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薄薄的刀刃已经微微陷入了她的皮肤,只要对方再用一分力,自己就会血溅当场。
嗯?这男人握着匕首的手,竟在微微地颤抖?
这颤抖并非源于恐惧或犹豫,而是他身体的极度虚弱。他是在用全部的意志力,支撑着这具早已是强弩之末的身体,来完成这致命的一击。
这个发现,让九月在极致的恐惧中,强行逼出了一丝冷静。
他快撑不住了。
九月的大脑开始了疯狂的运转,无数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闪过。各种电视剧、小说里的狗血桥段在她脑海中像弹幕一样闪过。
“别冲动……”九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说道:“我们不是敌人,我是来请你帮忙的!”
陆天衍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讥讽,手上的匕首又贴近了半分:“帮忙?我一个妓能帮什么忙?”
“是真的!”九月急切地解释,开始以最快的速度组织语言,“我的相公……前些日子染了风寒,竟……竟一病不起了。他去得突然,家中尚有庞大家业无人继承,偏偏那几个叔伯兄弟虎视眈眈,就等着我一个寡妇落难,好来侵吞家产!”
她说到动情处,还硬生生挤出了几滴眼泪,哽咽道:“我走投无路,正欲寻死,却无意中在街上看到了你……你的脸,和我的亡夫,竟有七八分的相似!我这才……这才不惜一切代价,将你从那地方带出来,只求你能假扮我的亡夫,帮我度过继承家业这一关。事成之后,万贯家财,你我……你我可平分!”
这套说辞,是她能想到的,最合理也最能解释自己行为的理由了。有相似的脸,有利益的驱动,听起来天衣无缝。
然而,她等来的,却是一声满含讥讽的嗤笑。
“家业?”陆天衍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弄。
他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将九月从头到脚凌迟了一遍。
“就凭你?”他一字一顿地问道,语气里的轻蔑几乎要化为实质。
真正的世家大族,哪怕是守孝期间,所穿的孝服也都是有讲究的。面料、剪裁、暗纹,无一不彰显着家族的底蕴。
而眼前这个女人,一身穷酸气,却敢在他面前大言不惭地谈论家业,荒唐!
“编,继续编。”他手腕微微用力,锋利的刀刃已经在九月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我的耐心有限。再不说实话,我不介意让你这张嘴永远也开不了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陆天衍的身子突然猛地一晃。
“哐当”
匕首脱手而出,掉落在地板上,发出一声清脆声响。
而陆天衍像一棵被砍倒的大树,失去了所有支撑,直挺挺地朝着九月的后背倒了下去。
九月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男人的头搁在她的肩窝,灼热的呼吸吹拂着她的侧颈,带着一种病态的滚烫。他的身体很重,沉甸甸地压在她单薄的背上,并且还在缓缓向下滑。
【情绪值 8000 陆天衍极致愤怒,不甘】
九月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
九月此刻整个人都还是僵的,她能感觉到男人离开了自己的后背,小心翼翼地转过半个身子,警惕地看着他。
只见陆天衍微微低下头,凑到她的耳边,用一种极其暧昧、又极其诡异的语调,低声呢喃道:
“那我们以后……就好好相处吧,夫人。”
他的声音又轻又哑,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丝被强行压下的、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
温热的气息拂过九月的耳廓,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说完,陆天衍便不再看她,径直走到墙角最阴暗的位置,背靠着墙壁,缓缓坐下,闭上了眼睛。
九月站在原地,看着角落里那个闭目养神的男人,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这人的态度怎么转变得这么快?!前一秒还喊打喊杀,后一秒就……就叫上夫人了?
她完全想不明白。
今天实在是太累了,从精神到□□,她都已经被压榨到了极限。紧绷的神经在危险解除后,只剩下了无尽的疲惫。
算了,不想了。
天大的事,等睡醒了再说。
她打了个哈欠,走到神像身后,从系统空间里掏东西。
厚毯子铺在地上,接着是蚕丝被,还有软枕,这些都是在春风楼里顺手拿。
她把自己摔进柔软的被窝里,满足地喟叹一声,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舒展开了。
就在她准备沉沉睡去时,眼角的余光瞥到了角落里的陆天衍。
他依旧靠墙坐着,身上那件单薄的纱衣在夜风中显得格外凄凉。他的身形很高大,缩在角落里,却透出一股与他气质不符的脆弱感。
九月的心里莫名动了一下。
这个人虽然莫名其妙,但好歹是她的任务对象。
要是就这么冻死了或者伤势加重死了,她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想到这里,她挣扎着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从空间里又拿出了一件比较薄的毯子。
她走到陆天衍面前,将毯子丢了过去,正好盖在他的身上。
陆天衍猛地睁开眼,警惕地看着她。
九月被他锐利的眼神看得心里一蹬,但还是硬撑着自己那个摇摇欲坠的剧本,没好气地说道:“盖上吧。你可别冻死了,我还指望着你这张脸去认祖归宗呢。”
她的话语里带着几分施舍和理所当然的意味。
陆天衍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毯子,又看了看眼前的女人,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冷哼。
他没有道谢,也没有拒绝,只是拉了拉毯子,将自己裹得更紧了一些,然后重新闭上了眼睛。
“锵!铛!”
庙外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兵器交击之声,伴随着粗野的叫骂和女子的尖叫,瞬间划破了山林的寂静,也将九月从梦中狠狠拽了出来。
她一个激灵,猛地坐起,睡意全无。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双冰冷而警惕的眸子便在黑暗中和她对上了视线。
陆天衍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或者说他根本就没睡。
他无声地坐在一旁,宛如一头在暗夜中蛰伏的狼,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意。
打斗声由远及近,很快,几个粗犷的嗓门便在庙门口响起。
“大哥,这破庙看着能挡风,咱们今晚就在这儿歇脚吧!”
“行!妈的,柳家那群护卫真他娘的难缠,差点就让他们把人给救回去了!可把小妞看好了。”
“嘿嘿,大哥放心,我给她喂了迷药,现在正昏迷呢。等献给那位大人之前,能不能让兄弟们先快活快活……”
污言秽语毫无遮拦地传了进来。
九月和陆天衍几乎在同一时间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这破庙除了几根光秃秃的柱子和一座塌了半边的神像,连个像样的藏身之处都没有。
以他们现在的实力,对上这群凶神恶煞的山贼,无异于以卵击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