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有多少马甲啊！ 第28章 预言

克里麦·兰恩于七日前带领狩猎队的成员前往无渊之海围猎克拉肯。

海妖不缺食物，碧水星的物产足以果腹，狩猎队的存在是为了磨练年轻海妖的捕猎能力，激发他们的凶性和血性，使得海妖不至于在安逸的环境中退化掉锋利的爪牙和实战能力。

因此，狩猎队的成员由亚成年的海妖组成，十年一轮换，常换常新。队长不仅要实力强劲还要细心和耐心，既能够在关键时刻护住队员的最后一口气，又能够让他们得到充分的锻炼，队长的定位这更像是一个老师，而不是一往无前的战士。

所以能够担任狩猎队队长实力与经验都缺一不可，放眼整个族群同时具备这两点，且在这两点上都能做到顶尖的海妖唯有克里麦·兰恩。

克里麦·兰恩年纪不大，正值壮年，大约两千多岁，阅历却极为丰富，是很多年长的海妖都比不了的。

她是追随王从母星来到碧水星的那批海妖，之后海妖找到家园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跟随勇者一路征战，参与过数百场大大小小的战役，见证过无数文明的兴盛与衰亡。单论作战经验很少有海妖能胜过她，在勇者建立黎明帝国后她重新回到了海妖族地，但长期的杀伐使她厌倦战争，拒绝了巡逻队、护卫队和军团的邀请，得到王的批准退居二线，成为狩猎队队长，干一些带小孩的活计，嗯，起码对她来说是这样的。

狩猎队的成员第一次参与围猎活动，成功猎回克拉肯——的一条腿，初次的胜利使得海妖个个满面红光，兴奋得不得了。但这不代表狩猎队毫发无损，恰恰相反，狩猎队伤势颇重。他们都是一群亚成年的个体，鳞片还是薄薄脆脆的，爪子也不够锋利，能够猎杀比他们体型大几百倍的巨怪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

只是年轻□□兴奋时分泌的多巴胺和内啡肽麻痹了他们的神经，使他们感受不到太多痛苦，待到冷静下来下去，虚假的快乐退去，痛苦便席卷而来，那疼痛足以让海妖几天下不了床。

因为克里麦·兰恩只负责捞回一条命，至于受伤，无论伤得多种她都不会管，对她而言只要没死就不是大事，受伤是一种常态，没经过鲜血洗礼的战士全是新兵蛋子，没受过伤的战士更是在过家家。

所以在这种理念下，放眼望去十几个狩猎队的海妖浑身鲜血淋漓，大片鱼尾鳞片脱落露出鲜红的肉色，显得斑驳又凄惨。但这已经算是轻伤，更有甚者半边身子都没了，鱼尾只剩半截，内脏和肠子露在外面。

好在他们已经喝下治愈药剂，虽然看起来凄惨但已经保住了性命，伤口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们脸上没有对重伤的担心，全是捕猎成功的兴奋与骄傲，十几个海妖扛着巨大的克拉肯的腕足一路抬头挺胸地游过来，不知道向周围的海妖炫耀了多少次，看起来完全没有痛觉一般，只有偶尔不小心扯到伤口，低着头偷偷龇牙咧嘴时才能看出他们还是知道疼的，只是为了面子强撑着，丝毫不露怯。

狩猎队凯旋理论上要面见王，向王汇报训练成果，并接受王的指导，只是王最近外出，不在碧水星上，便由祭司代行其责。所以克里麦·兰恩现在带着她的新兵正准备面见祭司，只是她刚到王庭就碰上了游魂似的卢奈尔，叫了他几遍却像没听见似的，克里麦只好提高声音并重重地拍了他一下。

结果卢奈尔醒是醒了，雾青色的眼睛跟没聚焦似的呆呆地看过来吓她一跳。

“啊，是克里麦阿姨。我没事，没生病。”卢奈尔反应过来后连忙摆手否认，生怕慢一秒被误会然后被丢到胡鲁德医师的手底。

“卢奈尔卢奈尔，快看这个！”几个相熟的伙伴抬起手上的腕足高声叫他。

卢奈尔下意识顺着声音看过去，然后被大片的血色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嘶，这群崽子伤得这么重还过来干什么。

为首的卓伊拉咧着嘴大笑着炫耀，手举得高高的，脸上还有渗血的伤口，“卢奈尔，看，这可是克拉肯，超大一只，我们的战利品哦！”

“是啊是啊，我们第一次就抓到这么大的战利品，我记得卢奈尔你第一次只带回来一条小海蛇吧！”金发的亚乌见状跟着附和，咧着嘴坏笑，这不怀好意的笑让卢奈尔攥紧了拳头。

“亚乌，我之前看到你姐姐在楼上，要不我让她下来听你炫耀。”卢奈尔气到极致反而放平了心态，意味深长地笑着威胁。

亚乌的脑袋反射性地缩了下，鬼鬼祟祟地左右看了一圈，意识到他姐现在不在这，没必要害怕，又挺直了腰板，“哼，少拿她来吓唬我，我才不怕她。她不就猎回来个克拉肯的脑袋嘛，也没比我厉害多少。”

但还不等卢奈尔打开光脑假装发消息威胁，他就恶狠狠地说道：“可不是我怕她，我是为你着想，你看现在连我都比你厉害了，她要是知道岂不是更要大声嘲笑你，大不了我不提你那事，诶，你也不许跟她提我，否则我要你好看！”

“当然了。”卢奈尔笑着回答，他当然要提，而且要添油加醋地提，被笑话就笑吧，又不会少块肉，他可不怕嘲笑，但要是把臭小子的豪言壮语捅出去就少不了一顿打喽。

这小子竟然还威胁他，欺软怕硬没礼貌的小海妖就需要爱的教育。

除了亚乌，其他海妖都没那么欠揍，和卢奈尔都接触过，只是有些小毛病，顶多性子活泼了点，他们吵吵闹闹围住他七嘴八舌地炫耀自己的功劳和身上的伤疤，那露骨的伤口都成了狩猎成功的勋章。

卢奈尔笑眯眯地回应了一圈，顺嘴问了一下他们来王庭的目的，得到克里麦·兰恩的回答后神色僵硬一瞬，克里麦·兰恩敏锐地察觉到那一瞬间的不自然，眼神一顿，问道：“祭司大人怎么了吗，难道他也不在？”

“额，倒也不是。”卢奈尔不知道该不该向她倾诉自己的困惑，嘴唇嗫嚅几下，最后决定和盘托出。

“祭司大人在倒是在，只是……”

“我之前去找他商讨那档综艺的场地问题，他表现地特别反常，简直，简直就像被幽灵附体了一样。”

“哦？”克里麦·兰恩眸色愈深，汇报的事不着急，小崽子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等着去吧。

作为长辈她倒是很乐意开导年轻海妖的困惑，她能看出这件事确实令卢奈尔神思不属，不然这个心思细腻又懂礼貌的孩子不会在她有事的时候打扰她。

她不觉得绮华被幽灵附了身，所以才认定是困惑。

“怎么反常了。”

“他竟然说同意将整个逐月节的流程完完整整地直播给全星海的人观看，我们海妖什么时候这么开放了，就连赞成开放的海妖都觉得这个提议难以接受，更别提是连门都不出的祭司大人了。”

克里麦·兰恩听了这话也觉得不对劲，是有点反常，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而且他说王也同意批准了。”

“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像有秘密一样。”

在金愉面前他不会说出这么不成熟的话，可是在克里麦阿姨成熟包容的目光下他却可以展露些许的孩子气，虽然他也清楚王和祭司就算有秘密也没义务告知他。

果不其然，克里麦阿姨没有对他的议论做出评判，拉着卢奈尔游到一边细谈，狩猎队的崽子对正事不感兴趣，早在他们开始谈话时就举着腕足散开，向每一个准备进入王庭的海妖炫耀。

她沉思片刻，回答道：“确实不太像绮华性子，但很显然王也是知情的。”

“唔，王和祭司共同的秘密，这倒让我有些许猜测。”克里麦眉心微拧。

“我想到前段时间王得到过一则预言，也许和这有关。”

预言？什么预言，好想知道预言的内容啊，也不知道能不能说。

卢奈尔眼巴巴地仰头看着克里麦，也不明说就这样一直盯着。

但克里麦显然很了解小辈们的别扭心思，笑了一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不算大秘密，不适和大肆宣扬却也不需要守口如瓶。”

接着克里麦眼神递了个眼神过来，卢奈尔接到后立即明白了潜在含义，当即保证：“我不会到处乱说的，我保证！”

她挑挑眉，重重拍了下卢奈尔的肩膀，忽视对方扭曲的表情，兀自讲述起来：

“这则预言是从【殿堂】那里传来的。”

“在世人眼中，【殿堂】大多是热衷搞献祭的疯子，可他们也无法否认【殿堂】是距离神明最近的朝圣之所。”

“【殿堂】内部确实有一部分想走捷径的疯狂信徒，许多惨绝人寰的献祭就是他们搞出来的，我们称之为激进派，但也有一部分的信徒遵循老一套的规矩，用己身的一举一动靠近神明，用自己的所作所为契合道途，提高共鸣，我们称之为保守派。”

“很久之前，王便联系上保守派命运之神的使徒，请求她做出一则预言。”

“但使徒当时拒绝了，直言时机未到，王觉得此人纯粹是沽名钓誉，没能力预言纯粹是在忽悠她，没想到前段时间，使徒突然联系上王做出了那则迟来的预言。”

克里麦停下来，无语地扫了眼不知何时围过来的海妖，也没管，继续说道：“这预言云里雾里，让海妖摸不着头脑，大概祭司他们有自己的理解吧。”

“那则预言便是：月升月落，潮起弦音，碧海同源，回环誓约。”

**

三天一晃而过。

在紧张又期待的气氛中，精灵族迎来了他们最重要的节日——诞礼。

诞礼一共分为三天，第一天所有精灵都要面见母树，各城市派出最好的乐手的歌手沐浴着晨光为母树献上最衷心的迎接之礼，之后便是全体精灵聚集在母树下围成圈合唱赞歌。

第二天则进入了重头戏，仅有一小部分代表精灵留在母树下等待幼崽降生，幼崽降生的时间不固定，可能在清晨也可能在黄昏，所以不会让所有精灵耗费一天空等，只会在降生时开启全息直播，偏远城市的精灵就可以在本地的母树分支下集体观看降生全过程，各位长老也会发表演讲，并根据推举和投票的结果分配幼崽的教导权。

第三天则是纯粹的庆祝了，所有精灵在母树下献上自己认为最珍贵的收获后，精灵们将举行最盛大的庆典，美食美酒一应俱全，自告奋勇的精灵会在广场中心的雕像下表演节目，就这么欢庆一整天。

现在是第一天的清晨，天刚亮布莱尔就被曼德拉叫醒，被拉到大街上，大街上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精灵，大家没有嬉笑打闹，个个面容肃穆，着装整洁而用心，见布莱尔来了也只是笑了笑。

布莱尔被曼德拉拉进店长的队伍中间，正前方的就是红得热热闹闹的七长老，七长老见她来了先下意识皱了下眉但碍于今天的重要性没有多说。布莱尔和周围熟悉的店长一个个打招呼，看了一圈却发现自己的同学都不在，又回头张望，果然见到同学们都缀在后面聚成一团，显得有些拘谨。

布莱尔觉得这种节日原住民参加了很多次肯定有经验，所有站位都约定成俗了，新来的半精灵难以融入，只能待在后面模仿前面的精灵排队。

他们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盛大的节日肯定很紧张，就算昨天七长老已经科普过节日流程了大概还是不自在，于是好心的布莱尔眼珠子一转，悄悄走过去戳戳这个挠挠那个，成功让所有同学忘记了紧张，将火力集中到她身上，一声声咬牙切齿的“布莱尔”就这样此起彼伏地响起。

五感敏锐的其他精灵也憋不住窸窸窣窣地偷笑

骚扰过同学，布莱尔身心舒畅地回到队伍中，面对店长们戏谑的眼神，布莱尔义正言辞：“我这还不是看他们太紧张了才逗他们开心，你们看，他们现在多有精神，众所周知我是一个助人为乐的精灵，他们应该感谢我才对！”

小插曲过后，七长老看时间差不多了，精灵也到齐了便整队出发，朝着广场边停靠的巨大叶子船出发，沿着悬梯一个接一个爬上去，成员各自找到合适的位置后，七长老便启动了这架能容纳几百精灵的芭蕉叶形状的飞行器。

飞行器载着他们穿过云间急速飞行，飞至平原上方，在一汪波光粼粼的湖泊处停下，他们井然有序地行至湖边，绕着湖排成一圈，但这么多精灵在偌大的湖岸线上也只占了五分之一不到。

这里有点熟悉啊，似乎就是她顺手牵羊的那处湖泊。

布莱尔眼观鼻鼻观心，决定假装失忆，若无其事地学着曼德拉的动作用手掬起一捧清水，然后清洗面部和双手，清洁完毕后用分发的景光树的叶子收集花草间的晨露，收集满后，叶子自动闭合，密不透风地将露水牢牢锁住，形成一个船型的密闭容器。

七长老再次叮嘱道：“收集好的露水不能弄丢，过一会儿就轮到我们面见母树了，到时候大家要将晨露献给母树，这是诞礼的第一步，绝对不能出错，所以大家千万不能弄丢！”

看七长老这紧张的态度难道往年真的有精灵弄丢过？

布莱尔在心底小声八卦，她环视一周发现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将露水收进空间钮，都收进空间钮了除非遇到空间破损那样的小概率事件怎么会弄丢晨露呢？布莱尔苦思冥想也没想明白。

直到她上船后路过小伊身边。

“你，你拿出来干嘛，不怕丢了？”布莱尔一言难尽地望向小伊脖子上被金属丝网兜着的露水容器。

她恍然大悟，怪不得收进空间钮了还会丢，原来是因为精灵拿出来了啊！

“俺总觉得放在空间钮里不放心，挂在脖子上才踏实。”小伊憨笑着挠挠头。

据说小伊来自兽族偏远的垃圾星，垃圾星上的人确实习惯将重要的东西随身携带，因为遇到紧急情况反应不及时会出事，空间容器也会遇到被封锁的情况。

这也是流浪者的通病了，池危有段时间也染上过这毛病，而且确实不好改，小伊这习惯也并不出奇，再加上她混有牛兽人的基因，牛兽人性格固执，养成的习惯轻易改不了，种种原因结合造成了小伊现在的举动。

这种习惯不一定是错误的，如果贸然打断这种行为，粗暴地制止只会给小伊造成错误的印象，她只有经历过这种习惯带给她的后果，才会明白不同的情况有不同的解法。

不然就算她这次阻止了，下次还会犯同样的错误。

更何况也不一定会出事，就算小伊真的造成了不好的后果，她也能给她试错的成本。

她们现在位于几千米的高空，而且这种简易飞行器的防护罩只有最低功率的模式，也就是说现在她们周身正刮着大风，以精灵族的体质而言不足为惧，但对金属丝就不一定了……

小伊的做法确实有风险。

布莱尔的眼神一直盯在容器上，呼啦一阵大风刮来，将容器吹起，反方向悬浮在半空中，风力摩擦发出呜呜声，仅凭一根纤细的金属丝固定在小伊的脖颈上，随着风一会儿上一会儿下，飘飘荡荡，布莱尔的心跳也一会儿快一会儿慢。

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飞行器快到目的地时，那根被拉扯地越来越长、越来越细的金属丝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啪嗒一声，断掉了。

小伊下意识摸着空荡荡的脖颈，反应过来大叫一声“我的露水！”

旁边的阿莫店长反应很快，发间的藤蔓嗖地伸长试图去捞容器，但还是没有一直关注这里的布莱尔反应快，她心念一动，一股逆流的风从远方袭来，迅速将容器卷到小伊的手上。

布莱尔语重心长道：“看，还是得收起来最保险吧。”

小伊心有余悸地点点头，“是啊，爷爷教的东西有时候也不一定是对的。”

说这话时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悲伤与怀念。

“因为现在是在安全的环境，不会遇到空间乱流、流浪者突然攻击等不可控的危险因素，重要的东西放在空间钮内最保险。”

“随身携带重要物资也是对的，但这适用于星舰跃迁或者类似的情况，情况危急时也是适用的。”布莱尔补充道。

“安全的环境……”小伊喃喃自语，眼神却好像望向了很远的地方。

她这次老老实实将容器塞进了空间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