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你小号 第2章 公主抱

南四中是市重点，但这份重点只体现在冰冷的高考成绩单上。

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不存在的。

在这里，成绩是唯一的通行证。成绩好，一切好说；成绩不好，一切免谈。

体育课这种与高考无关的科目，自然沦为了最尴尬的存在。要么被其他科老师理所当然地借用，要么就是集合点个名，然后宣布自由活动。

下午第二节是五班的体育课。体育老师懒洋洋地把人归拢，目光在稀稀拉拉的队伍上扫了一圈，确认人数大致不差，便大手一挥：“解散！自由活动！”

成绩好的学生早已习惯性地转身回教室刷题，成绩差的学生则散落在操场的各个角落，也没人关心他们在做什么。

陈念和同桌打算先去小卖部买瓶水，然后也回教室。

两人沿着操场边缘走着，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突然，一颗失控的篮球带着呼啸的风声，毫无预兆地，狠狠地砸在陈念的太阳穴附近！

“砰！”

陈念只觉得眼前一黑，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瞬间失去平衡，踉跄着摔倒在地。眼冒金星，鼻腔里一股热流涌出，他下意识地一抹，满手鲜红。

“陈念！你没事吧？”同桌吓坏了，连忙蹲下去扶他，同时愤怒地瞪向不远处的篮球场——那里正站着几个穿着运动背心的体育特长生。南四中有特招名额，招进来的体育生里，十个有九个是出了名的刺头混混。

“喂！你们打球不长眼睛啊？！”同桌怒声质问。

其中一个高个子的男生抱着胳膊，不仅毫无歉意，反而嬉皮笑脸地说：“这怎么能怪我们？明明是你们走路不长眼，看到我们在打球，也不知道绕着点走。自己撞上来故意碰瓷的吧？”

“你——！”同桌气得脸都红了，刚要上前理论，却被陈念拉住了手臂。

“算了……我没事。”陈念捂着鼻子，声音闷闷的，血还在顺着指缝往下滴。

“这还叫没事？都流鼻血了！”同桌更气了，转头对着那群人，“道歉！必须道歉！”

那群体育生互相看了看，爆发出一阵哄笑。还是那个高个子，用一种极其敷衍，毫无诚意的腔调拖长了调子：“哦——对不起啊，把球“丢”到你身上了。那麻烦帮我们把球捡回来一下呗？”

这轻佻的态度无异于火上浇油。同桌气得浑身发抖。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稳稳地捡起了滚落在陈念脚边不远处的篮球。

众人循着那只手看去——

是姜序。

他穿着干净的校服，身形挺拔，轮廓冷硬，薄唇微抿，眼神淡漠地扫过篮球场上的几人。阳光落在他利落的短发上，却没能融化他周身那股疏离的气场。

“序哥！”刚才那个嬉皮笑脸的高个子男生立刻收敛了神色，带上了几分讨好，“一起打球啊？”

姜序没理他，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回手里的篮球。他掂量了一下，然后，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手臂看似随意地往后一抛——

那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力道不大，却在操场坚硬的地面上弹跳了几下，方向诡异地偏转，最终，“噗通”一声，精准地落进了操场边那个种满荷花的景观池里，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

篮球场上那群人彻底愣住了，张着嘴，半天没合拢。

姜序却像只是随手丢了个垃圾，看都没再看他们一眼。他径直走到还捂着鼻子，坐在地上的陈念面前，没有丝毫犹豫，弯下腰，一手穿过他的膝弯，一手揽住他的后背，稍一用力——

“啊！”陈念短促地惊呼一声，整个人瞬间腾空，被姜序稳稳地抱了起来，标准的公主抱姿势。

众人：“……”

陈念：“……”

大脑一片空白，血液全冲上了头顶，又被鼻血堵得难受。陈念僵在姜序怀里，连呼吸都忘了，只感觉到对方手臂传来的，不容抗拒的力量和隔着校服也能感知到的温热。

姜序抱着他，无视了身后所有石化的目光和倒吸冷气的声音，面无表情地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只留下操场上彻底懵圈的众人和风中凌乱的同桌。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

医务室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护理老师简单检查了陈念头上的包和鼻子，往他还在渗血的鼻孔里塞了两团棉花。

“坐着观察一会儿，看看还流不流。要是止住了就没什么大碍，要是还一直流，就得去医院看看了。”护理老师交代完，就去忙别的了。

小小的隔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

“老师，我……我感觉好了，不流了。”陈念觉得再待下去自己要窒息了，挣扎着取下棉花想证明自己没事。

“别动。”

姜序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陈念刚把棉花取出来，鼻子里立刻又涌出一股鲜红。

“……”陈念僵住。

姜序抬手，从旁边的棉球盒里扯出一团新的，动作不算轻柔但也不粗暴地重新给他塞了回去。

“怕什么，”他看着陈念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的样子，语气平淡无波，“我又不吃人。”

陈念在心里弱弱地反驳：又不是吃人的才可怕……

陈念没敢再吭声，只能僵硬地坐着，任由棉花堵着鼻子，感受着旁边姜序的存在感带来的巨大压迫。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终于，护理老师回来检查，确认血止住了。

“行了，没事了，注意这两天别碰水，别剧烈运动。”她挥挥手放行。

走出医务室时，下午第三节课的预备铃已经响过。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往教学楼走。姜序走在前面，陈念低着头，隔着几步的距离跟在后面，像个小尾巴。

走到通往不同班级的楼梯口，姜序突然停下了脚步。陈念猝不及防，差点撞上他的后背，也慌忙停下，头埋得更低了，视线牢牢锁在自己鞋尖上。

一瓶还带着凉意的矿泉水递到了他低垂的视线里。

“要是头还晕，或者鼻子还有问题，”姜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听不出什么情绪，“记得跟我说。”

陈念愣愣地接过那瓶水，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瓶身，激得他微微一颤。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姜序似乎也没打算等他的回应，收回手，转身就朝自己班级所在的楼层走去。

直到那双干净的运动鞋彻底消失在楼梯拐角，陈念才像被抽干了力气，长长地，无声地吁了一口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

陈念一个人默默回到五班教室，刚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同桌就迫不及待地，带着一脸八卦和愤慨凑了过来。

“陈念，你出名了你知道吗。”同桌压低声音，却压不住语气里的激动和羡慕嫉妒恨，“姜序！公主抱！抱着你去医务室！我的天！走廊上好多女生都看见了，论坛都炸了！她们现在看你的眼神……啧啧啧，都快把你生吞活剥了。”

陈念：“……”

他一点也不想以这种方式出名，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快老实交代。”同桌用胳膊肘捅他，“你什么时候跟姜序关系这么铁了？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他居然抱你，公主抱啊！这待遇。”

陈念涨红了脸，赶紧解释：“不是，就……就是我被球砸了，他刚好路过……看不惯那群人欺负人，才带我去医务室的。就……就只是这样而已。”

同桌狐疑地眯起眼：“看不惯？我怎么没见他看不惯别人？篮球队那群人以前欺负别的同学，他顶多瞪一眼，或者冷冷甩一句“注意点”。可从来没见他亲自把谁抱去医务室。还是公主抱！”

同桌摸着下巴，一脸探究，“而且，他刚才看那群人的眼神……啧，直接把球扔荷花池里了，帅是帅，但也够狠的。这看不惯的程度，对你好像格外不一样啊？”

陈念被他问得噎住了。

同桌看他发愣，又神神秘秘地凑近他耳边，压得极低的声音带着兴奋：“我跟你说，这下咱们学校估计得出现一大批“受伤”的学生了。”

“啊？为什么？”陈念一时没反应过来。

“笨啊！当然是想体验一把被姜序公主抱送医务室的待遇啊。”

同桌翻了个白眼，“那可是姜序！长得帅破天际，成绩稳坐年级第一，家里据说还巨有钱，活脱脱的高岭之花，校园男神！喜欢他的女生能绕操场三圈。我听人说……”

同桌的声音更低了，带着点隐秘的兴奋，“好像还有男生喜欢他呢。”

陈念的身体瞬间僵直，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握着水瓶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

“谁……谁呀？”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那我哪知道？我也是听别人传的小道消息。不过你看，连男生都抵挡不住他的魅力，这影响力，啧啧啧。”

同桌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啊，你这次真是撞大运了。”

陈念僵硬地点了点头。

整个南四中，谁不知道姜序的魅力呢？从开学典礼上作为新生代表发言，他一踏上主席台，整个礼堂瞬间爆发的轰动和尖叫，就宣告了这个人注定是人群的焦点。

关于有多少人暗恋他的传闻，版本多到数不清，据说能从他们学校门口排到街尾。但从未听说他回应过谁，或者对谁表现出特别的兴趣。

但这些耀眼的光环和喧嚣的传闻，离陈念的世界都太遥远了。

他可不觉得自己被姜序公主抱了一次，就能让这颗高悬的星辰坠落凡尘，青睐于他。

毕竟，他是如此的普通。普通到开学快一年了，班上还有同学叫不出他的名字。

或许，姜序只是那一刻突然有了点”多管闲事”的兴致，而自己，恰好倒霉又幸运地撞上了而已。

陈念这样想着，努力把心口那点不切实际的波澜压下去，试图将这一切当作一场意外插曲。

午后的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窗斜射进来，正好落在他摊开的语文课本上，照亮了页边空白处，他曾经无意识写下的一行小小的，几乎要被忽略的字迹：

【我喜欢你，但我比任何人都知道，这是一段不会有开始，不会有过程，更不会有结果的暗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