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青馀虽然没见过面前这东西,但根据记忆还是能够推断出来。
而脑海里的三花已经给出了回答,“对头。”
祝青馀心下不禁波涛汹涌。
他斜睨肩上的猫咪,见它一幅悠然自得的样子就明白这家伙也许早就看穿了什么。
但场合不对,祝青馀思索着等回去后再同三花商量。
他面上一派镇静,朝三位主事拱手,语气温和,“多谢三位主事大人割爱,余某就却之不恭了。”
……
在祝青馀看来,他的反应已经算得上大,可旁人却觉得过于平静。
“嘶,那可是仙玉!”
“墨主事和常主事送的东西也不算差……”
“……”
在他们看来,这些都是顶好的东西,但这位余先生却表现得对眼前的宝物司空见惯一样。
总之——这人不简单!!
他们心想。
再说三位主事,他们脸上也满是平静,没有对祝青馀的态度产生微词。
毕竟不管是飞舟,还是丹药,他们都已经见识过了。
这位余先生,来头不小,手上也宽裕的很呐……
金主事想到那块被随意弄碎的玉佩,心就不免滴血。
微不可查地瞥了祝青馀一眼,他脸上仍是笑意盈盈,心里却盘算着。
“今日给出去的东西虽然珍贵,但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啊!”
这样想着,他好受了许多,脸上的笑容都真切起来。
“哎呀呀,余兄快请坐,今日务必在这里吃好喝好啊,下人们若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你也尽管同我们说!”
说完,他又对旁人开口道。
“余先生身为玄君大人的弟子,可是我们的大贵客,谁都不准怠慢了知道吗?!”
周围人纷纷应声,大殿里又热闹起来。
数名座位靠前的邪修同时起身,朝祝青馀这边走来。
“余先生好,在下阴煞教教众,墨主事正是我教长老。”一人上前,对祝青馀笑着拱手。
“先生方才那一手真是厉害,不愧是玄君大人的弟子啊……”
他话里带着恭维与赞叹,祝青馀闻言只淡淡颔首,“过奖。”
另几人也纷纷介绍自己。
“万蛊教单丛飞。”
“咒教窦紫月。”
“血食教。”
“……”
祝青馀瞥了一眼血食教那人,若有所思。
他还记得那个自号天极道人的邪修,现在看来,当初抹杀这老道神魂的人十有**就是王家邪修们口中的“主人”了。
此处灵气还算浓郁,且有灵髓加持,修炼到比他厉害的程度倒也不足为奇。
只是说来,这位“主人”一直没露过面。
祝青馀思忖着。
而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
青鸾行礼,低声开口道,“大人,常主事有请,说主人想见您。”
“嗯。”
祝青馀定了定心神,跟了上去。
绕过宴席,从大殿偏门往里走,步入中庭,将一众喧嚣抛在身后。
此时月悬中天,白色灯笼在夜风里摇晃,曲折回廊里只有祝青馀几人。
那名常主事在前面带路。
她寡言少语,同祝青馀之间并无交流,所以这一段路只有窸窣的脚步声响起。
在宴会上一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李二丫悄悄打量着四周。
月色给中庭树木投下影子,正落在回廊地面上。
李二丫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只因方才明明没有风,她却注意到地上的影子动了。
可是影子怎么会动?
应当是自己太紧张,看花眼了吧。
李二丫心想。
……
走过回廊,常主事将一行人带到了一扇门前。
祝青馀五感通畅,很早便嗅到庭院浮动的花香味里还裹挟着一股血腥味,现在他知道了,这血腥味的来源正是门后。
常主事推开雕刻了层叠纹样的梨花木门,血腥气刹那间就浓郁起来。
屋子里灯火昏黄,除了血腥味还飘散着淡淡的药味。
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从屏风后响起,“你便是玄君的弟子?”
毫无疑问,这是在问祝青馀。
头上戴的纱笠遮住了他脸上一瞬间的错愕,祝青馀回答,“是。”
“唔,可我瞧着,不怎么像啊……”
这道声音又开口,伴随着黏稠而厚重的水流声。
在场众人随着话落一时间屏住了呼吸。
常主事沉默地抬起手,显然是已经做好了动手的打算。
身后李家母女二人则紧张的手心冒汗。
肩上三花的尾巴搔过脖颈,祝青馀沉默片刻,正打算开口,屋内却又传来了声音。
“哈哈哈,不过开个玩笑罢了,不要紧张。”
“唔,既然你是玄君的弟子,那想来一定会炼丹吧……我正好需要一些丹药,你可以炼制吗?”
“就是你师父最擅长的那种,材料嘛,倘若有什么缺的,告知常主事就好。”
这道声音逐渐低下去了,末尾还打了个哈欠。
他不待祝青馀回答,“就这样吧,关门。”
话落,沉重的木门自然阖上,隔绝了浓郁的血腥气与昏黄灯光,还有,那道宛如稚子的尖锐声音。
祝青馀在脑子里问三花,“王家的‘主人’当真会是一个孩童吗?”
“谁知道呢?”三花回答的很不客气,“你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吧。人丹这种邪魔外道的东西可不能碰……”
“我自然知晓。”祝青馀回答三花。
“只是……我怎么感觉你知道很多东西的样子?”他试探性地问。
“哼哼,那当然了!”三花很是骄傲,态度坦然,“不过该你知道的我自然会说,不该你知道的,你也别多问。”
“小孩子家家,心眼太多,小心长白头发!!”
祝青馀睨了肩上的三花一眼。
……
一行人归来,大殿上的宴会仍在继续。
祝青馀有意向这位常主事打听什么,但对方的态度异常冷漠,令他只好闭嘴。
思索着三位主事之间的关系,他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丝竹声依旧,但喝醉的邪修们却吵吵嚷嚷闹做一团。
细看,是有两方发生了争执。
“一群吞食同类的家伙,跟畜生有什么区别?主人允你们进府,是抬举你们,莫要不识好歹!!”
“哼,嘴上说的多高尚,实际里……就这还……”
“……”
祝青馀远远瞥了一眼,只当是看到狗咬狗。
他无心理会,同三位主事道别后就打算离开。
只是显然有人不想放跑他——白冀又缠了上来。
“余先生看起来是得了主人青眼呢,可怜我还没见过……”
祝青馀召出飞舟将白冀扔在了身后。
白冀:……
他不在意地哼笑一声,看飞舟在夜空中隐去。慢悠悠摇着羽扇,眸光闪烁。
“倒是,越来越精彩了啊。”
他捻着从祝青馀发间掉落的花瓣,汁水染红了他的手指。
身后响起脚步声。“白兄。”
“哎呀,这不是楚兄吗?怎么又想起奴来了?”
……
祝青馀乘飞舟回到了小楼。
天色已晚,李家母女二人去歇息了,祝青馀却坐在床铺上打量着手上的灵髓。
“这东西在修仙界都少见,凡间竟然能遇到?”他沉思着。
所谓灵髓,其实是比灵石更珍贵的东西,只在灵脉的核心地带生成。而一块灵髓蕴含的灵力,要抵得上数十块灵石。
祝青馀把玩着手上晶莹剔透的东西,兀自开口,“莫非王家山庄下面存在着一条灵脉?”
“不,不对。倘若是灵脉,山庄内的灵气浓度不该这么低才对……”
祝青馀拧着眉思索,三花被他挠的舒服,哼哼唧唧提醒道“你这就是想窄了,灵气由灵脉而来是没错。可灵脉核心生成的灵髓又与逸散的灵气有什么关系呢?”
它话说的含糊,但祝青馀却听懂了。他眉心一跳,再度联想到王家山庄的市井传闻,眯起了眼。
“灵髓的存在代表了灵脉的存在,但山庄内的灵气是近段时间才浓郁起来的。”
“也就是说……倘若此地有灵脉,便是有什么东西在先前截断了逸散的灵力?”
“唔,还不算蠢。”三花摊着肚皮点评。
祝青馀果断收回了手,任三花如何竖着尾巴蹭他都不为所动。
“如果真是这样,那个东西,会是什么呢?总不能是方才见过的那个‘主人’吧……”
那道稚嫩的声音仿佛又响在耳畔,祝青馀压下心底莫名其妙涌起的厌恶。
“说到底,掌握的信息太少了,因此推断不出来。还是先睡吧。”
话是这么说着,他却就地打坐修炼起来。
三花:……
伸了个懒腰,它踱步绕着祝青馀走了两圈,猫脸上的表情逐渐从挑剔变成了满意。
“虽然心眼多了一点,笨了一点,过于好心了一点,但喜欢修炼的徒弟就是好徒弟哇。”
三花心想,悠然自得地舔起了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