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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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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第 26 章
        
    第二天纪则明都还没醒,楼下就传来一阵此起彼伏谈话声和笑声,以电视机连续剧作背景音,完全不知道楼上还有人在睡觉。
慎怡跟诈尸一样坐起来。
这种日子她就是在自己家也不敢晚起,得早早坐到沙发上候客,更何况今天还是在男朋友家。
果不其然,他们下去的时候客厅已经坐满人了。
纪则明挨个打过招呼,他叫一个慎怡跟着叫一个,这些人面孔生,倒不像他姑姑那样还给成年人派红包了。
但既然是来拜访他爷爷,自是认识他的,倒是慎怡第一次见,拉着她的手就要坐下。
“哎哟,则明这个女朋友谈了那么久,我还真是指听他妈妈说过没见过,你都不来家里玩的呀?瞧瞧这模样,俊俏得紧。”
人对没见过的动物都要看上半天,更何况是以后生活里相关的人。
纪则明看她被团团围住,想救也救不了,只能先折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剩的早餐。
一进门,就看到姑姑躲在这里打电话。
她嗯嗯嗯了半天,看那敷衍的样子,猜不是她老公就是她婆婆。
她看见刚睡醒的纪则明,指了指旁边的锅。
掀开,里面还剩了点粥。
纪则明翻出来两个碗,准备装好了就去解救慎怡,耳边听见他姑姑说:“待会这批走了,下午你妈的亲戚又要来,你可别吃了早餐就溜了。”
“那他们两呢?”
说的是纪父纪母。
“路上。”姑姑看起来有话想说,张开嘴又闭上,“我替你去叫慎怡吧,免得他们说你护犊子。”
她一边走一边念叨:“妈的真是烦得很,大哥那个惯会偷懒的,都说了早上过来,非拖到中午……”
纪则明听得好笑,果然没人喜欢招待亲戚。
姑姑走到客厅,纪则明爷爷刚好从楼上下来。
“爸。”
老人家睡得早起得也早,大清早就来敲她的门问她则明昨晚几点到的,又说不要吵他们睡觉,自己回房里待会儿,等他们起来。
结果吃完早饭来了一堆有的没的亲戚,多是她母亲那边的。人都已经去世了,叙旧也只是维持的一种方式,要说情分,根本没多少。
爷爷点下头,问她则明人呢。
姑姑说吃早饭呢。
“小怡呢?则明昨晚把她送回去了?”
“那么晚了怎么送啊,在客厅里坐着呢,您去看看吧。”
爷爷一听心里就清楚了,笑着点她,“你也不知道看着点。”
姑姑扶着他踩完最后几步阶梯,很是无辜:“我看什么?我又拦不住。”
慎怡以前听过一个说法,就是人的命数是定死了的,该你承受的在今天没承受,那么明天后天就还会继续。
她逃避了的,在此时此刻全数奉还。
所以在看到纪则明爷爷的时候,她几乎是咻的一下站了起来。
“爷爷新年好。”
她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
“新年好哦。”老人家拄着拐杖,所有人都得给他让路,都得送上问候,他指了指慎怡,又指指厨房,意思是让她去吃早饭,“去,别让则明等。”
慎怡狠狠点头,直说待会再过来陪他。
这样也没人能说什么了。
姑姑扶着他到椅子上坐下,附在他耳边小声说,“这小丫头,见这些长辈就唯唯诺诺,对您这辈的老人就特自然特亲切,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边的慎怡在桌下狠狠踩了纪则明一脚。
她理解这样的事情必不可少,但是就是见不得他这样闲适。
“为什么你去见我们家的亲戚好像完全没感觉似的?应酬是你的天赋吗?”
纪则明点头,“天生做生意的料子。”
慎怡气得笑出来,往他的粥里倒酱油。
他们故意磨磨蹭蹭,倒不是想把亲戚磨走的,只是想找个热闹的时候再出去,好让话题别落在自己身上。
听见门铃响的时候,慎怡还特别开心,以为是纪父纪母来了——毕竟比起沙发上那几个,还是叔叔阿姨更熟悉亲切。
却没想到,说好下午过来的纪则明的舅舅,居然跟着他们一起来了。
慎怡小声骂了一句:“官商勾结……”
纪则明家的亲戚多是做生意的,有一种不太斯文的商贾气,说起话来全是套路,对小辈更是傲慢,把酒桌文化搬到家里来,属于是谁有钱谁横。
好在纪则明爸爸这边发展的不错,在家族里是常年抬头做人,施人恩惠的。
而他妈妈那边的亲戚多是为官,吃公家饭的。和慎怡这种公务员类似,但所属单位不同,地位也不同。比如他舅舅,就是教育局里孰轻孰重的人物。
那个年代能够进这种单位的,都是读过书的。但是读过书就不代表有礼貌,慎怡平时跟领导吃饭都没和他舅舅吃饭那么紧张,一股傲慢的爹味。
这两边的亲戚齐聚一堂,说话夹枪带棒又互相讨好的,恨不得从对方身上刮下来几层油水装进红包里带走。
以前妈妈就在家里和爸爸吐槽过,说纪家人脉遍布整个月城,盘根交错,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好歹是条地头蛇。
就是因为这样,纪则明作为这家的独子才更遭人注重。而纪则明的女朋友,也要被摆在聚光灯下。
他们父母的友情也并不纯粹,相识相熟都是由利益所驱动。
当时妈妈知道她和纪则明的事情的时候,还犹豫过,但她最终对慎怡说:“谈恋爱的话,我没什么要叮嘱你的。但是如果你是考虑结婚的,妈妈只能说纪则明这个人,纪家这个家庭还算是不错。”
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结婚看的条件是家庭条件。
他家亲戚多,规矩多,但是谁家没点亲戚,没点烦人的事情呢?起码纪家还有钱,有人脉。纵使日后逢年过节忙忙碌碌,但是如若一天有事求人,也不至于求不到。
再者,她也不太愿意慎怡嫁到外面去。
慎怡以前刚接触纪则明的家里人的时候,其实也很不舒服。她不擅长应付长辈,但也不会轻易嚼人舌根、去厌恶谁。
只有纪则明这位舅舅,惯会让人难堪的。
看在外甥的面子,他不当着慎怡的面说,可有一次吃饭,他直接就和纪母嚼舌根,说这个女孩太小家子气,难登台面。则明这样一个优秀的人,要什么样的老婆没有,怎么就选了她?
“姐,结婚真不是儿戏,你也是要面对她一辈子的,好好考虑清楚吧,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完了还不够,还说要给纪则明介绍别的女朋友。
好在纪母是个明事理的,她只盼着纪则明早日成家,其他的都不要紧。
“他自己喜欢就行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做长辈的还棒打鸳鸯?那孩子年纪小,不够大方是时候未到。而且我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知根知底的,我是满意了的。”
“话不能这么说啊。姐夫那边那么有钱,我们家蒸蒸日上的,则明又那么有上进心,现在姑且配得上,那以后呢?”
“你说什么呢……人家家底也不薄,她妈妈你见过的,给咱爸开过高血压的药,爸爸又是教授……”
“教授?二本的老师也能叫教授了……”
慎怡从小到大连重话都没听过一句,那时候又是刚刚参与工作,听见这些当场眼泪就流出来了。
纪则明那时候捏着她的手,用力地,什么也没说。
回去的时候他突然亲过来,在众目睽睽下,明知道长辈的视线只被几辆车阻挡,可他就是要让他们看见。
亲完了他还故意转过头和他舅舅说再见。
他明知道慎怡听得见还要说那些话,那纪则明明知道他看得见,也要抱着人亲。
在车上,他和慎怡道歉,说自己刚才做的其实不对。一是没有考虑她的感受,二是知道即便是故意让长辈们看到了,也只会当做是年轻人年轻气盛的挑衅。
他们心里估计想着,过几年吧,人成熟了就知道了。
纪则明说他现在做什么表决心都没用,所以慎怡也不用去讨好他们,如果觉得讨厌,就尽量少来往。
他说会做这样的事,是因为他很害怕。
“他们都说我很好,可只有你知道,其实我不好。”
-
今年不知道是踩了什么狗屎运,他舅舅难得没拿慎怡开涮,也没说什么不中听的话,还给了他们两张优惠券,说是朋友给的温泉酒店优惠券,他和舅妈没时间去,怕浪费,让他们小年轻去玩。
那么多人,饭自然不能留下来吃,纪父纪母忙着定餐厅,把人送出门送上车,暂时也没空搭理他们两,只露出感谢又责怪的表情,对他舅舅说,“你真是,他们才刚旅完游回来呢,你来一趟又把两个孩子送出去了……”
纪则明的姑姑跟在最后,偷偷对慎怡说。
“这是知道了则明年后要有大动作,准备赚大钱提前巴结呢。”
她惯是不喜欢嫂子那边的亲戚的,自然也说不出什么好话。
但她说的确实是事实。纪则明虚捂了一下慎怡的耳朵,还瞅了他姑姑一眼,让她这么大年纪了别乱说话。
“你别这么护短行不行?”姑姑踹了他一脚,“真这么宝贝,就赶紧娶回来。”
纪则明假装听不见。
倒是慎怡,脸红红地朝她点下头。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现在看姑姑特别亲切。
纪则明开车跟在父母和亲戚后面,中途摸出手机又看到他姑姑的微信。
“你这老婆耳根子真软。”
他回:是善良。
姑姑回了个老牛吃嫩草的表情包。
吃完中午饭,慎怡被拷问得好像遭了一顿毒打,纪则明见差不多,就说要回去陪陪爷爷,顺便拿行李。
他妈走到门口把人拦下来,先是给慎怡封了个红包,又是问候她父母,说如果这几天有空的话一起吃顿饭。
慎怡说不要了,她这个年纪她爸妈都不给红包了。
纪母硬塞进她的口袋,“拿着。真不想收,就赶紧嫁过来,那样婆婆的钱就不叫‘给’了。”
慎怡躁着一张脸收下,心想加上姑姑的话,这催婚真是双管齐下。
纪母又说,那些人的话不要放在心上,特别是则明的舅舅,以后有了孩子还有很多事情要他帮忙。
纪则明听都懒得听,说行了,我们走了。
她在后面喊:“那温泉酒店记得去啊!”
不说慎怡都要忘记了。
她在车上从口袋里掏出这两张票券,都快挤成一团废纸了。
纪则明问她想不想去,还是说刚回来太累了想在家里躺几天?
毕竟也快上班了。
慎怡正拿手机搜这家酒店的位置,看到图的时候有点心动,但又觉得真的很累。
但一打开微信看见她妈说,赶紧回家给客人端茶递水,就立马改变了主意。
“去啊!怎么不去。”
过两天她姨妈也走干净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回了趟家,去送旅游带回来的纪念品。
不出慎怡所料,她回来她妈还是一顿数落。但今天从纪家被剥了一层皮回来,觉得在家挨骂都是甜的,抱着她妈的手臂问,能不能一辈子不嫁人。
妈妈说可以。
慎怡认真想了一下还是说算了。
“想结婚了?”妈妈的表情微妙,“还是你们这次出去,则明向你……”
“没有。想什么呢。”
慎怡抿抿唇,还是没把关于姥姥的梦还有在云城的所见所闻说出来。
她现在对家庭的感情还是很乱,很复杂。
离开的时候慎悦从楼上啪嗒啪嗒跑下来,手里抓着几个红包,说要给她。
慎怡问她哪来的。
她说都是亲戚给她封的,她每收一个就会问他们多要一个,说要给姐姐。
慎怡不用想都知道爸妈肯定制止了这种行为,小丫头鬼灵精地哄她呢。
至于慎悦为什么这样做,慎怡不想去想。
她很潦草地摸了下妹妹的脑袋,“走了。”
车子启动的时候开得比较慢,她扭头从车窗看去,慎悦站在门口探出脑袋在望她离去的背影。
慎怡径直伸出手,挥了挥,是让她快点回去吧。
小姑娘却好像会错了意,以为慎怡逗她玩,高兴得举起双手朝她舞动,裙摆一上一下,像一只兴奋的仓鼠。
后视镜里最后能看见的画面是妈妈终于发现小孩不见了,跑出来把她赶回去。
慎怡收回视线,把脑袋靠在一边,缓慢地叹了口气。
纪则明目视前方,伸出手学着她揉慎悦那样去揉她的脑袋。
慎怡难得没生气,任由他乱来。
生命中短暂的一段旅途能够给她带来无限的有深度的思考,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体验了。
当人回到现实世界,回到自己既定的生活里以后,更能明白那段时间给自己带来的意义,也更能看清从前不愿看清的细枝末节。
被改变的思考方式、被晒干的潮湿地带、被温柔抚过的结痂,都会继续延续下去。
但是很多事情呢……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释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