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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1
话虽如此,付思朝还是次日一大早就蹑手蹑脚把灯泡给换完了。
最近付秋忙,没怎么监督她,要是李因告状,她妈肯定又要念叨说“怎么能让客人自己换灯泡”之类的。她正好醒得早,换完灯泡就去楼下遛狗。
老狗了,走不了多久,乐乐蹲在路边拉了一坨,拉完还生气了,付思朝把屎捡了端详一阵,发现狗屁股被虫子咬出来三四个肿包,赶紧端回去涂红霉素软膏。
乐乐倚老卖老,很不配合,在小院里吼得要翻天,李因就是被狗叫声吵醒的。
他睁眼,借着窗帘缝里透进来那线天光,一眼就看到那悬挂着的新灯泡,一下清醒了。
付思朝在他睡着的时候进过门?
李因往自己身下看,领口齐整,薄被子没乱,睡姿很规矩,部位也都很规矩,立刻松了口气,睡意未泯的脑子这才通知,昨晚付思朝跟他抱怨敲门叫他总没回音,他听得烦,让她以后要叫自己直接上手就行。
但他那纯粹是随口一说,他睡得一向很轻,别说进门干什么了,谁一开门他立马就能醒。
付思朝有时候敲门没回音,单纯是他不想理,装睡觉,她每次上来要么叫一起吃荔枝要么一起看电视的,想独处,黏得吓人,他不给这个机会。
李因顶着一头乱了也很有型的碎发坐起来,心道,得,如果不是自己睡得太沉,那就是这人有当江洋大盗的潜质。
可能是灯泡型号不大对得上,付思朝没换,在墙上增设了个大灯,旁边连着拉绳开关,挂的还挺高,他有心想试试新灯,伸手一拉,灯亮的瞬间,差点以为自己提前七十年见着了仙逝已久的太姥姥:“…………”
他把灯关了,眼睛被炸得发酸,原地缓了会儿,把窗帘拉开,往下道:“付思朝!”
付思朝闻声回头,慢腾腾抬起一双大眼睛:“你醒了。干嘛?”
李因道:“上来。”
付思朝没动,问:“什么事吗?”
李因一抬下巴:“你上来。”
真爱使唤人,付思朝从一楼上来,有点不情不愿地嘟囔:“天天叫叫叫,又不说干嘛。”
她跟李因朝夕相处待了快半个来月,不免有点松懈,表情也不是管理得很好了,隐约有点原形毕露之感,在那一边爬楼一边撇嘴,幸好李因没听见。
付思朝走进房间,室内昏暗,李因倚着床头,指了指那硕大的灯泡,明知故问:“你帮我换上的?”
不然呢,阿公显灵来换的吗,付思朝尽职尽责道:“你不是讲太暗了。”
李因道:“换完没打开看看?”
拜托,大早上欸,你在那睡觉,开灯把你闪醒了又要说。付思朝表情很淡定:“还没来得及。”
李因把长腿往后挪挪,腾出片空地来,迤迤然做出个邀请的手势,付思朝犹豫一瞬,觉得他没安好心,已经有所警惕,把拖鞋踢开,踩着床去够开关绳。
她一米六出头的个子,要够着还真得费点功夫,李因让地方本来只想给她踩个床沿借力,结果付思朝配得感也真够高的,脚也不管脏不脏直接往床里踩,好险给他怼墙壁上:“……”
他平时在家里床都不给人碰,眉头狠狠一皱,垂眼,看见了付思朝那双棉袜子,泛着水洗的米白,有点起球,边角里还透着点肤色,脚踝凸起那块骨头支棱着,有种和本人不相符的倔强。
两人的距离不过一拳,不知怎的,他突然发觉自己并没有料想中的产生反感。
非要追究原因,只能是在这待得糙习惯了,毛病也治好了,何论付思朝连他人都踩了,踩床确实不算什么。
粗布床单被蹭得沙沙响,挤出些褶皱,李因漫无目的地伸手过去抚平,路过时顺带比了下付思朝脚的大小,大概也就三十六码——
他猛地回神,心想,有病吧,人家穿几号鞋跟你有毛关系,鞋底要你纳?
付思朝浑然不觉鞋码暴露,终于把开关绳给“咔”一声拉开了,白光炸亮,尽管她有准备,还是被闪得往后一躲,后脚跟踩到李因没来得及撤回的掌根,霎时失去平衡,摔作一团。
她坐在李因两腿间拱起的被子堆里,比起别的什么,先感受到的是痛——
两副少年棱角分明的骨架重重撞在一起,肩头撑着脊背,手肘抵着胯骨,毫无柔软可言,李因多灾多难的小臂虚挡了她后脑勺一下,哐当硌在窗台边沿,嘶了口气:“……你!”
面面相觑。
窗帘还拉着,房里被灯照得比外面还亮,李因黑眼珠子里俩大光圈,眼睛都差点睁不开,付思朝自知失误,有点尴尬地抿住了嘴:“我等会去换。”
碰瓷呢是吧,李因手背敲敲她腰侧:“起来。”
付思朝利索地爬起来,李因还原模原样半躺在床角,头发更乱了,表情不大好看,不过倒看着不像真生气,半晌,才没头没尾地嗤道:“你科目二是悬了。”
乌鸦嘴,你才小脑发育不完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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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俊杰这傻蛋,让他拿个最亮的灯,他不负使命,把工地用的灯都给搜罗出来了,还附赠一个打开能把方圆十里鸡都亮醒的手电筒,付思朝装备上就能变身迪迦奥特曼。
灯最终也还是凑合着先用了,当初装修是由大舅操刀的,五楼那奇形怪状的吊顶灯暂时找不到对得上的型号,下午两人早有安排,冒着暑气去了博物馆。
守门大爷见有人来,才半撩着眼皮把屋里空调开了,三间展馆连着长廊,旁边还有不知什么用途的联排木屋,李因取了票,路过时瞥了眼窗户,几个大老爷们在里面喝茶谈天看球赛,再过一间屋,里面传来麻将机叮叮哐哐的洗牌声:“六饼!”
“这里也当社区活动中心用了?”付思朝质疑自己的记忆,“奇怪,我记得以前明明是农家乐……”
展馆的规划一般,灯光黄澄澄的,换个眼神不好的来都看不清字儿。最中间挂着幅巨大的国画卷轴,画中是一位骑着白马身着羽衣的神仙,脚旁还有一只趴着假寐的黄狗。
李因近了些看,发现笔触挺现代,现的都快到他上高中后了,不过神相很独特。虽身着古衣,却不像传统古画里的女神仙一样纤瘦飘渺,与其说身形丰腴,不如说相当结实,白羽衣里裹的是件补丁粗布衣裳,下摆洇着深一色的水痕。
很多地方神的前身是当地真实存在过的奇人异士,即便在流传过程中免不了对事迹有艺术加工,但都或多或少地蕴着本地特有的民俗文化,中间地理因素又占了很大一部分。
李因之前不是没去过省会,三坊七巷逛过几圈,他也挺想知道,相距不远的地方,不过是一个靠山一个靠海,差异能这么大?
他往后退了半步,对付思朝道:“不介绍一下?”
付思朝正趴在那聚精会神翻人物志找阿公呢,闻言顿了一下,好悬憋出一句:“那谁题过字,说,呃,天上仙境,海中青浦……”
得了,自个儿看吧,甭指望她了。李因往前走,想到什么,又倒腾着长腿折回来:“你姥爷在第几页?”
“这呢,十二页。”付思朝指甲尖压着个名字,付燕齐,一看就很有文化。
付思朝她姥爷原先参军,拿了三等功后光荣返乡,先是种树,后是修路,还供出了当年岛上唯一一个正经高材生,就是付思朝她母亲。
那个年代的福州大学含金量可想而知,不得了了。
“我妈跟我说,她考上大学后想要一辆自行车,阿公没给大舅二舅买,只给她买了,她每天就在外面骑车到处玩,谁借都不给,二舅还气哭过。”付思朝说着说着乐起来,扭头看他,“你不是在看六娘传记吗,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
李因点到为止:“有一面之缘。”
付思朝想起台风那天自己随身携带阿公四处跑的事,跑一半还忘了,后边全是李因拿着,有点窘:“我们家那样是有原因的。”
他也没说什么吧,缩起来干嘛,李因臊她:“要是你姥爷还在,我也想打个招呼。”
“那还是别了。”付思朝翻脸像翻书,快乐地说,“他最讨厌北方人了,说傻大个吃得多拉得多,讲话像打雷,行军时还老想抢他馒头。”
李因:“……”这小南蛮子可真够会说话的!
一拍两散,李因专心看石雕,越看越觉得这不像民俗,更像神话。
青浦岛地处“海角”,依靠一根风柱来抵御海啸风浪,直至某天,风柱陡然折断,海岛将遭灭顶之灾。
相传六娘原名姓雷,名不详,因为力大无穷,吃得又多,小时候就被亲生父母丢出家门,被众人当做怪物排挤,所幸有一盲眼老太收养。在所有人束手无策之际,六娘化身人柱,抵住海角缺漏,自此成为活神明,享香火食禄供奉。
她无法动弹,在食物供奉中身体不断生长肥大,最终成为一具无法说话的肉山,瞳孔一直注视着天空,于是也便无法离去,直至盲眼老太弥留之际,跋山涉海对她说了一句话。
那句话后,人柱坍塌,肉山腐烂,六娘身披羽衣骑着白马消失在天际,此地只留下一颗被剜下的心脏,心脏化作顽石,名为“定风珠”,只在每年风浪最凶猛的那几天发挥作用,人们感念其贡献,为其编写了《六娘定风波》。
李因读完,感觉除了本地特色外,里边隐约杂糅了些北欧神话和日本志怪的影子,腐烂那段甚至还挺Cult片的,外头规规矩矩立祠的记录不会这么写,一般到活神明那儿就停了。
也不奇怪,能连通全世界的只有海洋,李因多读了几遍,觉得怪有趣的,一抬头,付思朝在他身后捧着手机看他,眼睛又忽闪忽闪的:“要不要帮你拍照留念?”
展馆末端的石盆上放着一颗“定风珠”,还真有点像心脏的形状,旁边立着个丑陋的打卡牌,说摸了定风珠的游客接下来一年出行都会异常顺利,估计跟那“我在青浦岛很想你”的牌子是同一批造出来的,土的李因浑身难受。
“不用。”李因还能不知道她那点小九九,想用自己手机拍他照片,光明正大地存下来回味欣赏是吧,“不喜欢拍照。”
“哦。”付思朝被拒绝了,脸色没变,估计在强装镇定,“那你帮我拍一张行不行?我要摸定风珠。”
李因耍大牌,不想帮:“你一本地人有什么可拍的,还能没来过?”
付思朝:“你去过八达岭长城吗?”
他无言以对,臭着张脸:“……站好。”
付思朝在那磨磨蹭蹭研究站位,李因把摄像头开着等她,忽然想到什么,问:“盲眼老太对六娘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我看石雕上没写。”
“不知道,阿嬷讲的时候也没说。”第一次碰见问这么细的,付思朝有点懵懵地答,“总不能是Let it go吧。”
“……”
不知道这句英文戳到了李因的哪方笑穴,拍照的时候都忍得手抖,付思朝过来检查,看到一堆模糊的废片,欲言又止半天,还是直言不讳:“你把我拍的好矮。”
李因看上去很想说“你本来跟高也没关系”,但应该是她扒着他手臂翻相簿太久,贴着的皮肤出了汗,让他有点不舒服,还是妥协了:“那站回去。”
付思朝返回去重新站好,他半蹲下来找好光线拍了几张。两人出了博物馆,没几步,就被外头火烧般的烈日燎回休息处。
太热了,不宜走动,真会中暑的。
付思朝出去五分钟,带回来两杯凉茶,苦茶赠两枚小小的陈皮糖,一人再分配三个纸杯装的冰淇淋球,很有巧思,这叫“先苦再酸后甜”。
可惜李因还是比较年轻,没能理解这苦是有深意的苦,抿了口凉茶就面无表情地搁下了,转头去柜台挑了两罐冰镇橙子汽水。
烈日炎炎,两人各坐长椅一边,付思朝一整罐汽水和冰淇淋球囫囵下肚,撑得不行,侧脸一看,李因拿个木勺,吃的不如化的快,心里有点急,又不好说,只能摸出手机,正巧看到学校群里年段长@了全体成员。
说是提前批已经全录完了,明天本科一批的录取结果就会出来,让学生和学生家长们都抓紧第一时间查询上报录取结果。
学校群里开着全员禁言,这才一会儿功夫,班级群就已经99 了。
付秋肯定会第一时间查结果,付思朝不用提前说。她分数上第一志愿还是挺稳的,主要是看报上了什么专业,她回了几条消息,提醒道:“明天出录取结果,你记得看。”
李因也正垂着眼摆弄手机,随口应了声嗯,睫毛根根分明,很干净。
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划动,在挨个删刚才那些模糊和抖动的废片,付思朝往左边挪了点,谨慎地道:“那个照片。”
李因指尖一顿,很快就转过脸看她,不冷不热地回:“嗯?”
虽然同样是“嗯”,但付思朝莫名觉得他对有关照片的话题都比录取结果要更有积极性一些,这可能就是走竞赛的自信吧。
早知道刚才让他用自己的手机拍了,她一时有些斟酌:“要不然……”
尽管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那段有点尴尬的“前尘往事”,但付思朝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至今都躺在李因的黑名单里。
更何况她其实并没有很想加。
现在没有微信,李因都能在楼上一直叫她,要是加了联系方式,就连装耳聋这招都不管用了。
反正照片她留着没用,是要发给付秋的,省去中间商直接让他发过去也没什么,付思朝考虑完,刚要说话,就听李因声调很有些微妙地开了口:“行了。”
行什么?
付思朝一顿,见他手腕一动,屏幕偏过来寸许,上面显示着一个二维码,那张不大高兴的冷脸对着她,淡淡道:“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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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Beautiful Journey day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