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行霈看了眼时钟,下午三点二十一分。
晏令绥已经待在画室一整天了。
这很不寻常,往常的周五下午,晏令绥会去美院上课,直到傍晚才回家,而今天,弟弟却把自己关在画室里,连午餐都没有出来吃。
他轻轻放下小提琴,起身走向画室。
作为哥哥,他有责任确保晏令绥不会因为过度投入工作而忘记照顾自己,至少,这是晏行霈对自己过度关注弟弟的合理解释。
“阿绥?”晏行霈敲了敲画室的门。
门内传来一阵慌乱的声响,紧接着是画架被碰倒的声音,晏行霈皱眉,下意识去拧门把手,但门锁着。
“等一下!”晏令绥的声音有些急促,伴随着脚步声靠近门口。
门开了条缝,晏令绥的身体堵在门口,阻止了晏行霈向里窥视的视线,二十岁的晏行霈虽然已经有一米八的身高,却仍比弟弟矮了半个头,Alpha的成长速度总是惊人,晏行霈还记得三年前自己还能轻松把十五岁的晏令绥按在墙上教训,但现在……
“我在工作。”晏令绥的嗓音染着湿意,他额前的黑发被汗水浸湿,黏在额前,T恤上还沾着颜料。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晏行霈也能感受到弟弟身上散发出的强烈Alpha信息素。
“你午餐没吃。”
晏行霈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正常,不泄露出一丝被弟弟信息素影响到的波动,作为一个Alpha,他本能地想要对抗这种挑衅,但面对晏令绥时却截然相反。
这种反常的反应,从晏令绥分化那天就开始了。
……
两年前,当十五岁的晏令绥意外分化成Alpha时,所有人都以为已经分化为Alpha两年的晏行霈会与弟弟产生排斥反应,但出乎意料的是,晏行霈对晏令绥的信息素有着令人出乎意料的包容度。
……
“我不饿。”晏令绥回答,身体依然堵在门口。
晏行霈敏锐地注意到弟弟此刻的异常,这是Alpha易感期的前兆。作为家人,他们有着相似的生理周期,每三个月都会有几天特别敏感的时期。
“你还好吗?”
晏行霈向前迈了一步,不出所料,晏令绥立刻后退,仿佛害怕与哥哥有任何肢体接触。
“我很好。”晏令绥生硬地回答,手指依旧紧紧扣着门框,“如果没什么事,我想继续工作了。”
晏行霈抬头望着弟弟躲闪的眼神,心中不禁暗自叹气,自从晏令绥分化后,他们之间就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曾经亲密无间的二人,如今却被那堵名为“Alpha与Alpha”的墙所分开。
晏行霈是一直这样告诉自己的。
“好吧,但记得吃点东西。”晏行霈轻声说道。
晏令绥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身迅速关上了门,落锁的声音在哥哥的耳中格外清晰。
晏行霈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听着门内重新响起的动静,最终转身离开,他不知道自己刚刚离开,画室的门就又开了一条缝,那双眼睛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楼梯转角,才再次恢复原状。
晏令绥背靠着画室的门,缓缓滑坐在地上,空气中还残留着晏行霈信息素的味道,无时无刻不在挑动着晏令绥的神经。
他深吸一口气,将这种让他迷恋了三年的气息印刻进身体里。三年了,他依然无法适应哥哥的信息素对自己产生的影响,作为一个Alpha,他应该对同性的信息素产生排斥,但晏行霈的信息素对他而言就像是一瓶放在床头的安眠药,少吃几片,药效不够,多吃几片,又会产生副作用。
画架上的画布被一块布遮盖着,晏令绥走过去,掀开遮盖物,画布上是一幅尚未完成的肖像——晏行霈拉琴时的侧脸,光线从窗户斜射进来,勾勒出他的颈部线条,微闭的双眼在此刻却显得更加勾人。
只有通过画笔,晏令绥才敢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对哥哥的渴望,这种不被世俗接受的感情,从他分化那天就开始了。
当他的身体涌起第一波Alpha的冲动时,他脑海中浮现的不是任何一个Omega的脸,而是晏行霈专注练琴时的模样。
那一刻,晏令绥知道自己真的陷进去了,但他不愿挣脱,也不会挣脱,他既以毫无保留与哥哥相遇,那便也可以毫无保留与哥哥相爱。
他甘愿沉沦进这段感情,尽管这是一条不被任何人所理解的道路。
但他不在乎,只要有哥哥在,他什么都不在乎。
门口传来手机铃声,打断了晏令绥的思绪,他听到晏行霈接起电话,声音由近及远,大概是走向了阳台。
“是的,下周三开始……大概一周左右……没问题,我会准时到场。”
晏令绥竖起耳朵,捕捉着零碎的对话内容。
哥哥要出门?至少一周?
一股无来由的恐慌感突然席卷了晏令绥的内心,他和晏行霈的下次易感期即将来临,按照惯例,他们会一起度过这段难熬的时期。虽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一起”,但至少同在一座房子,能够感知到彼此的存在,足矣。
晏令绥走到门边,悄悄开了一条缝,更清晰地听着晏行霈的声音。
“不用担心,阿绥已经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晏行霈对着电话那头说,声音还带着笑意,“而且他只是易感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晏令绥闻言,眉心微蹙,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所以晏行霈是要在他的易感期期间离开?一股被抛弃的愤怒突然涌上心头。他知道作为一个Alpha,他不应该对另一个Alpha产生如此强烈的依赖,即使是自己的亲哥哥。
……
但晏行霈不一样,他是晏令绥生命中仅此而已的例外。
脚步声靠近,晏令绥迅速关上门,心脏狂跳,几秒钟后,敲门声再次响起。
“阿绥?”晏行霈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有些模糊。
晏令绥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然后打开门,脸上已经换上了哥哥最喜欢的笑脸。
“怎么了?”
他注意到晏行霈已经换好了衣服。
“我刚接到通知,下周三要去柏林参加一个音乐节,为期一周。”晏行霈说着,仔细观察着晏令绥的反应,“你的易感期大概那时候开始,我准备了抑制剂放在冰箱冷藏室,记得按时用。”
晏令绥闻言,打心底里有些不爽,但也不敢打搅哥哥的工作。
所以晏行霈真的要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离开?尽管晏令绥从未在易感期向哥哥寻求过安慰……因为他不敢,怕一旦靠近就会失控,但只要晏行霈在那里,就是弟弟内心唯一的慰藉。
“……嗯。”晏令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平常无异,“祝你演出顺利。”
晏行霈似乎期待他说更多,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叮嘱道:“我会尽快回来,你记得照顾好自己。”
“我一直都能照顾好自己,不是吗?”晏令绥反问。
“……”晏行霈愣了一下,像是没有料到他对这样回答。
“……是啊,你长大了。”
那一刻,晏令绥仿佛真的在哥哥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失落,但转瞬即逝,让他无法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我出去买点东西,很快回来。”晏行霈说完,转身离开。
晏令绥注视着哥哥离去的背影,直到关门声响起,才缓缓走回画室中央,他拿起画笔,却发现自己无法继续作画,脑海中全是晏行霈要离开的消息。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悄然滋生。
如果他让晏行霈看到自己易感期时的真实状态,如果晏行霈知道弟弟对他怀着怎样的心思,会不会就能打破他们之间那堵无形的墙?还是说,这会彻底摧毁他们之间这点仅存的感情?
晏令绥不知道答案,但他渴望改变,渴望到愿意赌上一切。
……
晏行霈站在公寓楼下,深吸一口气,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弟弟方才开门时的模样,愧疚、歉意、紧张一下子全部涌上心头,剪不断,理还乱。其实他对电话那头说的所谓“柏林音乐节”根本不存在,至少他不是去参加演出。
他撒了谎,这是十八年来他第一次对晏令绥撒谎。
他需要一个借口,一个可以让他观察晏令绥如何独自度过易感期的借口,作为哥哥,他深知这种行为是逾越的,但他无法控制自己。
自从晏令绥分化后,晏行霈就注意到弟弟在易感期时总会找各种理由远离他,起初他以为这是Alpha之间的本能排斥,但有一次,他偶然在晏令绥的房间发现了一本素描本,里面全是自己的素描像——睡着的、拉琴的、看书的……每一笔都充满了过于浓烈的情感,每一笔都早已冲破了那道名为“血缘”的墙。
那一刻,晏行霈感到的不是厌恶或愤怒,而是一种从心底缓缓升起的快感。
作为一个Alpha,他却对另一个Alpha,甚至是自己的亲弟弟,产生了不该有的渴望。他渴望拥有他、渴望占有他,渴望看着他在自己身下的模样,这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
但当在真正面对易感期的晏令绥时,晏行霈却忍住了。他深知自己不能这样,但心底的**将他压的喘不过来气,所以每当晏令绥易感期时,家里总要多备几支抑制剂。
晏行霈记得晏令绥分化那天,当他冲进房间看到十五岁的少年在床上痛苦蜷缩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关心,而是被晏令绥身上散发出的新生Alpha气息所吸引。那一刻,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不正常。
此后两年,他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这个秘密,同时也在观察着此后晏令绥的每一个眼神、每一次触碰。
他发现弟弟似乎也对自己有着超乎寻常的关注,但晏令绥总是刻意保持距离,尤其是在易感期。
所以这次,他选择在周三“离开”,然后再悄悄返回公寓,观察晏令绥易感期独自一人在家时是如何度过的。
他知道,这对于两个Alpha之间的关系来说是疯狂的、是越界的,但他已经无法继续活在这种不确定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