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耗十年后她潇洒成魔了 第1章 第 1 章

昆吾山，兆阳峰，戒律堂。

弟子云瑶奉命前来送饭。此处关押了浮云派近些年来行事最恶劣的罪徒，据说这人在山下与狼妖厮混，被自己师兄带回后怀恨在心，居然不顾同门之谊，趁其不备毒杀了师兄。那师兄乃冀州符家家主嫡子，东青峰凌霄真人座下首徒，天资卓绝，前途无量。如此恶行，罪不容诛。门里命宗德长老主管此事，他原将罪人关押在三省堂中，不料这孽徒虽罪恶滔天，实力却不容小觑，竟打破牢笼，一路杀了出去，甚至打伤了闻讯匆匆赶来的宗德长老，要不是遇上了路过的清宁真人，说不定真让她逃了出去。

宗德长老盛怒，一气之下将其转监到了自己眼皮子底下的戒律堂亲自看管，更是禀明掌门，从百宝阁里拿了不少法宝，层层叠叠地加强了对此人的禁锢。如此阵仗，令原本不知情的弟子都生了好奇心，打听这人究竟是何来历又是何等模样。

云瑶也好奇，从入门到现在，她拎的食盒被检查了一了一遍又一遍，宗德长老更是亲自检查过才放她进去。云瑶面色乖巧地提篮进了监牢。她取出饭菜，一手端着瓷碗，一手捏着小勺，接连唤了两三声却无人应答。那人手脚张开被玄铁链牢牢锁在长架上，一袭素衫空荡荡的，长发敷面，她低垂着头，叫人看不清模样。

虽然名门正派不至于严刑逼供，但不分昼夜地被拴着站立何尝不是一种酷刑？这人不会已经死了吧？她惴惴不安地看着长老不知所措。

“你这孽障别在这儿装死！前两日不是威风得很吗？”宗德怒骂道，早先的一点惜才之心早就化作云烟，如今只剩被他人看轻的满腔愤恨。

罪人缓缓抬起头，露出清秀苍白的一张脸，眼神却如剑光般锐利，笑得嚣张：“师伯谬赞，打断您心爱的宝剑不过小事一桩，没能削掉您的长须是我技艺不精，只差一点呢，真是可惜！”

云瑶闻言，偷偷观望宗德长老的下颌，他注意到了，更是恼怒不堪，吼叫道：“你又看什么看，外门弟子当真不知礼数！”若不是自己座下并无女弟子，其余诸峰又袖手旁观，哪里轮得到外门弟子踏足他的兆阳峰。

“云瑶知错，长老息怒。”她被吓得一哆嗦，赶紧跪下赔罪，身子伏得很低，手里拿着的碗勺跟腕上的镯子一顿磕碰，发出叮呤哐啷的响声。

“云瑶小师妹啊，名字真是好听，你想不想听我细讲一下我是如何打断了长老的剑呢？等到你们大考时必然用得上，不过你可别告诉别人，要不然浮云派中人人都能打败授课长老，说出去可不大好听。”

她笑声轻盈欢快，宗德的脸早就黑成锅底了。云瑶头皮一顿发紧，恨不能堵上她的嘴，事实上她也这么干了，她盛了一大勺粥不管不顾地喂进她的嘴里，哀求她不要再说了。

宗德剥皮刮骨的眼神，越过云瑶的头顶，死死地盯着她的双眼，拼命压抑着怒火。她不跟食物作对，安生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包括那其中数粒珍珠大小的丹药——那俱是从云瑶小师妹镯子上掉下来的，融在白花花的粥里，看不见一点踪迹。

一碗粥见了底，云瑶转身去拿其它食物，宗德抬手打断：“罪人大恶，不必饱食，如此即可。”她还是一幅缩脖子鹌鹑的模样，听话地点了点头，收拾东西快步走了出去，跨过门槛时险些摔个跟头。

宗德心想，外门弟子，果然上不来台面。

平旦之时，原本万籁俱寂，直到自某处燃起熊熊大火。

有人奔走，有人喊叫，浓烟里有剑光闪烁，符咒纷飞，结法印的手翻飞出了残影，兆阳峰弟子惊愕地看着昔日的同门生生打昏了宗德长老。

以下犯上，一次成功是侥幸，那两次呢？

群锋所指之处，那女子早已召回自己的佩剑，横剑于胸前，二指轻抚剑身。轻风吹乱她如墨的长发，幽深夜色，火光明灭，她面无表情，眼神波澜不惊，就连声音也透着股冷意：“我与诸位无冤无仇，不愿刀剑相向。但我势必离去，阻我者杀之。”

阻她，她杀之；可不阻呢？人群中窃窃私语“这师姐这怕是成魔了吧！”“玉洗峰都把她逐出去了，你还叫她什么师姐？”“要拦住她吗？”“宗德长老都拦不住，你我上去岂不是送死？”

没人上前，郑青袖于夜色中转身离去。

她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如今已是强弩之末，靠云瑶的丹药提着一口气，不甘心冤死在这昆吾山上，她支着剑，行走在偏僻小径中，向着山门靠近。她必须抓紧时间，主峰之上很快就会收到消息，追兵随时都有可能赶上。

穿过这片树林前面就是山门，她拢了拢衣裳，深吸了口气，突然发现林中走出一人，逆着光，看不清脸。她即刻拔剑，那人却不言不语，迎着剑锋越走越近。

月色下她逐渐看清了他的脸：“怎么？你也要阻我？”

他摇摇头，看着她脸上身上都沾了血迹，想要更接近些，查探一下伤处，她的剑却直指对方咽喉，不肯妥协。

她不信他。他心下一沉，犹如千斤重。有些话从前没来得及说，如今其实也不必说了。可他不甘心。“师姐，其实当初你闭关出来，我是去找你的。”

后面追兵未至，山门处似乎已生变故。她眼观六路，无心听他废话，只低声呵斥道：“让开，要不然我杀了你！”

她凌厉的语气让他清醒了几分，他想起自己来找她的目的：“山门处早做了布置，凭你自己是出不去的。”

“出不去也要一试，死在山门处也好过死在监牢里。”她答。

他无力地笑了，即使绝境之下，她亦如利剑，摧金折玉，锐不可当。从初识到现在，她从来都没有变过。他不顾剑锋，举起双手，越走越近：“让我帮你。”

虽心有疑虑，但她不肯放过这顶好的机会，顺势将他揽入怀中，横剑相对。此刻他完全在她控制之下，她挟持着他往山门处摸去。失了剑的支撑，她到底有些脱力。

“你可以扶住我，我袖里有九转还灵丹，你拿去用。”

她没有客气，一把吞了丹药，撑着他的胳膊继续朝前走。她看不清他的脸，但听见他轻笑：“我的丹药你不怕我下毒说吃就吃，师姐，其实我对你而言，还是与旁人有几分不同的吧？”

青袖冷笑一声。这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的老毛病又犯了，还是从前被教训得不够。不过，他早就不是那个无忧无虑不识愁滋味的少年郎了，那样轻松的笑谈久远的像是上辈子。他说这话时才有了几分旧时模样，那才是她熟悉的。

可这关键时刻不容分神，仅一刹那恍惚，便险象丛生。二人周身即刻惊雷落下，人群汹涌而来。

山门已在眼前，可前后夹击，她已是无路可逃。绝品丹药神速滋生出充沛的灵力，她握紧了手中的利剑，观察着人群，寻找着突破口。

人群中不乏符家人，对于杀害少家主的凶手，他们远比浮云派更激进狠辣。雷符燃烧，又是霹雳作响，雷光朝二人而来，躲开之处，地砖破裂，碎石迸发。

“我乃盛明希，谁人敢伤我？”剑刃之下的少年亦有雷霆之势，朗声呵斥。

为首的浮云派弟子宋灵均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高声喊道：“大家小心！罪人劫持的乃是浮香谷盛家独子，东青峰清宁真人的爱徒，切勿伤他！”

符家死了一个嫡子，还有数十个庶子，可盛浮香谷谷主仅和海棠夫人育有一子；玉洗峰凌霄真人天皇贵胄，可东青峰清宁真人执闲云剑，更德高望重。若是为了替前者缉拿凶手，反而伤了后者，岂非得不偿失？为首的弟子想，大概符师兄生前也未曾料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家世和师门也不过如此。可盛明希啊盛明希，你拼尽全力又能带她走多远呢？

人质身份尊贵，众人窃窃私语，不敢轻举妄动。可还是有人不甘心，试探着偷偷出手，御起燕尾镖，直朝向青袖后心处。青袖从未懈怠，早有预料，持剑的手稳稳不动，左手二指绕转间，那飞镖周身已附上幽蓝灵火，转向之后电光般朝始作俑者射去。随即又是左手上前扣住盛明希脖颈，空出的右手剑一记格挡之后凌空一点，将另一名偷袭者的剑震得粉碎。

周围瞬间安静，只有盛明希昂扬的声音：“你们这些蠢货，连我都打不过，还妄想偷袭她，是眼瞎了还是耳朵聋了，没看过听过演武和大考的排名吗？凌霄真人打不过的千年狼妖叫她杀了两回，妖王天吴的一个脑袋就是她砍掉的，宗德长老都不过是她手下败将，而你们连做她对手的资格都没有，想死可别连累小爷！”

宋灵均瞧着他面上骄傲得意的笑，只觉得后牙隐隐作痛。

盛明希后仰了头，朝青袖笑道：“我还是有点用的吧？”

事情比想象得顺利，她顾不上与他插科打诨，推着他走出人群包围。出了山门，祭起宝剑，御剑而行，快速升至高空，人群在视线中变得如蚁群一般大小。

眼见就要逃出生天，盛明希却在此时突然握了她的手，转身说道：“问我！”

她心里急切，却不知其所云：“问你什么？”

他脸上没了玩笑，神色肃穆，语气坚定：“问我那天为什么去找你？”

她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闭关结束那天的事，她被他的执拗震撼，失神地问：“你那天为什么来找我？”

少年笑了，这世间名利纷争未曾沾染他半分，剑眉星目，唇红肤白，他依旧如雨后翠竹清新明丽，他说：“因为我要告诉你，我心悦你啊。”他轻叹一声，满足又无能为力：“我心悦你，矢志不渝。”

即使你不要我的桃花和牡丹，即使你始终朝前走看不到我，只要你还是你，只要我活着，我就一直喜欢你。他想就这样两个人像私奔一样逃离，可天地之大不止他两人。他知道带着他走只会有更多追兵，他能解她一时之困，却也仅能如此，他还要回去给父母、师尊还有信任他的朋友一个交代。情深抵不过缘浅，他和她好像只能这样了。他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后仰着从高空坠落。

她伸手去抓，两人的指尖却生生错过。

下面还是浮云派地界，她不可能下去再找他，她只能带着疑惑飞速朝远方行进。

可是为什么呢？她百思不得其解，那分明是她第一次见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