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茧 第23章 第 23 章

商恒景刚刚教完夏菟菟一个新的手语动作，两人的手指在阳光下轻轻交叠，空气中弥漫着甜蜜的气息。

就在这时，陆奚川兴冲冲地推门而入，手里挥舞着一个文件夹：“恒景，菟菟，有个好消息！《文物修复季刊》想做一个专题报道，重点介绍这批竹简的修复成果...”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注意到商恒景的脸色在听到“专题报道”四个字时瞬间变得惨白。

“怎么了？”夏菟菟担忧地看向商恒景，发现他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商恒景猛地站起身，打翻了桌上的茶杯。

茶水溅湿了几张散放的文件，其中一份三年前的旧报纸露了出来。

报纸头版上赫然印着年轻的商恒景的照片，标题醒目：“天才修复师重大失误，国宝级文物损毁”。

陆奚川倒吸一口凉气：“这份报纸怎么会在这里...”

夏菟菟弯腰捡起报纸，看着照片上那个眼神明亮、笑容自信的商恒景，简直无法把他和现在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联系起来。

“这是什么？”她轻声问，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

商恒景一把夺过报纸，双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纸张。他的呼吸变得急促，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恒景，冷静点。”陆奚川上前一步，担忧地说。

商恒景猛地推开他，跌跌撞撞地冲出工作室，连平板电脑都忘了拿。

夏菟菟想追出去，被陆奚川拦住了：“让他静一静吧。这件事...是他心里最深的伤疤。”

她低头看着地上被打湿的报纸，那个触目惊心的标题像一把刀刺进心里。原来，这就是商恒景封闭自己的原因。

“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她轻声问陆奚川。

陆奚川叹了口气，示意她坐下：“三年前，恒景接手了一批极其珍贵的战国竹简修复工作。就在修复即将完成时，实验室发生了火灾...”

“虽然大部分竹简被抢救出来，但最珍贵的那几枚还是受到了严重损坏。”陆奚川的声音低沉，“媒体报道把责任全部推给恒景，说他操作不当引发火灾。但实际上...”

“实际上什么？”

“实际上是实验室设备老化导致的短路。”陆奚川握紧拳头，“但当时恒景是项目负责人，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从那以后，他就再也不肯在公开场合露面，也拒绝接受任何采访。”

夏菟菟的心疼得厉害。她无法想象，那个曾经光芒四射的天才修复师，是如何独自承受这些指责和压力的。

“他一定很痛苦...”她喃喃道。

陆奚川点点头：“这些年，他把自己关在这座老宅里，用沉默惩罚自己。直到你的出现...”

夏菟菟想起商恒景学习手语时专注的样子，想起他偷偷准备的小惊喜，想起他眼中渐渐重现的光芒...她的眼眶湿润了。

“我去找他。”她站起身，语气坚定。

她在庭院的老槐树下找到了商恒景。他坐在石凳上，双手捂着脸，肩膀微微发抖。那个总是挺拔的身影，此刻显得如此脆弱。

夏菟菟轻轻走到他身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下。

过了一会儿，商恒景抬起头，眼睛红肿，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他看见夏菟菟，下意识地想躲闪，却被她轻轻握住了手。

“不要躲。”她轻声说，用手指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水。

商恒景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缓缓放松下来。他的目光依然躲闪，不敢与她对视。

夏菟菟从口袋里掏出那本皮革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写下：

“那不是你的错。”

商恒景看着这行字，苦笑着摇摇头。他在笔记本上回复：

“我是负责人，就是我的错。”

“设备老化不是你能控制的。”夏菟菟继续写道。

“但我应该检查得更仔细。”商恒景的字迹潦草，透着他的痛苦，“那些竹简...再也修复不了了。”

夏菟菟的心像是被揪紧了。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商恒景对现在这批竹简如此珍视，为什么每一个步骤都如此小心翼翼。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用手语比划出刚学会的句子：

“我在这里。”

商恒景的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他看着她，目光中混合着痛苦和感动。

夏菟菟继续用手语表达：“让我们一起修复，不仅是竹简，还有你的心。”

这个手势她练习了很多遍，此刻做出来流畅而坚定。

商恒景的眼泪再次涌出。三年来，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第一次有人不是同情他，而是真正理解他。

他缓缓抬起手，用手语回应：“我不配。”

夏菟菟用力摇头，眼泪也跟着滑落。她用手语说：“你配得上所有的美好。”

夕阳西下，两人的影子在庭院中拉得很长。商恒景终于平静下来，但眼中的阴霾仍未散去。

回到工作室时，陆奚川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一张字条：

“恒景，那篇报道我已经推掉了。随时需要我，随时打电话。”

商恒景看着字条，眼中闪过一丝感激。

晚上，夏菟菟没有立即离开。她陪着商恒景整理工作室，小心地收起了那份旧报纸。

在准备离开时，商恒景拉住了她的手。他在笔记本上写下：

“谢谢你没有离开。”

夏菟菟看着这行字，心里酸涩又温暖。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

“我永远不会因为你的过去而离开你。”

这个轻轻的吻，像是一道阳光，照进了商恒尘封已久的心。他怔怔地看着她，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走在回家的路上，夏菟菟下定决心要帮助商恒景走出阴影。她知道这不容易，但她愿意陪着他，一点一点地修复他破碎的心。

而在老宅里，商恒景站在窗前，手中握着那份旧报纸。犹豫了很久，他最终没有扔掉它，而是把它锁进了抽屉深处。

他知道，要真正走出阴影，首先要学会面对它。而现在，他终于有了面对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