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当天,冷昊早早来到剧场,让助残志愿者帮他找了一个离舞台比较近的位置,凭着上肢的力量支撑着挪到了座位上。轻便轮椅经过折叠,被放到了墙角。
舞台上,十几个自闭症的孩子在合唱那首《歌声与微笑》。孩子们的正前方,何倩倩在用手势打着节拍,还有一些暗示歌词的手势,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力量与美感,面部疤痕在灯光下反而增添了几分震撼人心的真实美。
冷昊看着她专注的身影,内心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情感。那不是同情,不是怜悯,而是一种深深的敬佩和一种悄然生长的不一样的情愫。
演出结束后,冷昊摇着轮椅来到后台。动作娴熟而轻松地上了两级不算高的台阶,又越过了一道门槛。瘫痪十几年,轮椅上的这些动作基本上是家常便饭。
也因此,他的双臂变得格外魁梧有力。
何倩倩正在帮孩子们卸妆,从镜子里看到他,转过身来。
“演出很成功,祝贺你,何老师。”冷昊由衷地说。
何倩倩笑了,那笑容从唇角蔓延至眼底,使得整张脸都焕发出光彩:“冷昊,谢谢你今天能来给我和孩子们加油。你知道吗?我看到你在台下鼓掌,我感觉特别安心。还有啊,你以后不能叫我何老师。就叫我倩倩吧,连孩子们都不叫我老师,他们叫我何姐姐。”
冷昊推动轮椅,靠近一些:“那我也和孩子们一样,叫你何姐姐吧,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比我大。”
“好啊。这提议不错,但是你也要跟我学唱歌吗?呵呵……”
两人相视而笑,不需要更多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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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联的例行年度会议结束后,何倩倩的生活仿佛被投入一颗小石子的湖面,泛起了一圈圈难以平息的涟漪。而那颗石子,就是冷昊。
因为冷昊这个名字早在几年前就已经闯进了她的视线,因为他经常在残联的内部刊物上发表一些关于城市残疾人无障碍设施基础建设的文章,有很多设计图纸都已经呈交到城建局,甚至开始施工,这是千千万万残障人士的福音……
所以那天在会议室,她听见眼前坐着的人亲口说自己就是冷昊,何倩倩心里闪过一丝小小的悸动。那个才华出众,热衷于公益事业的天才设计师,此刻就如此近距离的坐在身边……
每当夜深人静时,何倩倩常常站在浴室的镜子前,指尖轻轻抚过脸上凹凸不平的疤痕。
这十年来,她已经学会与这张脸和平共处,甚至能在公众面前坦然展示。可自从遇见冷昊之后,那种久违的刺痛感又悄然复苏。
“他今天为什么会皱眉?是看到我的脸感到不舒服吗?还是什么别的?”
“他主动提出下周一起去图书馆,我去还是不去呢?他是出于同情呢?还是……”
每一个细微的互动都被她反复思考一遍又一遍,试图从中寻找冷昊不讨厌、不害怕她的证据。
而何倩倩不知道的是,城市的北部,冷昊同样夜不能寐。他坐在窗前,月光洒在毫无知觉的双腿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轮椅扶手。白天与何倩倩的每一次交谈都在脑海中回放:
“她推轮椅的动作那么自然,是真的不介意,还是出于礼貌?”
“我这样的人,能给她什么样的未来?”
“而且我的病,根本就……我……能忍心耽误她吗!?可我就是控制不住地想她……”
这种双向的忐忑,像一层薄雾笼罩在两人之间,既朦胧又美丽。
“倩倩,明天市残联有个讲座,要一起去吗?”
周三晚上,冷昊在电话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随意。
何倩倩握着手机,心跳莫名加速:“好啊,我正好明天有空。”
挂断电话,她立刻冲到了衣柜前,一件件比量着衣服。这个动作让她突然愣住——多年来,她从未为约会而如此在意过穿着。即使是“约会”这个词在脑海中闪过,也让她脸颊发烫。
“何倩倩,你在想什么?”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苦笑。“他只是把你当朋友而已……”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