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辕北辙 第2章 Beautiful Journey day2

# 02

付思朝很快就看见他，并很殷勤地快步迎过来，头发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眼睛发亮。

笑眯眯的，看起来高兴的不得了。

“到啦。”她刻意不叫他的名字，目光只在他脸上停留一瞬，便落到他身侧的行李箱上，语气又突然变得有点凝重，“你的行李箱……”

李因待惯了哪里都有冷气的地方，在码头边站了没五分钟，浑身都被灼热的风浸透，脖颈已经渗出点细汗。他掌根在拉杆上一推，避开付思朝想帮忙拿的手，睨她：“怎么了？”

付思朝真情实感地说：“太大了。”

李因：“……”

能不能别这么没见过世面，他是推了个航空楼出来？

等他看到付思朝来接他使用的交通工具时，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发出这声感慨了——

敢情她说开车来接，开的是辆电动车。

面前米黄色的小电驴细细一条停靠在路边，像个难堪重任的大号玩具，设计师似乎就没打算让它多承担一个成年人的体型，后座又小又窄，和驾驶座紧贴在一起。

付思朝从置物箱里取出头盔，低着头系上，多此一举地解释：“全岛禁摩，大家的车都差不多的。”

李因往路上一瞥，灰扑扑的电瓶车群在红绿灯下嗖嗖穿梭，忙得不行，除了她，没人戴头盔，路上也没有交警在查。

可太有安全意识了。

付思朝把行李箱搬运到脚踏前，塞得很用力，然后状似无辜地抬眼对他说：“那这样子坐会很挤。”

说话时恨不得把所有字都黏连在一起。

李因什么都不说，抱臂看着她，表示他很介意。

“我先把你的行李箱运回去，再来搭你。”付思朝匆匆忙忙地跟他商量，“很快的，你在小卖铺里吹空调等我，最多二十分钟我就回来。”

……

行李箱被拖走，李因在路边的友友杂货店里吹冷气。

杂货店门敞着，悬挂一层很厚的透明门帘，掀开门帘走进去的时候，能嗅到不太好闻的PVC塑料气味。店里的空气有点浊，老板躺在竹编凉椅上，正昏昏欲睡地看挂墙电视，躺椅旁边，一只黄毛土狗闭眼盘着，胡须跟着肚皮不断起伏。

李因都走到脸跟前了，老板和土狗都没起来看他一眼，电视里在放《金粉世家》，快到精彩片段了。

他在货架处转了一圈，盯着“粤利粤”和“康帅傅”多看了几秒，觉得荒唐，又有点好笑，最后从扭蛋机里扭了几个西瓜泡泡糖，扫码付完钱，没吃，随便找个地坐下了。

红塑料凳被大高个压出嘎吱声，老板还是没管他，看得很入迷。

手机在震，蔡冰对他话说一半的行为强烈谴责，开始刷屏。李因回了个“没什么”，就又把手机放回去了，提不起兴趣再看。

他跟着看了半集没头没尾的《金粉世家》，突然想起和付思朝第一次见面。

初三暑假，临到门前母亲才发消息告诉他家里要来客人，他刚结束一场比赛，满脑门官司地抱着球开门，一眼就看到客厅沙发里坐了个小棕蛋。

看来的是个女孩，他那点不自在更是翻了倍，想先上楼冲个澡，没等挪步，他妈就率先开了嗓：“怎么回事，不是说了有客人在么，满身臭汗的像话吗？”

她不分青红皂白地给人训了一顿，不说还好，一说李因就不想动了，就这么笔管条直地杵在大门口，把微湿的额发往后一捋，去看那两位陌生的贵客。

小棕蛋个子貌似不高，发丝在白炽灯下泛着点迟钝的光晕，偏棕色，不像化学试剂染出来的。肤色不算多黑，但跟白皙暂且有点差距，五官李因没怎么细看，只记得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因为她从进门开始就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脸，然后很灿烂地笑了笑。

平时看李因的女孩不少，但顶多是悄悄地看，这种毫不掩饰的眼神，上次出现还是在小学三年级。

“这是你付秋姨，你妈的好朋友，这是思朝，比你小俩月，也准高一。”他妈没好气道，“赶紧打个招呼去洗澡，等会下来一起吃饭，你思朝妹妹都饿了。”

“这是小因啦？”付秋笑盈盈的，语气很柔，跟他妈是天壤之别，“长得可真帅，上哪都是校草吧？”

“别提这茬了，他……”

李因闪身上楼，把聊天声甩在背后，被“妹妹”这个称呼雷的脖子发麻。

接下来那顿饭，他也吃的格外难受。付思朝吃两口，看他一眼，再吃两口，再看他一眼——就着他下饭似的，脸皮极厚的同时，还很会一心二用，他妈问什么问题都答得乖巧。

李因不清楚母亲和付秋的相识始末，只依稀听出了这对母女有些“天高皇帝远”的口音，语气词颇多，他妈平时嗓门粗的能赶牛，这会儿接话语调都不自觉放低了。

饭吃完，付秋动身离开前，两个家长互相交换礼物。

李因收到条新款智能手表，他道了谢，把自己在用的先卸下来，戴上刚好合适。母亲回送的是耳机，她前阵子心情不好，和他吵了一架，现在有心弥补，从包里提溜出来两盒同款不同色的耳机，慷慨道：“一人一个，思朝先选。”

付思朝这会才把目光从他脸上拔下来，先说：“谢谢姨姨。”

“不用了。”椅移什么椅移，李因那时中二病尚未痊愈，被盯得心头火起，挺冷淡地说，“都拿去吧，坏了替上，我不喜欢和别人用一样的东西。”

他妈急眼了：“有礼貌吗，我是这么教你的？说什么呢！”

“没事没事，下次我选个不同款式的寄过来。”付秋还是笑眯眯的，跟付思朝轻声提醒，“快说谢谢李因哥哥呀。”

这哥哥声调跟姨姨一个样，第一个字是三声，第二个字是二声！

付思朝看上去也不大想叫，嘴唇抿得有点紧。但不知为什么，付秋只是再轻轻拍了她肩头一下，她就很快松口照做了：“……谢谢李因哥哥。”

出门前，她穿完鞋，又回头看他——那一眼跟恨不得把他的脸永远框进去一样，李因懒得说什么，上楼待卧室去了。

过了五分钟，他心气不顺地质问：“妈，你给她我微信了？”

“你急什么？”母亲都不懂他反应为什么这么大，以前又不是没加过别的朋友家孩子，“你们是同龄人，说不定聊得来，又没逼你天天跟人嘘寒问暖，加一个怎么了，得收门槛费啊？”

李因通过了，想看看小土包子有什么花招。

【付思朝：你好，谢谢你的耳机。】

【付思朝：可以给我一张你的照片吗？】

绝了。

从图穷到匕现不需半秒。

李因从未见过手段这么粗劣、表现这么明显，肤浅得如此浮于表面，并且得寸进尺如此熟练的人了。

不过幸好，如无意外，两人不会再见面。

“可以走了！”门口涌来一阵热风，付思朝有点气喘地掀开塑料帘，头发乱糟糟的，还抱着那个蠢头盔，“天阴了，可能要下雨，我们快一点。”

-

半途中，李因察觉到不对。

付思朝难得规矩，坐得很前面，两人没什么肢体接触。但民宿明明在海边，她却一直往那鸡零狗碎的小巷子里挤，越骑离海越远。

天确实阴了，连带着风也带上了丝丝凉意，李因忍了会儿，开了金口：“去哪？”

付思朝没听清：“什么？”

位置太低矮，又窄，李因要坐下必须蜷腿驼背，要是再往前点，没地儿让他保持平衡，会栽付思朝身上。他掌心抵在坐垫上，勉为其难地往前探了点，再问了一次：“我说，你带我去哪？”

付思朝这回听清了，答话时还挺礼貌，把脑袋转回来一点，试图和他对视，结果没做到，头盔挡板还差点把李因磕个响的：“我家。”

什么你家？

不是，第二次见面就把人往家里带，什么意思？

没等李因叫停，小电驴就缓缓降速，停在了一溜居民楼前。

这儿似乎不是小区，更没什么物业可言，楼不高，都只有三到五层。

每栋楼前都有一串台阶，台阶前那块区域仿佛已宣告独立自治，停车的停车，养花的养花，喂鸡的喂鸡，遛狗的遛狗，十家只有三家关了门，视力好点的能一眼从外边望到保险柜放哪。

李因站在路口，有点愣神地看着付思朝熟练地倒驴入库，然后在震耳欲聋的“哗啦——”声中，把一扇仓库用的卷帘铁门自地上给扛起来了。

场面像林黛玉倒拔垂杨柳。

太魔幻了，李因沉默了一阵，太阳穴突突的：“不是说你家？”

“对啊。”付思朝站在门下催他，被压的脸红脖子粗，不是来假的，“你快进去，这个……重！”

服了。李因怕她再给压矮一厘米，不问了，闭了闭眼，硬着头皮弯下腰，有史以来第一次去别人家做客要用钻的，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卷帘门在他身后重重放下，灯很快亮起来，他看见对面还有一扇正常的入户铁门，松了口气。

这一栋应该都是她家。一楼的灯昏暗，没有难闻的气味，虽然是水泥地，但不脏，看不见灰尘，天花板高得离谱，换灯泡恐怕得搬个梯子来换。

一共五楼，构造简单，左右各一房间，中间是楼梯。他现在站着的地方应该是杂物间和后门，进出和停车比较方便，对面那个空间没开灯，墙上泛着昏黄的暖光。

大白天的点蜡烛？玩笔仙呢？

付思朝把拖鞋啪一声放地上，一看就是刚从杂货店买的，有股新鲜塑胶味。她没有要介绍一楼另一边的意思，带他一路往楼上走，说：“二楼是吃饭的地方……”

二楼开始铺设大理石纹瓷砖，是餐厅和客厅，三楼是主卧和书房，四楼是付思朝的地盘，看样子他能住的地方就剩五楼了。

楼梯里只有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半个别的影子没有。

李因先是看到了自己的行李箱，再看到了房间，一米五的木床，被子铺的蓝白条纹，洗衣液香味很淡，有架小电扇，门板和窗户上覆着没干透的水痕，干净得反光。

对面另一个房间反锁着，开不进去，不知道做什么用。

一身牛劲无处施展的付思朝正在身后暗暗看他脸色，似乎挺担心他不满意，两人目光快要对上的刹那，她很识趣地把脸转开，装作很忙地去开空调。

倒是比之前长进很多。

学会掩饰了。

但李因还是要问那个最重要的问题：“阿姨呢？”

“我妈还没回来。”付思朝用理所当然的口气说，又明目张胆地瞟他，“你要跟我先去浴室看看吗？”

李因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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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Beautiful Journey day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