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藏的很好 第36章 进攻计划

三月中旬，天气像终于睡醒的懒猫伸了个懒腰，把最后那点寒意彻底抖搂干净了。阳光变得暖洋洋的，风也柔和了许多，吹在脸上不再像小刀子刮，反而有点痒酥酥的。校园里的枯枝抽出了嫩绿的新芽，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泥土和青草混合的清新味道。

厚重的羽绒服和棉袄终于被塞回了衣柜，大家换上了轻便的春装校服，或者在卫衣外面套个薄外套，一个个显得清爽利落了不少。连带着被寒冬压抑了几个月的心情，也跟着活泛起来。

当然，活泛的代价是……更容易犯困了。春困秋乏，诚不我欺。

“啊——哈——”江昊趴在桌子上，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哈欠，眼泪汪汪，“不行了不行了，这阳光晒得人骨头都酥了，老钱的数学课简直是催眠曲plus版……”

“你哪天不困？”高伊白了他一眼，一边转着笔一边吐槽，“冬天你说冷得不想动，春天你说暖得想睡觉，夏天你肯定要说热得没精神，秋天……哦，秋天你大概会说‘秋高气爽适合睡觉’。”

“伊姐！你懂我！”江昊一脸“知己啊”的表情。

我撑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们斗嘴，目光却像装了GPS一样，精准地锁定在斜前方。谢怀意也脱掉了那件蓝色羽绒服，穿着春季校服的白衬衫，外面套了件浅灰色的薄针织开衫，衬得他脖颈更加白皙修长。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连发梢都泛着浅浅的金色。他坐得笔直，侧脸线条清晰，正低头认真记着笔记，睫毛低垂，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

好看，真他妈好看。怎么看都看不够。

自从上次数学测验考了105分，被老钱当众表扬，又被我在微信上“炫耀”了一番之后，我和谢怀意之间那种微妙的“冰层”，似乎又融化了一点点。虽然他还是话少，容易害羞，对我某些过于直白的“骚扰”依旧会躲闪，但至少，在我以“请教问题”为名靠近时，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全身写满“生人勿近”，偶尔给出的点拨也不再是惜字如金的几个字，甚至会多写两步关键步骤。

这种缓慢的细微的变化像春风拂过冰面。但我有点等不及了。温水煮青蛙？太慢了，我得加点柴火。

“喂，谢老师，”趁着老钱转身写板书的空档，我撕了张小纸条，飞快地写上：【中午食堂新出了芒果布丁，听说不错，一起去尝尝？】，揉成团，精准地扔到了他摊开的数学笔记本上。

他笔尖一顿，抬起头，疑惑地看向我。我冲他眨眨眼，用口型说：“看看。”

他犹豫了一下，展开纸条。看清内容后，他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粉色，飞快地瞥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点慌乱和……无奈？他拿起笔，在下面写了几个字，又把纸条揉成一团，趁老钱没回头，迅速扔了回来。

我接住，展开。他清秀的字迹在旁边写道：【不去，甜。】

又是这个理由！我撇撇嘴，继续写：【那不甜的？番茄蛋面？或者……看我吃？】又把纸条扔过去。

他再次接住，看了一眼，脸颊更红了，抿紧唇，像是有点生气，又有点拿我没办法。他这次没回，直接把纸条塞进了笔袋里，然后低下头，假装专心听课，但泛红的耳廓和微微颤抖的笔尖出卖了他。

啧，又害羞了。我忍不住低笑。逗他真好玩。

下课铃响，老钱前脚刚走，我就凑到他座位旁边：“喂，真不去啊？芒果布丁限量供应哦，去晚了就没了。”

他收拾书本的动作顿了一下，没看我，声音闷闷的：“……不去。”

“那我给你带一个？”我笑嘻嘻地，“就当……报答你上次的‘倍长中线’之恩？”

“……不用。”他抱起书就想走。

“哎，别走啊！”我伸手想拉他胳膊，他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躲开，抱着书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我，脸颊绯红。

“商、君、意！”高伊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戏谑，“又骚扰我们家怀意呢？能不能让人家清净会儿？”

“我这是关心同学！共同进步！”我理直气壮地回头。

“得了吧你！”高伊走过来，搂住谢怀意的肩膀。

谢怀意身体僵了一下，但没躲开。

“怀意，走！跟姐吃饭去！远离某些‘图谋不轨’的人！”

谢怀意如蒙大赦，赶紧点头，跟着高伊和柯静走了。临走前，他还飞快地瞥了我一眼，眼神复杂，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有点别的什么？

我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摸了摸下巴。行吧，今天进攻失败。看来，得改变策略了。不能太直接，得迂回一点。

下午体育课，热身跑圈的时候，我故意放慢速度，落到谢怀意旁边。

“喂，跑步呢，严肃点。”我一本正经地说。

他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没理我，继续跑。

“哎，你鞋带好像松了。”我指了指他的鞋。

他下意识低头去看，脚步慢了下来。我趁机加速超了过去，回头冲他得意地笑：“骗你的！哈哈！”

他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恼怒地瞪了我一眼，耳根微红，加快脚步追了上来。

“生气了？”我跟他并排跑，侧头看他。

“……无聊。”他喘着气，声音有点哑。

“无聊才找你玩嘛。”我笑嘻嘻的，“哎，下周好像有篮球联赛，班级对抗，你参加不？”

“……不参加。”

“别啊！你投篮挺准的！来嘛来嘛，给班级做贡献！”

“……不会打。”

“我教你啊！包教包会！”

“……不用。”

跑完圈，自由活动。男生们照例去抢篮球场。我拉着江昊、赵强他们组了一队，打得汗流浃背。谢怀意依旧坐在老地方——看台角落的台阶上，手里拿着本书安静地看着。阳光照在他身上像一幅安静的油画。

我一边打球，一边时不时往他那边瞟。有一次我抢断成功，快速反击，上篮得分，落地时故意朝着他的方向挥了挥手，咧嘴一笑。他好像看到了，目光从书上抬起来极快地瞥了我一眼，又迅速低下，但嘴角好像……微微弯了一下？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

有戏！我心里一喜。看来，这种间接的、看似无意的“撩拨”，效果可能更好？

打完球，我浑身湿透，拿起一瓶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然后朝着看台走去。

“喂，大学霸，看书呢？”我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隔了半个人的距离。

他身体几不可查地往旁边挪了挪，没说话。

“渴不渴？给你水？”我把手里喝了一半的水瓶递过去。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往后一缩，脸颊瞬间爆红，眼神慌乱地看着我：“……不、不用！我有！”

“哦。”我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自己又喝了一口，“看的什么书？”

“……普通的小说。”他把书合上，封面朝下，不让我看。

“还保密啊？”我挑眉，“该不会是……什么不可告人的小黄书吧？”

“商君意！”他猛地抬头瞪我，眼睛圆圆的，脸颊红得能滴血，声音带着羞愤，“你……你胡说什么！”

“开个玩笑嘛！这么激动干嘛？”我看着他炸毛的样子，心里乐开花，表面却故作无辜，“行了行了，不逗你了。走啦，回教室了。”

我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吹着口哨走了。走了几步，回头看他。他还坐在原地，低着头，耳朵通红，手指紧紧攥着那本书，一副受了巨大冲击的样子。

嗯，效果显著。下次继续。

放学的时候，我照例想“顺路”送他。刚背上书包，就看到年级主任“道理富”赵德富背着手，挺着啤酒肚，一脸严肃地出现在我们班后门。

“商君意！江昊！你们两个！给我出来一下！”赵主任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心里咯噔一下。靠！又来了！

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我和江昊身上，带着同情和幸灾乐祸。

江昊哭丧着脸：“赵主任……我们又咋了？”

“咋了？自己心里没数？”赵主任瞪着我们，“上周三下午！西边围墙！是不是你俩？！”

我心里暗骂一声。操！翻墙出去买烤肠的事，过去快十天了，还以为没事了！这“道理富”怎么还记着？而且精准点名！肯定是有人告密！或者……被监控拍到了？

“赵主任……我们……”我试图狡辩。

“少废话！跟我到办公室来！”赵主任根本不给我们解释的机会，大手一挥，转身就走。

我和江昊对视一眼，蔫头耷脑地跟了上去。路过谢怀意座位时，我看到他抬起头，看着我们，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

在赵主任办公室，我们被结结实实地训了半小时。从“校规校纪”讲到“人身安全”，再从“个人形象”讲到“班级荣誉”，唾沫横飞，道理一套一套的。最后，罚我们每人写两千字检讨，下周一升旗仪式后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念出来。

“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从办公室出来，江昊生无可恋。

“行了，写就写吧，又不是第一次了。”我倒是比较淡定，反正我脸皮厚。就是有点懊恼，耽误了我“顺路”的大计。

回到教室，人都走光了。谢怀意的座位也空了。我叹了口气，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走到车棚，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谢怀意正推着他的自行车，站在车棚门口，似乎在……等人？

他看到我，眼神闪烁了一下，推着车走过来，声音很低：“……赵主任，说什么了？”

我愣了一下，心里突然有点暖。他是在等我？担心我？

“没啥，就写检讨呗，老一套。”我故作轻松地耸耸肩，“你怎么还没走？”

他抿了抿唇，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低声说：“……下次，别翻墙了，危险。”

“知道了知道了，”我笑着凑近他，“怎么？担心我啊？”

他身体一僵，推着车后退一步，耳根泛红：“……没有！随便说说！”说完，像是怕我再说什么，飞快地骑上车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被“道理富”抓包很倒霉，但……好像因祸得福了？

第二天课间，我被高伊、江昊他们围着调侃。

“可以啊商少！又被‘道理富’重点关照了？”高伊拍着我肩膀笑。

“商少威武！两千字检讨！记得写深情点！”江昊起哄。

“滚蛋！”我笑骂，“再叫商少揍你啊！”

“商少”这个外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班里流传开来。大概是因为我平时行事作风有点张扬，加上家境好像还行（虽然我爸我妈离婚了，但两边条件都不错），时不时请客喝个饮料啥的，就被他们戏谑地叫上了。我无所谓，还挺受用。

下午自习课，我继续我的“温水煮青蛙”计划。这次不扔纸条了，改成传笔记本。我把一道物理难题的几种解法写在本子上，推到谢怀意桌上。

“喂，谢老师，帮忙看看，第三种解法是不是有点问题？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我一脸诚恳地请教。

他愣了一下，看了看本子，又看了看我，眼神里带着点怀疑，但还是拿起笔，仔细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他眉头微微蹙起，似乎被题目吸引了。

过了一会儿，他拿起笔，在我的解法旁边写写画画，标注了几个公式和思路。然后他把本子推回来，声音依旧很低：“这里，动量守恒条件用错了。应该用能量守恒结合临界点分析。”

我凑过去，几乎挨着他的胳膊，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清香。“哪里哪里？我看看……”我故意靠得很近，手指点着本子，“哦——对哦！我怎么没想到！谢老师牛逼！”

他身体僵硬，往旁边缩了缩，耳根又红了，但没像以前那样立刻躲开，只是低声说：“……你自己再算一遍。”

“好嘞！”我笑嘻嘻地坐直身体，心情大好。嗯，物理题真是个好东西！

放学铃声再次响起。我迅速收拾好书包，目光锁定目标。今天，绝不能再让“道理富”或者任何意外破坏我的“顺路”计划！

“谢怀意，”我走到他桌前，挡住他的去路，脸上挂着自认为最帅（最无赖）的笑容，“今天总该‘顺路’了吧？赵主任昨天教育我要团结同学，互帮互助。我觉得，护送你安全回家，就是我团结同学的第一步！”

他收拾书包的动作顿住，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我，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泛红，眼神里满是慌乱和……无奈？“我……我不……”

“你不什么你不！”我打断他，伸手拿起他桌上的文具袋塞他手里，“走吧走吧！再磨蹭天都黑了！听说最近学校附近有小混混晃悠，你一个人回家多不安全！”

“哪有小混混……”他小声反驳，但还是被我半推半就地拉出了教室。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我推着车和他并肩走在熟悉的放学路上。他依旧沉默，低着头，但这次，没有找借口先跑。

“哎，今天物理课那个实验挺有意思的啊，那个小球撞来撞去的。”我找话题。

“……嗯。”

“下周篮球联赛你真不参加？缺个替补呢。”

“……嗯。”

“‘嗯’什么‘嗯’，说句话嘛！”

“……不想去。”

虽然还是惜字如金，但至少……有问有答了？而且，没逃跑！巨大进步！

走到那个熟悉的岔路口，他停下脚步：“我到了。”

“嗯，明天见！”我冲他笑笑，“记得想我……的物理题！”

他瞪了我一眼，脸颊微红，没说话，转身快步走进了小区。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心情好得想哼歌。虽然过程曲折，但结果不错。温水煮青蛙太慢，就得像我这样，主动添柴，适当搅合，才能加快进度嘛！

谢怀意，你等着，我这把“火”，一定会把你这座小冰山慢慢烤化的。

——

『2016年3月15日多云

他又来了，物理题第三种解法，是故意写错的。笔迹潦草，一看就是装的。

推过来的时候，胳膊肘碰到我的书。热。写了解法推回去。他凑过来看，很近。呼吸在耳朵边上，说“谢老师牛逼”。烦。

放学又被堵住。他说赵主任让团结同学。胡扯。他拉我手腕，很紧。手心有汗。挣脱了，还是跟着走了。

路上说物理实验，篮球赛。不想理。嗯了几声。他一直在说，声音有点吵，但不难听。

到小区门口。他说“明天见”。还说想他的物理题。瞪他了。耳朵很热。跑进来的。

手腕那里还有点烫。洗了冷水，没用。

烦。不过芒果布丁其实可以试试的。

云层很厚，遮住了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