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叶，但文职 第173章 逐渐放宽的控制

主管在静滞的时光中沉默品味着早已冷透的咖啡，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而在主管身后，安吉拉面无表情。

她讨厌透了主管这种遇事不决先时停的本能行为。

造物主赐予了安吉拉机器本不该拥有的灵智，又降下了百倍于人的时间诅咒，将停滞的时光铸成一座独属于她的沉默牢笼。

剧幕未见终章，死寂不知刑期，身旁唯一会动的主管赋予了她仅次于他的权限却不会为她停驻视线，让她只能一遍遍回顾着过往的失败的记忆，在一个人的孤寂中消磨漫长的时间。

这太残忍了。

安吉拉紧闭着双眼，安静沉默犹如一位乖顺听话的智能助理。

终于，主管喝完了杯中的苦涩，回到主控台前仰望那满屏的监控。

他依旧没有恢复时间的流动，只是将视线按序扫过每一张屏幕，仔细凝望着画面中每一位职员的脸，并单独切出一块小屏展示出对应职员在入职脑叶之前的证件照、生活照与个人简历，来回对比着沉思。

于是乎，安吉拉迎来了新一阶段漫长的孤寂。

静滞时光中，主管沉溺于自己思绪无视了站在一旁的她，拥有多线程处理器的安吉拉也只能在放慢了百倍的时光中与主管一起回顾那些早已刻印在她数据库上的资料。

文月、米凯拉、蒂姆、玛海蒂尔、迪亚、巴里特、奥利弗、陈久林、德拉芙、泰勒、查理、乐宾、埃罗尔、莱昂、萨冈雷斯、达芙妮、林逸……

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个安吉拉沉默观察了几十上百年的单方面熟人，没有谁能比安吉拉更熟悉这些资料了——她把这些资料当做了开拓眼界的“书”，努力将自己代入其中，幻想自己只是个普通人类，正在以一种新奇的视角在公司之外经历那些被简历记载往事。

可作为这些资料的实际拥有者，主管却是第一次认真阅读这些资料。

单从资料来看，这些人都很……普通。

主管尽力在心中搜寻着合适的评价，却也只能给出一个普通的评价。

能被脑叶招揽的文职们都有一技之长，但天赋在行业中也不过中上，虽有一两项能拿得出手的成果，称得上是后起之秀，可终究影响力有限。

他们都是基本攻扎实、能做实事的职业技术型人才，有些许值得挖掘培养的闪光点，能够后解释L公司为何会主动招募，工作上手快，消耗后能快速补充，摆平身后事也只需要付出些许微不足道的金钱，没人会为他们的死和脑叶硬刚，一个普通人才的消失也不会对行业发展产生任何负面影响。

这是Hod精心挑选后的成果。

员工们则更不必说。

公司对招募员工资质水平的要求更高些，但终究是没了如文职那般的职业限制，脑叶公司又财大气粗可以直接从其他途径挖角那些已经显露出坚定意志与不屈信念的可塑人才。

虽然这些心智坚定的人通常都有自己的成长规划，但在加入脑叶公司后，这些人的培养方向便全权由主管接手，完全没有展现自我的余地，表现得比加入脑叶公司前还要平庸。

没有展现自我的余地，比加入脑叶公司前还要平庸……

主管再次陷入沉默，一言不发地将塞恩思与约瑟的画面调到最大的一块监控屏幕上。

身上不过轻伤（G.O可视化插件已自行删除，主管经验性判断生命值未降至60%以下）的塞恩思正瘫坐在走廊上休息，已经高效完成了两次评级为“优”的工作，为公司内所有职员恢复了两波状态（白夜工作效果），还抓住空子利用镜子给视线范围内的所有人套上了层金色护盾。

虽神情狼狈，却成果斐然。

相比之下，精神遭受重创却能一脸风轻云淡继续工作的约瑟就没那么令主管满意了。

按部就班的工作流程，稳步收集却迟迟走不到尽头的能源条，在塞恩思的对比下是如此拖沓。

求稳？还是追求效率？

主管决定让约瑟来做这个决定。

他闭上了眼睛，从精神中找寻属于约瑟的光点，放松了对它的控制，而后恢复了时间的流动。

瞬间，收容室内正在对【数据删除】工作的约瑟表情变了，原本正风轻云淡在表格上打对钩的工作一滞，踉跄着退后半步，先前被强行压抑的负面情绪一瞬间涌来，让他感受到了精神上虚弱与恶心，让他本能地想要尽快离开这里，回到安全的地方来一场精神抚慰。

约瑟的头顶冒出了“紧张”的恐慌标记，受到了10%的精神伤害。

随后，不需要主管言语指挥，约瑟动了起来，缓步后退来到被控制部程序控制的操作台前，暂停了正在自动运转的辅助系统，背着手，凭借自己长期的工作经验和对标准化控制面板的熟悉，准确从默认工作流程中剔除了几项会对自己精神状态造成更深负面影响的工作项目。

【测试思考能力】、【理解思考过程】、【分析外界认知】、【观察……

删除、删除、统统删除！

一切试图尝试理解“CENSORED”的工作流程都不会对收集能源产生任何帮助，只会让自己变得更糟。

迅速有了自己工作思路的约瑟不仅删除了几项洞察工作的标准工作流程，还在其中加入了【抑制生理需求（本能工作流程之一）】、【试图消除关系（沟通工作流程之一）】的新程序，抑制“CENSORED”的活跃度。

临时改变工作流程的事情可以事后打报告解释，但要是自己在“CENSORED”面前发了疯，可就没有以后了。

约瑟不想成为被打码的“CENSORED-1”，还想留个全尸。

就这样，主管亲眼见证被放松了精神控制的约瑟做出了和塞恩思相似的操作，只是动作更收敛些，没敢大刀阔斧地删减太多标准程序，也没敢插入太多其他工作种类中的工作流程，但毫无疑问，约瑟有效控制住了当前的工作，没让自己继续受到伤害，且能源收集进度没有下降。

以当前情况而论，约瑟结束本次工作的事件应当比原本的预估时长提早五到十分钟，但工作评级不会有改变。

总的来说，还算不错。

主管又看了一眼结束治疗重新穿上“失乐园”回到“白夜”收容室内开始第三轮工作的塞恩思，而后再一次闭上了眼。

意识海中，属于塞恩思的光点早已逃逸出他的控制范围内，其余被塞恩思第一批鼓动的三十一个光点们也正拖着细线往边缘游曳，而属于约瑟的光点则仍挂在属于它的位置上，亮度黯淡了些，闪烁得却更加频繁。

而在这些光点之外，是更多的乖巧停滞在自己位置上的光。

它们根据个人资质等级与性格不同，亮度有所差异，色调上也有着红、银、紫、蓝的偏向，但不论如何，它们都安分点缀在既定的星空，濡慕又驯服地围绕着意识海中最亮的那颗恒星旋转。

主管凝望着那些光，做出了一个有些冒险的决定。

恒星收敛了引力，蜂后停驻了触角，同频的光点们颤动着，小心翼翼闪烁起属于自己的频率。

穿梭于设施各个角落的文职们又开始关注起头顶的监控，一边关注收容室内的工作进度一边猜测主管的此刻的注意力偏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躲避可能的危险的同时适当的摸一些小鱼，再往嘴里丢一颗舒缓心情的糖。

部分正处于工作状态下的职员们也像塞恩思那样调整了工作流程，精简了部分不必要的工作程序，提升了工作效率。

——之所以只有部分，是因为有有些文职自律属性过高，对主管制定的标准服从性过强；或是谨慎属性出众，不愿更改已经被验证过安全的成熟工作；又或是刚开始刷新饰品的文职对异想体的熟悉度不足，以求稳为主。

但不论如何，这些人的工作效率有了整体提升是事实。

或许，在一定限度内放宽对职员的精神控制对他的计划是有益的。

只要那些萌发中的光点别像塞恩思一样彻底逃逸出他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