新开始了流转。

嘈杂的声音一瞬间涌入脑海。

宛照仔细去听。

“儿子，爸爸马上就要回家了，想不想爸爸？”中年男子举着手机，看着屏幕上孩子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眼角的细纹似乎都能被笑意磨平，“蛋糕已经定下去了，明天就给你过最热闹的生日！”

他看了眼时间。

“还有半个多小时就到站了，你在家乖乖等爸爸回来，爸爸给你带炸鸡。”

“爷爷爷爷爷爷！”车厢后头，小孩使劲揪着身旁老人的衣服，老人也不生气，只是一个劲地回复“好好好好好。”

旁边，时髦老太太对着镜子，从包里掏出一支口红慢条斯理地补妆。

虽然容颜已老，但优雅永不过时。

白领精英也在铃声响后接听了电话：“……妈？行了行了，这不是回来了吗。”

“什么儿媳妇？……她算什么东西！……在公司里找？她们一个个都靠着家境背景的有什么本事！”

“我以后肯定是要把你接到城里来享福的，还能娶个媳妇让妈伺候吗？……行了妈，等过段时间，我再重新找一个漂亮有钱有能力还顾家的！”

“哎！”这时，身后的女大学生突然凑了过来拍拍她的肩膀，“你到哪站下车呢？”

“芝江。”宛照顿了顿，又开口，“本来是这么计划的。”

“欸？”

“但和一个人约定好了去做一件事，所以打算提早一站下车。”

去正面对抗那高空之上的存在。

“让时间长河中最初的这趟航班，行驶到真正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