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麻辣烫店燥热黏腻,塑胶桌椅板凳间隔紧密,气雾含糊,对话间混杂着其他桌客人的低语。
“暂时还没有往这个方向想。”
陈童低脸,看见自己面前烫好又被摆得整整齐齐的碗和筷子,笑着说。
其实浪浪不是第一个问她这个问题的人。
要说陈童对在自己脸上投射的各种目光,以及从七八岁开始就收到来自各种星探和公司的邀约,甚至是周边许多人或多或少的示好……都没有任何察觉,那是假的。
但她的确对这个行业并没有太多兴趣。这段时间待在剧组,也纯粹只是辞职之后和陈小萍吵架,又凑巧碰上从前一起打过比赛的学妹,得知对方现在在剧组工作、开工临时被放鸽子找不到人的情况,才过来帮忙。
也打算趁此机会歇一歇。
“那可惜了。”听到她这样说,浪浪摘下起雾的眼镜,语气听起来有很多遗憾。
只是不到一秒,她就神色郑重地开始在中间的圆锅里找那根自己看中许久的鹌鹑蛋。
“老板,帮忙烫份豆芽和米线。”迟小满冲那边招呼着,然后又兴冲冲地转头回来,在蒸腾的热气和雾气中向陈童解释,
“浪浪一直在为她的电影物色女主角。”
陈童莞尔,“那她怎么不找你?”
迟小满眨眨眼。
浪浪正忙着吃鹌鹑蛋,在旁边被烫得嘶哈嘶哈,不停吹口里的热气,看样子也没空回答这个问题。
陈童看着迟小满眨眨眼。
下一秒瞥见对方脸上像是写着“你说呢”的表情,恍然大悟,张了张唇——
“对!”
在她开口之前,迟小满很满意地抬了抬下巴,像一只骄傲的猫儿那样指了指自己,
“另一位女主角已经内定是我。”
“原来如此。”陈童笑得眼睛弯起来,“两位女主角。”
“当然。”浪浪吃完热气腾腾的鹌鹑蛋,不知道被烫到还是怎么回事,讲话有些不利索,“我要是不用她,她能每天早上五点起来敲我门给我演段三秒哭戏。”
“你们住一起?”陈童好奇地问。
“谢谢老板。”迟小满笑眯眯地接下老板端过来的那碗豆芽米线,很快便火急火燎地放下,回答陈童的问题,
“没有,但是我最近想搬去她住的那个小区租个房子住。”
说这段话的时候,她应该是被米线碗边烫到,两只手忙去捏着耳朵,于是又变成一只什么都会招供的老实小猫。
浪浪起身,从旁边的冷饮柜找了瓶没开盖的可口可乐给她,
“她再过一年就毕业了。现在不用怎么去学校上课,住这附近去试镜试戏,或者去剧组什么的都会方便点。”
迟小满动作自然接过去。
两只手像两只爪子那样贴着玻璃瓶壁。她在用可乐凉着被烫到的手指。
也点头,
“对,而且她那里比较便宜,我能付得起房租。”
看得出来这两个人关系很亲近,对彼此有很多了解。
并不是说对这种关系有很多羡慕。
但对比下来。
陈童才发觉,自己很难与人产生这种心照不宣的亲近关系。
不过也不会多嘴。
聊完这件事。
陈童笑笑,没说话,低头想要去从那口煮着很多料,也煮满香肠、鸡爪、土豆、海带、金针菇的大圆锅里,找到一串看起来并不会浸透很多辣油的。
然后就听见迟小满小声地说,
“这里这里。”
麻辣烫店人太多。
陈童没太听清,也没觉得迟小满是在和自己说话。
没抬头。
但一个阔口棕色圆碗被推过来,里面是刚刚那份米线和豆芽,加了根肠,三颗鱼丸,三颗牛肉丸,一根蟹棒,一串豆腐皮,还有些绿色蔬菜和海带,和那口大圆锅里的不同,这份显然是用清汤煮的,没有加辣油,而那些从大圆锅里拎起来的串,也都被过了遍水加在上面。
看起来琳琅满目,各种品类都有,并不小气,也不会让陈童吃了之后晚上胃难受得睡不着觉。
“陈童姐姐,你吃这份。”
迟小满在她旁边说。
说完之后很乖巧地等着她动筷,但一段时间看她没动作,又补充,
“不够我等会再给你弄。”
一般情况下,陈童并不喜欢暴露自己的个人喜好,从而去左右其他人的选择。在很多类似的饭局中,她会是服众的那一个。因为觉得没必要,不喜欢别人迁就自己,也不喜欢别人太了解自己,更不喜欢自己在人群中太出挑。
但迟小满怎么知道她吃不了辣?
“谢谢。”陈童没有拒绝这碗被处理好的麻辣烫米线,也抬头,对从进门起就忙上忙下的迟小满笑,“你怎么知道我吃不了辣?”
可能夏季并不适合吃麻辣烫。
这么一会。
迟小满出了不少汗。
脸上皮肤呈现出一种尤其干净的潮红,颈下散落的碎发湿成一缕缕。
“我之前听过你跟人讲广东话。”听到她这么问,迟小满很费力地把自己嘴巴里那口鱼丸处理好,然后像是被她看着吃东西特别不好意思,便有些拘谨地笑了笑,
“又看你这么久一直没有吃。”
原来这样。
这个回答倒是让陈童有些意外。本以为迟小满会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没想到为人处事那么细腻。
“谢谢。”
为了不让迟小满为了照顾她而饿太久,陈童这样说,
“我这些应该够了,你自己好好吃饭。”
“好!”迟小满答应下来。
可能是因为年轻心里不装事,什么表情都摆在脸上。听了陈童这句话,她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了转,像是在考虑自己的钱包能否负担得起胃口,最后像是得出“可以”的结论,便又满心欢喜地去伸手拿了串鱼丸。
也没想过要让平时连盒饭都是吃一半留一半的迟小满破费太多。
陈童看着自己面前这碗满满当当的米线,突然觉得抱歉,“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帮我吃一些吗?”
迟小满却顿住,很严肃的样子,“不可以。”
陈童愣住,也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不太妥。毕竟她们才认识不到一天。
结果迟小满放下筷子,很义正言辞地说,“说好要请你吃麻辣烫的,没有鱼丸牛丸火腿肠米线海带空心菜蟹棒豆腐皮的算什么麻辣烫?”
这句话语速很快。以至于陈童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迟小满真的把她这碗里面的每一串都一字不差地报了出来。也才意识到——
原来迟小满真的是个演员,不仅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甚至能把一串菜名说得声情并茂。
“我都说了。”
这时候浪浪在旁边一声不吭地吃了会,整个人精气神足了些,在旁边补充,“她是全世界最有出息的女演员。”
拿了根肠嘶哈嘶哈地咬着,“之前上学的时候,每天早上在食堂打工蒸包子,还专门在笼屉面前,对着那些包子每天背绕口令练台词来的。”
被浪浪夸奖。
迟小满像是有点不适应,不太自然地撇了撇嘴角。
又把自己刚刚用来凉手但还没开盖的玻璃瓶装冰可乐放在陈童面前,抬起下巴,用那种让人不能拒绝的语气,说,
“必须再加瓶可乐!”
“嘭——”玻璃瓶底撞到桌面,溅起瓶壁淌下来的水汽。
陈童和浪浪都被她唬得一愣。
结果迟小满脸上那种板上钉钉的表情只维持不到三秒就破功。
她左右看了看她们两个的眼神。
先是很怀疑地伸手摸了摸可乐瓶壁,再犹豫着问陈童,
“还是你要更冰一点的?”
陈童笑得不行。
-
那顿麻辣烫其实并没有吃太久。但在整个过程中,陈童却产生某种很明确的感受——
她觉得自己就像某个风尘仆仆的星际旅人,不小心脱离自己原本的运行轨迹,迷路许久,既厌倦回到原点过着周而复始的生活,也暂时没有动力去找寻新的方向。
却在偶然间,遇见冲她敞开家门并且愿意邀请她进行晚餐的小满和浪浪。
而单薄的、疲累的她,在漫长的星际旅行之后,终于享用到热气腾腾的晚餐,也在接触到小满浪浪过分鲜活、生动的生命过后,感觉到很多新鲜,好奇,便对此再也难以忘怀。
于是那天晚上,迟小满掏出自己的零钱包去结账,陈童和浪浪站在外面等的时候。
浪浪问起她吃饭时聊过的找房子的事情,又笑眯眯地问她有没有兴趣和她们一起住在幸福路。因为迟小满正好还缺一个室友。
鬼使神差。
陈童看向迟小满正在结账的背影——
麻辣烫店里人很多,塑胶桌椅是正红色的,灯是黄的。
年轻女孩绑着颗摇摇晃晃的丸子头,穿很普通的白色棉质T恤和蓝色短裤,天气太热,让她肩背部分的棉质面料都洇着些濡湿的痕迹。
她神色极度认真。
像是曾经有过站在路边被飞车党抢劫的经验,背着身从自己那个皱皱巴巴的零钱包里,很小心地数着足够的硬币和纸币,交给老板。
而陈童站在她身后看她很久。
或许也没有很久。
就已经产生一种想要暂停星际旅行的冲动,甚至因为这两个人太友好,太温暖,以至于她也没有在那个当下联想到暂停下来的任何坏处,便只是轻轻笑着说,
“好啊,如果她也愿意的话。”
-
出乎意料。
当浪浪提出这个想法时。
迟小满并没有马上答应,而是很谨慎地看着陈童,挠了挠下巴。
慢吞吞地说,“你要考虑好哦,我住的地方条件不会好。”
停了几秒,没心没肺地笑,“毕竟贪便宜嘛。”
“没关系。”
陈童没有忽略迟小满脸上的表情变化,那是一种不想被人发觉自己在说出这些话时会觉得自尊心挫败的掩饰,“我现在工资也不高。”
她停了停,语速很慢地说,“但是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
“没有没有!”迟小满又开始摆手了,她看上去轻松很多,大概是记性不好不会把一两个难过的瞬间放在心里,声音也恢复活力,“反正我也要找室友的嘛!”
“OK了,既然你们两个都觉得对方还不错——”
不知道为什么。
浪浪的语气听上去格外郑重其事,像她们是两个马上要结婚的新人,
“事情就这么定了!”
-
搬家那天,天气尤其热,气象台发布预警,气温高达四十一度三。
于是她们选在晚上。
那个时候迟小满已经提前搬了进去,并且在陈童并不知晓的时候,她就很勤快地在每天收工以后,自己像只小蜜蜂一样单独跑过去,把她们在幸福路租下的出租屋打扫得干干净净。
这件事陈童也是在搬完家后才知道。
因为她原本以为,迟小满会在某个日期联系她,让她帮忙搬家。接着再找一天帮她搬家。
有来有往,互惠互利。这才符合陈童所认知的处事原则。
但迟小满没有。她貌似是一个十分热心肠,十分善良,十分真诚,并且从来不认为自己为别人提供帮助,是需要获得回报的人。
纯粹出于善良这么做。
才更让陈童觉得意外。
因为她自己不属于这种范畴,大部分时候,她都会将别人的恩情用恰当的方式还回去,因为不喜欢麻烦人,也不太喜欢被麻烦。
而那次。
为了帮她在有史以来北京最热的夏天搬家,迟小满甚至特意选了比较凉快的晚上九点,骑着那辆电驴风尘仆仆地赶过来。
浪浪也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一辆蓝色三轮,骑过来停在她原本的公寓楼下,上面还有个喇叭,里面是两个人背着她录好的录音——
“陈童陈童不要伤心,幸福路里幸福相伴!陈童陈童不要难过,小满浪浪永远相随!”
因为那天陈童又被剧组那名主演刁难。而迟小满看到之后怒气冲冲在背后骂了那人一句“杨王八”,然后晚点又给她抢了碗肉多的盒饭过来。
总之晚上这两个人风风火火,把陈童整理好的东西帮忙抬下去。
甚至没太商量,心照不宣抬的都是大件,留着小件给她自己弄。
真的启程从陈童住的隔板公寓,去幸福路,已经是半夜。
或者说是凌晨。
那个时间段北京的马路灯火通明,她们走的那条格外宽阔,基本没有几辆车。
浪浪个子不高,骨架小,却骑着那辆比她体型大好几倍的三轮,在大路上很灵活地拐来拐去。三轮车后有条用细绳绑起来的塑料椅,被风吹得哐当哐当作响,声势浩大,像她们的出场配乐,走到哪响到哪。
迟小满骑着电驴载陈童,将自己前几天刚买的新头盔当搬家礼物送给陈童,自己戴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上面有很多划痕的旧的,飘飘悠悠地跟在浪浪的三轮旁边。因为她说自己已经是很有本领的二十岁有车女人,以后要经常接陈童收工。
那晚空气中有干燥的热意。
也有在深夜变凉快的风。
还有迟小满洗过澡过来帮她搬家、T恤上残存的很淡的洗衣粉味。
或许是深夜给人的错觉,一辆借来的三轮,一辆淘来的旧电驴,三个人开向幸福路的那段路一往无前,连一个红灯也都没有遇到。
唯一的插曲。
是后来三轮上的旧喇叭好像坏掉,突然开始播放一曲很熟悉的调子,只有前奏,循环播放,不算悦耳,音量很大,甚至惹得人在空旷大路时都有些烦躁。
浪浪骑了一路骂骂咧咧,弄了几次都没弄好,最后很生气地拍了下,大喊了一句“我靠烂喇叭!”
接着两辆车同时驶入隧道。
那是一个很长的隧道。
里面没有什么车,喇叭里循环播放的曲调也就显得愈发刺耳。
陈童自己倒没有对此感觉到太多不耐,因为大部分时候她情绪平和,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恼怒。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她意识到这个隧道长到很久都没有开完,而在这时迟小满突然清了清嗓子,然后就迎着风,很大声音唱,
“轻轻的一个吻,已经打动我的心……”
不算好听,甚至因为被风吹掉几个音,反而显得有些胡来。
但陈童仍旧恍然大悟。
原来这首歌是《月亮代表我的心》。
她性子算是内敛,没有加入迟小满的高声歌唱。
反而是被喇叭烦到不行一直在骂骂咧咧的浪浪,听到迟小满唱歌,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也接了起来,
“深深的一段情,教我思念到如今——”
声音拖得很长,没有规律,不像唱歌,反而把一首原本柔情似水的歌,唱得像发泄和嘶吼。
但因为风大,所以两个人声音都几乎是在喊着唱,似乎是想要盖过那恼人的喇叭。
唱了几句,迟小满也没有非要强迫陈童加入,而是自己就唱得很高兴,好像开向幸福路的路上,对风唱《月亮代表我的心》是什么约定俗成的法则。
于是陈童坐在电驴后座,吹着夏夜慢慢变凉的风,也因为这两个人有时候整齐有时候不整齐的歌声,笑得眯起了眼。
而像是听到她在笑。
迟小满在车上唯一的后视镜里看她,表情看起来很高兴,然后唱到,“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突然断了。
抬起一只手往上指。变成更为兴奋的一句,
“陈童陈童!”
“快看月亮!”
下一秒她们驶出漫长隧道。
陈童匆忙间抬头——
北京夏夜的风异常燥热,将迟小满的头发吹到她脸边。
骤然间她看见头顶那轮近得仿佛在亲吻头顶的满月,也在恍惚中瞥见迟小满在黑夜里格外亮格外炯炯的眼睛。
还听到在这之后。
迟小满好像很开心也好像很平常地说,
“我们以后肯定会好幸福,因为连月亮都在陪我们搬家!”
如果这是一部电影,那恐怕这就是主人公陷入爱河的瞬间。但现实并非电影,陈童也没有从此就陷入爱河无法自拔,她不是个善于爱的人,也不是一个想要爱的人。
所以当时,她也没有觉得自己真就这样爱上了迟小满。
只是很久以后的后来,她才惊觉,尽管她试图否认,也对这件事有很多迟钝,但那的的确确,就是她后来真正爱上迟小满、并且从此难以忘怀这个人对自己人生造成冲击的第一步。
纵然知晓会在将来和这个人分开两次,九年不见面,也仍旧会在当时毫不犹豫接下头盔,听着《月亮代表我的心》驶向幸福路。
从陈童变成陈樾,也始终无法忘怀的第一步。
准时更新小霓虹的第二十天[墨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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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这章放一下预收《大理爱情事故》的文案~
【被糊弄来疗愈的迷糊甜呆作家*散漫野生美大理民宿老板】
二十五岁那年,戚悬冬来了场说走就走的穷游,在大理遇见了个戴大耳环的美艳女人。
一个月的旅程。
女人教会路痴反应慢的戚悬冬骑摩托,带她爬山看日出,教她用喝完的啤酒瓶来养花。
也教没谈过恋爱的她在红色黄昏下接吻,在满天繁星和沾着露珠的草地上大声唱歌,和极尽缠绵。
后来,她们甚至还说好要来一场公路旅行,一路自驾从大理开到曼谷,等到终点就结婚。
可戚悬冬生性懦弱,做事保守,从没想过自己会因为一场艳遇做到这个地步,也没想过稀里糊涂下,穷游真成了场爱情事故。
出发那天,她失了约,连夜买了火车票回老家。
后来,戚悬冬接受书卖不出去,理想不值钱的事实,回到格子间里日复一日地打工。
一年后。
公司来了个新上司。
听说人美家境好,性格还特温柔,只是几年前不肯继承家业,宁愿从家里离家出走开什么客栈,今年客栈不景气,才回来继承公司,打算从分公司做起。
新上司到公司那天,所有人起身迎接。
戚悬冬没当回事,偷摸在格子间里构想自己的天马行空。
还没打出几个字。
一双漂亮的手扣在桌面,轻敲两下。
戚悬冬迷迷糊糊抬起头,却对上一双含笑的桃花眼。
也听见曾经躺在草地上听过无数次柔情声音,在一年后再次出现,
“这位同事——”
众目睽睽下,女人直勾勾盯紧她的工牌,笑意盈盈地对她说,
“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落到老仇人手里,戚悬冬鞍前马后还来不及,哪敢有什么意见。
谁知客套没装多久,当天夜里加班只剩她们两个。
戚悬冬转身就想跑。
结果祝逝欢将红底高跟鞋抵在她工位,红唇贴近她耳边,像是恨她恨得牙痒痒,
“之前逃婚,现在逃班——”
女人双臂交叉,冷“呵”一声,“戚悬冬,你倒是真挺能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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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二零一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