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藤堂葵 第4章 第 4 章

晚风卷着夏末的余温，拂过敞篷车的帆布边缘，发出细碎的声响。

藤堂葵指尖攥着车门把手，骨节微微泛白，他弯腰下车时，校服下摆扫过车轮溅起的泥点，随即转过身，朝着车里的几人深深鞠了一躬，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谢谢你们。”

“没事没事。”

朱雀野率先探过身，手肘搭在车窗上，“也是举手之劳嘛，你赶紧回家吧，晚上这一块可不安全。”

“嗯。”

藤堂葵额前的金发被风掀起一角，又迅速落下遮住眼底，只轻轻应了声 “嗯”，尾音拖着点仓促的意味：“拜拜。”

“拜拜——”

anne嘴里还叼着棒棒糖，她晃了晃手腕朝藤堂葵挥手，朱雀野和燕夏凖也跟着抬了抬手，车灯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那个……”

我突然开口，好多问题在喉咙里打转：

那场棒球比赛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之后再也没在棒球社的训练场上见过他？学校走廊里刻意避开的身影，还有那场比赛前的告白……

现在还作数吗？

可我看着藤堂葵站在路灯下的样子，他肩膀微微垮着，连平时挺拔的脊背都透着点疲惫，那些问题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没事。” 我赶紧摇摇头，把刚才的茫然压下去，声音放轻了些，“晚安，藤堂同学，路上注意安全。”

“……晚安。”

他的目光始终没落在我身上，曾经亮得像浸了阳光的眼睛，被长长的刘海遮得严严实实，只剩一点模糊的轮廓。

车子缓缓启动，轮胎碾过路面的石子发出 “咯吱” 声。

我趴在车窗边回头看，藤堂葵还站在原地没动，随着我们开出十字路口，他的身影在后视镜里一点点缩小，最后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

直至消失在车后镜。

恍惚间好像看见他抬起了头，可下一秒，那点影子就被夜色吞没了。

他在想什么呢……

我收回目光，把自己陷进柔软的座位里，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顿了顿，才点开奈生发来的一连串消息

刚扫到前两条，眼眶就忍不住瞪大了 ——

[奈生：小希——你绝对猜不到我刚才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奈生：你绝对绝对猜不到！！]

[奈生：啊啊啊就算猜不到也不许不回我消息啊啊啊！！]

[奈生：赶紧回我消息啦！！]

[奈生：好啦，不用你猜啦，我告诉你还不行嘛你赶紧回我消息啦，我一个人唱独角戏很无聊的（对手指）]

[奈生：我打探到藤堂葵那个家伙毕业要去哪个高中啦！]

最后一条消息是三分钟前发的，我连忙调出键盘。

[来希：真的假的？]

[奈生：呀你终于回我啦，实话实说！刚才干什么去了！]

[来希：我刚才救人去啦，现在才有时间看消息。]

[奈生：O.o?]

[奈生：你这一晚上怎么这么精彩，又是看live又是看见混混群殴又是救人的。]

[来希：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我最近的运气有点不对，话说回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奈生：这就很难解释了，毕竟转手的人有点多，我先去问了隔壁班的莉莉，莉莉又去找了她表哥，最后兜兜转转问到藤堂葵的姐姐，不过简而言之经过多方查证，我确实是得知了他想去哪个高中的消息，而且应该是保真的！]

[奈生：藤堂葵他应该要去小手指高中！]

[来希：小手指？他不应该会去帝德吗，我记得棒球强旅里没有小手指这个高中啊。]

[奈生：说实话我也很纳闷，而且小手指这个高中我也查过了，是个什么方面都一般般甚至有点差的高中，别说棒球强旅了，有没有棒球部还得打个问号呢。]

[来希：那他为什么会想去那个高中呢……]

[奈生：这就不知道了，说不定真的不想打棒球了？但也说不定嘛，反正现在志愿也没填，等到时候统一填志愿的时候我们去教师办公室偷偷看一下，反正我俩是同一个班主任都在一张桌上。]

[来希：嗯，到时候我们去看看！]

唠着唠着奈生嚷嚷着困了，我抬头看时间，晚上11点了，也确实很晚了。

和奈生说了句晚安，我才关掉手机，屏幕的光消失后，车里的夜色好像更浓了些。

anne已经开到熟悉的楼下了，她一脚踹向朱雀野，“Allen你还真睡啊，真把我当司机啊？”

“啊我这不是太累了嘛。”

朱雀野猛地惊醒，挠了挠头发，把原本就乱的头发揉得更蓬，“到啦？”

“赶紧给我下去。”

anne 没好气地把嘴里的棒棒糖咬碎，“咔嚓” 一声在安静的车里格外清晰，“我去停车场停车。”

朱雀野麻溜下车：“好嘞。”

他蹦下车，关上车门，正准备和燕夏凖进屋，却见燕来希朝着大门的反方向走。

“小希。”

朱雀野叫住了我，“你这么晚还打算出去吗？要不要我陪你。”

我有些僵硬的被叫停在原地，不敢回头，不知道该向大家怎么解释。

我想去昨天偶遇到藤堂同学的车站看看。

说不定可以偶遇到藤堂同学。

我总有一种预感。

藤堂同学那时说的话，一定是在撒谎。

会在车站碰见，怎么可能住这么远呢……

好半天，我才僵硬地转过身，声音有点发虚：“我，我想去买点东西。”

我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特别奇怪，就像这个拙劣的谎话一样，一戳即破。

“那我……”

朱雀野还想说什么，却被燕夏凖抬手拦住。

燕夏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声音很稳，听不出情绪：“你去吧。” 他顿了顿，补充道，“要是遇见事情记得打电话，我去接你。”

“……嗯。”

我点点头，不敢看哥哥的脸，快步走向门口。

哥哥这么聪明，肯定是都猜出来了……

对不起哥哥，我会向你解释的。

我这么想着，在出了门口后，快步向车站跑去。

车站离得不远，十几分钟的路程，夜风贴着脚踝吹过，带着点凉意。

到了车站，还是那盏摇摇欲坠的灯，昏黄的光在地上投出一圈模糊的光晕，人来人往的人流比傍晚少了很多，大多是晚归的上班族，脚步匆匆。

但不一样的是，我却没有看见藤堂同学。

果然……

还是没这么容易就遇见啊。

我站在路灯下等了几分钟，风把头发吹到脸上，有点痒，却没心思拨。

这个时间了，路上的人越来越少，就算是灯火通明的车站也算不上安全，能够任性的跑出来，已经是我这一生中干出的为数不多十分有勇气的事情了。

我循着最亮最宽阔的大路往回走，路上亮着灯的住宅也越来越少。

只有路灯一路跟着我，把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脚后跟一步一步踩着地上的地砖，发出 “哒哒” 的清脆声音，我掠过路上一盏又一盏的光晕，脑子里却莫名闪过很多场景。

第一次看藤堂同学比赛的样子，他挥棒击中球的瞬间，阳光落在他身上；藤堂同学在树下，低着头说 “请务必和我在一起！” 时，耳尖的微红；我在棒球社门口等了他一下午，最后只等到空无一人的训练场；还有这几天，生活里再也没有藤堂同学身影的空落……

以及，刚才奈生给我发的。

藤堂同学要去小手指高中的事情。

志愿啊……

我抬头望天，夜空里有几颗星星还在闪烁，微弱却执着。

说起来，我也该和哥哥他们商量志愿的事情了，我到时候要去哪个高中呢？上了高中，和藤堂同学就是彻底分开了，到时候是不是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我不知道。

想着想着，我走到了一个儿童公园门口。

栅栏没锁，里面的秋千被风吹得轻轻晃动，铁链和支架碰撞，发出 “叮叮” 的轻响。

我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莫名很想去坐试试看。上次坐秋千是什么时候了呢？好像是小学的时候，我已经有点忘记了。

我推开栅栏走进去，试探性地坐上秋千，脚在地上轻轻一蹬，顺着惯性把自己荡起来。

明明是很久之前的记忆，但肌肉好像有自己的记忆，身体跟着秋千的节奏轻轻晃动。眼前的视野开始上下起伏，失重感一点点蔓延开来，我却不排斥，反而越来越兴奋，忍不住又用脚蹬了蹬地面，让秋千荡得更高些。

我试探性的坐上秋千，顺着力将自己荡起来。

明明是很久之前的记忆，但肌肉却好像有记忆一样，自己动了起来。

眼前的视野开始晃动，失重感逐渐蔓延，但我却并不排斥，反而是越来越兴奋。

看着夜空离自己越来越近，风在耳边呼啸，这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而就在这个余光里，我却瞥到了藤堂同学。

我心里一紧，猛地用脚踩住地面，秋千的惯性让我晃了几下才停下来。

我连忙跳下秋千，朝着那个方向看去，藤堂同学的身影在草丛里闪了一下，速度很快，像是在跑步。

我停下脚步，再看时，他的身影离公园门口越来越近。我却莫名地有些退缩，脚步往后挪了挪，躲到了旁边的滑梯后面。

现在冲出去的话，应该能拦住他，那些想问的问题，说不定都能得到答案。

可我能感受到，藤堂同学现在很痛苦。

这几天他的样子一幕幕在眼前闪现。

放弃棒球、避开所有人、眼底藏不住的疲惫，那场比赛，一定对他打击很大。和他的痛苦相比，我的那些问题，还有问出口的必要吗？

明明现在都这么明显了。

就算不问出口，通过这几天的事情，我也可以猜到了。

我失恋了啊。

虽然这段恋情，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开始过。

我躲在滑梯的阴影里，看着藤堂同学的身影跑远，不知是夜色的缘故，他的脊背依旧挺拔，像我第一次看他打棒球时那样，带着少年人的意气。

那样飒爽自信的背影，我这辈子大概都很难忘记。

我转身，轻轻推开公园的栅栏，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夜风依旧吹着，却好像没那么凉了。

回了家，哥哥没问我，只是让我赶紧去洗澡休息，我点点头，毕业考试在即，等考试结束后再说吧。

到时候我会坦白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