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华 第26章 霓华第十七幕

今日是五月二十二日，团圆夜。

一大早，洛渊就去侍弄后院那片铃兰了。

“嘿，起这么早。”林茵突然从背后拍了拍洛渊，吓了他一跳。

他拍拍胸脯，压压惊。

“今晚团圆夜，打算怎么过？”林茵又笑嘻嘻地问道。

“像平常一样过呗。”洛渊没太有兴致地回道，又小声缀了句“又没有团圆。”

林茵会心一笑，装作漫不经意地说“孟菲走之前，我可问了她了，说是最早今日傍晚就能回来。”

“真……”刚两眼放光似地要发出另一个疑问词，转头看见林茵那一脸得意样儿，就又憋了回去，压抑着激动的心说了句“哦。”

“所以，今晚到底怎么办？”林茵追问道。

“按团圆夜办呗，吃团圆饭，吃炉饼……”洛渊举着例子。

林茵脸上得意洋洋地挂着笑。

“你又在乐什么？”洛渊有些懵懂地问道。

“我看啊，是铃兰花开，幸福归来。”林茵打趣道。

洛渊一脸无语，“之前怎么没发现你懂这么多呢。”

昨天，南离他们去了黎国周边一个小镇，说是有事要办。

团圆夜傍晚，家家户户都在忙活准备佳肴。

一条小道上，一个男子拿着酒瓶，摇摇晃晃、东倒西歪地走着。

突然，定睛一瞧，眼前似乎有个人影杵在那里，挡住了他的路。

男子揉了揉眼，摇了摇头，看清眼前的人。

是南离，她穿着一身黑裙，半披着长发。

“诶，你谁啊？”男子嚷嚷道。

离冷笑一声，“你们就不能换个新奇点的开头语？万一，那就是你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了呢。就凭你刚才那句话啊，是永远不可能被载入史册的。”

莫名其妙，男子疑惑且愠怒地喊道“你管得着吗？你以为老子稀罕载入什么破史册吗！”

“那死后，可别说我没给你留这个机会了。”南离似乎替他遗憾地说了句，随即抽出剑，朝男子击去。

男子虽然有些懵，但也轻巧躲过，抽出自己的佩剑，迎击南离，酒意似是瞬间全无。

几番打斗，几番防御，男子终归败下阵来，南离一剑划伤了他的腿筋处，男子气喘吁吁地瘫倒在地上。

“不过也是，你这些半斤八两的功夫，怎么可能载入史册，也别太怪黎允小看你了，追求功名利禄，你也得有拿得出手的本事吧。”

“你……”没等男子吐出下一个字，南离就已将其一剑毙命，

她冷漠地扔下句“我说过了，你没有下句话的机会了。”

风呼呼刮着，卷起阵阵尘土。男子的死，似乎也像那些尘土般渺小且被动。

（男子也是当年沈府案的凶手之一，魏鳥，他从小被父母寄予厚望，努力地学习，努力地练功夫。

可是，必须承认的是，“努力一定会成功”这句话并不适用于所有人，魏鳥就是其中之一。

但是，自己的碌碌无名，让他对父母多年的用心培养产生了一种负罪感。直到黎允找到他，允诺给他功名利禄，贪婪、**瞬间泛滥，盈满心宇。

成立黎国后，黎允给了他一个镇令的职位，说是先历练历练，后再慢慢晋升。

他刚上任那阵儿，还是挺开心的，规划着怎么把镇子治理地井井有条，怎么一点点实现自己的志向，满足父母的期望。

可是，一次又一次的难题，一点一点击溃他的信心。可能他就是不适合当官。

直到父母都遗憾而终。他开始整日买醉，镇上的问题也都置之一旁，其实他内心深处可能根本就不喜欢这些，只是被父母和他人灌输的思想太深了，直到他自己都信了。）

南离他们将魏鳥偷偷运回镇上的府衙，准备离开。

突然，“嘭！”

一声，回头一看，府衙的小灶房里火光乍现，两个守卫慌忙地从灶房跑出。

大抵是两人今晚在府衙值守，想做点东西吃，但意外走水了。

火焰迅速从灶台蔓延至屋顶，青烟滚滚，与夜色交织成一片混沌，热浪扑面而来，很快逐渐蔓延到了魏鳥待着的那个房间。

但除了南离他们，没人知道魏鳥在里面。

南离直愣地看着眼前的熊熊火光，大火在她的瞳孔里越烧越旺。

就这样直直地盯了好一会儿，眼睛甚至被熏得有些干痒，微弱的灼烧感弄红了眼角。

这是十三年里，她第一次见到如这般的火灾。她猜，十三年前那场火，一定比这般烧的还要旺盛吧。

突然，何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的视线这才从那场火光中挪开。

“走吧。”他轻声说道，看向她的神色中像是带着几丝忧虑。

另一边，洛府中的人都在等着南离他们回来，大家共庆团圆夜。

林茵招呼大家先吃几口垫吧垫吧，大家却一致要求等着他们回来一起。

直到戌时，南离他们才回到洛府。

推开门，三人都愣住了。

孟菲和何是根本不知道有这种节日，南离则太久没过这个节日，都有些忘了。

“你们可算回来了！快去洗手，等着你们开宴呢！”林茵兴奋地喊道。

众人皆喜笑迎面。

全府一大桌子人聚在一起，品酒吃菜，欢声笑语，喜悦的心情是会互相感染的，南离他们也迅速被代入到这喜庆的节日氛围里。

酒足饭饱后，有些人还准备了才艺表演，轮番上场。

“对了，炉饼呢？”洛渊问道。

管事的回道“王大厨做好了半成品放在厨房里，说是让我们吃的时候去现烤一下就好，不然放久了容易受潮，影响口感。我这就喊李妈妈去烤。李姐！李姐！”

李妈妈正在一边欢歌载舞，正在兴头上。

“干啥呢？”

“那个炉……”

还没等管事的说完，李妈妈就又喊道“诶，啥事等会儿说，马上就轮到我上场了。”

看来李妈妈暂时顾不得去烤炉饼了。

闻言，几人都被逗笑了。

“我去烤吧。”南离自告奋勇道。

“南姑娘也会烤炉饼？?国那边也兴这个节日吗？”管事笑着的问道。

南离摇摇头，笑着回道“没有，只是之前我娘亲教过我。”

“要不然还是等李妈妈下场再去烤吧，也不急。”洛渊想要制止南离，毕竟通过上次那碗熬糊了的粥，他大概了解了南离那“感人”的厨艺。

“诶，正好我还没尝过南姑娘的手艺呢。剑都能用的那么好，做饭肯定也不差。”林茵一脸兴奋地说道。

“你确定？”洛渊有些着重的语气。

“当然！”林茵不明所以地回道。

“我去吧，很快的。”南离坚定地看了看洛渊，起身就走去了厨房。

镜头一转，

“当然…不确定。”林茵傻愣着眼，看着眼前那盘黑乎乎的炉饼。

众人都凑了过来，围观着这盘独特的炉饼，场上一片静默。

“这…这真的是个失误，我就一转眼的功夫，好像就有点…烤过头了，不好意思啊，大家。”南离解释道。

大家都大眼瞪着小眼，小眼瞪着炉饼。

“哈，哈……没事，这有什么的，它虽然外表看起来有些强硬，但我们绝不能以貌取饼。”林茵说道。

“当然，对对……对”众人附和道。

洛渊实在没忍住，别过头去捂住脸偷笑。

林茵注意到，心生狡猾一计，说道“洛渊，带个头吃起来吧。”

洛渊忙收住笑，转过头看了看林茵，林茵挑眉一笑；

他又抬头看了看南离，恰好又和她对视上，只见她一脸期待的样子；

洛渊干咳了一声，故作淡定地从盘子里拿起一个长得没那么黑的炉饼，扫视了一眼众人，缓慢地咬了一口。

众人也皆在期待着他做出评价。

只见洛渊眼中星光一冒“嗯……好吃的。”他捣蒜般地点着头。

听到赞扬，南离脸上的失落一扫而光，瞬间笑逐颜开。

众人也都好奇地纷纷拿炉饼品尝，

确实还好，就是稍微有些糊，算不上难吃，这很大一部分得归功于王大厨的手艺。

吃完炉饼，众人继续去嬉戏玩闹。

南离坐在台阶上，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月。

洛渊走到她旁边坐下，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今晚的夜空很漂亮。”他一言。

“好久，没有这样安静地看过星空了。”她一语。

“今晚……开心吗？”洛渊又问道。

二人相视。

“当然，今晚很热闹，很开心。你呢？”

“嗯……能团圆，很开心，炉饼也还不错。”

两人默契地相视而笑，是发自内心的笑，灿烂且真挚，还伴着几分羞涩。

林茵离开了喧闹的人群，爬上屋顶，坐在瓦片上。

“你怎么来这儿了？”身后传来孟菲的声音。

“啊，那个…下面有点太热了，我上来透透气。”林茵回道，并深呼一口气。

“哦。”孟菲边说边走近，到他的旁边坐下。

“好像……确实凉快很多。”孟菲认真地说了句。

林茵看着她一脸懵懂的样子，嘴角不觉勾起一抹浅笑。

林茵思忖了一会儿，决定告诉孟菲“其实，我是个孤儿，从小四处流浪，居无定所，那时候从来没敢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有了一个归处，一个像现在这样温暖开心的地方，一个可以永远跟定了的人。游历那么久，我看过太多悲欢离合了。”

“那后来为什么打算跟定洛渊了呢？”孟菲好奇地问道。

林茵满脸骄傲，回道“因为他说他会请我吃一辈子的糖。”

“就…因为这？”

林茵顿了一会儿，认真地说“其实重要的不是糖，是一辈子。”

两人相视，月光轻轻洒落在瓦片上，此刻似乎只剩下温柔、惬静。

孟菲看林茵的眼神中好像也悄悄地混入了几丝温柔，

或是错觉，但在林茵朝她笑时，她却也会真真地不自觉地跟着轻笑，

毕竟，一个意气风发，眼中满是炽热，微笑时还会露出两个梨涡的少年，任谁看了能不沉溺一会儿。

“给你。”孟菲将一个小袋子递到林茵面前。

林茵接过，打开袋子，一阵芳香扑鼻而来。

“鸡蛋花糖？你去“糖琉璃”买的？”

“糖琉璃”是名冠江湖的一家糖铺，“鸡蛋花糖”是当下时令它家的一款招牌。

“今天碰巧路过，随手买多了，分你一点。”

林茵脸上藏不住笑“可我怎么记得它家的糖都是限量卖的呀。”

她张了张口，却又想不好该怎么往下说，最后什么都没说。

林茵看她有些无措的样子，轻轻低头，嘴角偷偷上扬了好几个像素点。

今晚大抵是孟菲来黎国后，笑容最多的一晚。

孟菲和何是是?王指派给南离的帮办。他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孩子，之前在江湖上一个很出名的门派练功，后来门派覆灭，还活着弟子们都散往各地，各寻生计，大多就是干这种对功力要求高的活计。

其实，派他们两人协助，说白了就是?王需要监视南离的举动，

只是，?王想错了一点，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监控机器，他们也会有情感的偏向，（虽然孟菲修的是无情诀，但她又不是好坏不分。）

在与南离相处的过程中，他们能感到逐渐与南离产生的羁绊。

所有要出面的活儿，基本上都是南离自己在干，因为她本就不想将他们两人无辜地牵扯进来，他们不该为了她而去杀人、结仇，他们不该是她意志的控制体。

虽启于使命，但终于的应是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