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是人还是NPC 第14章 阳光公寓（五）

今日的午餐也是由小胖子全权包揽，宛照尺一样的眼睛一下就看出来她的那碗饭菜比起旁人要冒尖许多。

但偏偏大家仿佛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宛照：“……”

受之有愧，如芒在背。

礼尚往来就又是个技术活了，还不如自个回去煮泡面呢。

宛照想了想，从口袋（实则游戏背包）里翻出一颗弹珠来，递给小胖：“拿着。”

「宛照的弹珠」

「无伤害，在物理层面可无视任何条件完成一次击飞，当前使用次数为1。」

「当然，如果使用后还能找回来是可以重复利用的。」

小胖子在玩家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搓着苍蝇手接过道具。

把贾壮的眼睛都看红了。

——原来做饭就可以吗？！

而宛照吃完午餐就又蹲回到房间里去了，她手头上有阳光公寓能搜集到的绝大部分线索，也是时候好好整理一番。

103、501的住户指向明确，可以初步推测阳光公寓曾经遭遇大危险，以至于当初整栋楼的人都没能与之抗衡，于是彻底沦陷。

就连后面过来的人也没能幸免。

而危险的源头，或许和「虫」相关。

这种危险直至今日也没能远去，不在山林，而在内部，从独居老人的“快跑”和女人的“出去”中便可隐约窥见。

但阳光公寓又是对外敞开的。

她不仅可以去健身公园、农贸市场，如果碰巧有班车经过，宛照甚至觉得还可以坐上去，跟随其他旅人一起远离这座偏远小镇。

那406的年轻人为什么要强调“你出不去”呢？

除非……

自以为是的离开，不过是大脑的欺骗。

购物、果盘、泡面都是假象。

早餐是假的，午餐是假的。

什么都是假的。

所有人来到这里后，就再也没有出去过。

那些住户只是离开了幻境，但终究还是埋骨在了阳光公寓。

「他们并没有离开」。

现在，就差一个证实这一切，让大脑无法再自我欺骗的锚点了。

也不知道玩家那边有没有摸索出能够补全事实这块拼图的碎片。

她什么时候才能避免和活人打交道啊……

宛照愁眉苦脸地去开门，却听见身后有人敲了敲玻璃窗。

她回过头，看见司野大半个身子都撑在打开的窗沿上，抬起手朝她挥了挥。

宛照：“……”

怎么人模人样的尽干些狗事。

把为啥不走正门的疑问咽回去，再去掉一肚子吐槽，宛照话到嘴边就只剩下有气无力的三个字：“你……有事？”

司野：“我可以先进来吗？”

宛照：“……随便。”

不太好拒绝。

对方有点礼貌，但不多。

“谢了。”司野十分熟练地坐上窗台，两条腿一前一后丝滑地放了进来，随后他站直身体，“借去洗手间的名义过来的，现在想要寻找和你单独相处的机会还真是困难。”

“所以？”

有什么话不能堂堂正正地说。

“毕竟有些底可不方便随意透露。”司野开口，磁性沉稳的嗓音很是好听，“宛照，上次副本，我留在男生寝室的压缩饼干你收到了么。”

宛照一副你在说什么鬼话的样子。

“我们有见过？”

司野勾了下嘴角，给了她一个很奇怪的回应：“我是觉醒者。”

这个时候的宛照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还在手动失忆：“什么男生寝室压缩饼干的。”

觉醒者又怎么了。

“我的觉醒技能是「观测」。”

“……？”so？

“技能告诉我，你记得我。”

“……”

这就很尴尬。

——事已至此。

宛照手按到了门把手上。

如果没什么事情大家就暂时不要再见面了。

告辞。

“我这次的副本任务，是带你离开阳光公寓。”

司野一句话让开溜的宛照停下脚步。

司野算是小A打包给她送过来的，宛照盘了一下里面的逻辑：“你的「观测」技能，可以看穿物体信息？”

他微微颔首：“没错。”

宛照终于明白为什么第二次开放A级副本，选中的会是只经历过一次新手副本的司野了。

觉醒技能独一无二。

注定了只能是他。

好用就用。

“那你有「观测」到阳光公寓哪里存在问题吗？”

“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司野沉吟，“不过，我倒是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宛照洗耳恭听。

“你知道副本、玩家、「方舟」世界吗？”

见宛照点头，司野继续往下说。

“除了觉醒者自发组成的公会，玩家为了提升实力对抗副本分为了两个派系，一个是靠提取怪物基因改造自身的「造物主」，因为有过拿其他玩家做人体实验的传闻，所以风评非常不好。”

“还有一个便是火力不足恐惧症疯狂搞研发的「智械联盟」。”

“再去看他们的自我介绍。”

“贾壮不是觉醒者，而是进行异化改造了的「造物主」成员。”

“小胖子也进了「造物主」，他的觉醒技能是「厄运偏移」。”

“短发女倒是觉醒者，觉醒技能为「迅捷」。”

“斯文男来自「智械联盟」，看着文弱，背包里的库存掏出来能炸掉整个平辰理工。”

宛照：“……”

好，好，好。

你们都这么下副本是吧。

但谁要听这种八卦。

“房东大妈呢？”

司野顿了一下：“就是房东大妈。”

过了许久，司野才重新开口：“技能「观测」的结果不会出错，那么问题只会出现在我自己身上，若是眼见不为实……剩下能够欺骗到我的，就只有大脑了。”

那便没有异议了。

宛照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也是我的推测。”

“好了。”司野上前几步替宛照打开那扇房门，“走吧，他们那边差不多也该讨论出点什么了。”

“嗯。”

宛照走到玩家聚集的那个房间附近，司野便不再跟着往前了，他略微示意后选择了走窗户。

之后宛照便推门而入，同一时刻，司野也拧开了厕所里面的锁头，不慌不忙地走出。

做戏做全套，他还顺手关上了先前打开的，发出恼人噪音的排风扇。

“人都到齐了啊。”短发女给宛照挪了个位置，她看向斯文男，“那就简单说下下步计划吧。”

斯文男点了下头：“这恐怕是一个困局，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线索暂时又不明朗，但房东大妈绝对有问题，一个副本角色而已，不如……杀了她。”

“杀了她会不会有怪物出现？”小胖子神情紧张。

“就是要它出现。”斯文男十指交错，“比起无知无觉地死去，我更想知道，对手究竟是谁。”

“谁去？”短发女问。

虽然是提问，但大家目光都隐晦地落在了觉醒技能为「镰刀」的贾壮身上。

贾壮双手抱臂，鼓胀的肌肉下能明显看见暴起的青筋，他抬起眼：“我可以当先锋，但前提是，你们要一起去。”

斯文男：“我没意见。”

都定下后，六个人便浩浩荡荡地来到一楼。

房东大妈还在屋子里看电视，窗帘拉地死死的，但隔着墙，仍能听见电视里的角色吵架、摔东西的嘈杂声响。

贾壮上去敲了敲门。

没过多久便有脚步声渐近，之后房东大妈一脸慈爱地出现在众人视野。

“有事……”

宛照清晰地看见贾壮的右手臂瞬间出现数条延伸的肌肉组织，它们似是活物在交融、重组，最后凝固成为锋利的黑色弯刀——

一个至下而上的斜切！

“……吗？”

最后一个字尚未吐出，房东大妈身首异处，干净平滑的刀口在脑袋滚落后才滋出艳红的鲜血。

无头尸体开始僵硬地向前倾斜，最后“砰”地一声砸落地面。

依旧无事发生。

只有那张面朝众人的脸嘴角微勾。

“艹。”贾壮暗骂一声，“喂，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不都杀了试试看？”

“别吵，我在思考。”斯文男眉头紧锁，“不应该啊。”

这时，宛照默默地抬起手，拍了拍斯文男，示意他往屋里看。

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房东大妈的尸体消失了，阴暗的房间里，一道人影静静地坐在电视机前。

是房东大妈！

她扭过头。

众人迅速避开看过来的视线，躲藏在公寓的一角。

“死人复活？她绝对是怪物！”

“但我更倾向于这不是本体。”司野说道，大脑欺骗的由来难以解释，他直接抛结论，“看到的未必真实，就像鬼打墙，明明自己在走直线，可实际就是在原地转圈。”

“或许，之前房间里的异象有更深层次的寓意。”宛照对这件事始终很在意，“在你们入住阳光公寓之前，这些房间都是空的。”

“空的？”

“难道东西是凭空出现的吗？”

对，凭空出现。

这明显不符合常理。

而且异象也都各不相同。

“这也许是暗示！我们内心的投射！”斯文男抬高声音。

他继续说道：“假如物品有象征意义，破碎的镜子意味着自我认知的混乱，裂开的墙不过是表面平静，实则内里已经濒临崩溃，《呐喊》则是缓缓不断的恐惧和痛苦……”

“对上了，都对上了！”

“我们看似安全无虞，实则早就深陷泥潭。”

“蜘蛛为网，我们是挣扎的猎物。”

“沙漏是时间，代表着逝去的生命。”

司野从口袋里拿出沙漏。

现在尚未落下的，只余四分之一了。

“我们是如何进入幻境的？”

宛照想起书桌上的《南柯记》：“也许……”

它讲述了淳于棼酒醉后梦入槐安国被招为驸马，任南柯太守。

“是梦。”

「梦」字一出，即为清醒，好像什么都解释的通了。

凭空出现的异象、反重力的沙漏、死而复生的房东、如画像般不真实的夜晚，以及这朗朗晴空。

1-20390613-29副本。

第一条主干分支时间线，漫长雨季，根本没有晴天。

而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的时候，便离醒来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