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不语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一条人烟稀少的街道，风拂过吹动了地面的树叶与小枯枝，月光洒下穿过树叶之间的缝隙铺在漆黑的地上与微风共舞，轻轻摆动着。

苏意橙失神地走在路上，心口传来密密麻麻的疼，满脑子都是父母争吵的声音，一句一句地重复着使她喘不过气来，脸上的泪干了又湿，风一吹，脸都是冰凉的。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江边，她身后时不时有几辆车经过，环卫阿姨在不远处清着垃圾桶的垃圾，垃圾倒入三轮车车内的声音格外清晰。

江的对面是一整条灯火通明的夜市街，热热闹闹的，一长排的小摊，她看过去，全是摊贩老板忙碌的背影，她偏头回去看了一眼自己身后这条街，冷清得很，同样都是街道，怎么区别这么明显？

她想把心事全都放空，可无论怎么样，那些声音都像道魔障一般，清晰重复着，她沿着江边走了十几分钟后看到路边有一家夜宵档，人不多，但地上摆满了酒瓶子。

目光微微一动，在那里盯着看了好几分钟。

等她从巷子里的一家便利店走出来时，手上提了一个塑料袋，她往返回刚刚人少的江边，看到刚刚自己站的附近来了两个女孩子，她便又绕了个方向。

不远处有一座桥，云都桥，桥的周边有一个很小的广场，她走过去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

眼眶酸得她连眨了好几下眼，从袋子里拿了瓶东西出来，她没喝过酒，唯一一次尝过酒味还是吃了姜喻言妈妈做的什么酒烧排骨。

这是她随便在冰箱里拿的，看到瓶子上面印有水果的图案以为是那种带着一点点酒精的水果酒而已，就没留意最下方标识的度数。

她一拧开就仰头喝了一大口，一股呛鼻子和辛辣的液体吞下去，她感觉整个喉咙管道瞬间就热了，呆呆地盯着地面，心里想起，她好像第一次放了姜喻言的鸽子，希望他不会生气。

她从兜里掏出手机，刺眼的光使她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待适应之后睁开就看到了上面一排的电话和信息，都是来自她父母的，眼泪猝不及防又掉了下来。

爸爸妈妈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伤人又伤心的话语像刀狠狠凿进心口般。

她觉得自己算挺懂事的了，从来就没有抱怨过，更没有额外要求过父母给予她什么东西，她知道爸爸妈妈是爱她的，可现在发现这种爱的背后好像更多的是无奈。

她们的争吵围围绕绕好像她就是那个事件的主题，都在争论着当初生与不生的问题，其实如果她们没有空的话，不用在家陪着也是可以的，毕竟这么多年她也已然习惯，所以大可不必又因为让谁陪她而吵起来，这让她觉得她的存在好像就像是一根随时会点着的导火线，她是真的支持爸爸妈妈去做自己事业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想要拥有的人生，竟然当初也做了选择，为什么现在又开始动摇了呢……她不明白。

竟然当初选择了那就坚持下去啊。

越想越觉得心口真的好疼好疼，嗓子也紧得难受，她又喝了一大口酒下肚，酸意弥漫了整个眼眶，灼热的泪顺势流下，她屈起腿，把脸埋进膝盖里面，无声地哭着。

另一边的陈曼清和苏霖安两个人急得不行，此时连再责怪对方的心思都没有了，陈曼清满脸的自责，担心得不行，电话没人接，信息也没回，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错的事情。

脑海中闪过如果苏意橙出了什么事的话……光是想到这一层面上她都已经两腿发软差点瘫倒在地上，幸亏一边在拿着手机打电话寻人的苏霖安扶住了她。

他半搂着她道：“先别急，她不会出事的，我在打电话去姜家问了。”

陈曼清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一个劲的点头说：“对，问问姜家，说不定去找小言了。”

电话那边一接通，他朝陈曼清做了个手势，她连忙安静下来。

“喂？老苏？”

“老姜，这么晚打扰你了，冒昧问一下我家橙子在你家吗？”苏霖安稳住自己的声音道。

“橙子？不在啊，怎么了这是？”

“那小言在家吗？”

“他啊好像刚洗完澡出来，我过去看一下。”

“行，麻烦了啊。”苏霖安有些歉意的响起。

“多大点事儿。”

电话那头传来人走动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一道有些哑的年轻声音响起，“叔叔？”

“诶，小言啊，橙子刚刚有没有联系你啊？”

姜喻言一头雾水，“没有啊，她不是早回去了吗？”

心里有股莫名的慌乱不安感，使他皱起了眉，连忙问道：“出什么事了？她没回家？”

他拿着手机，脚步匆匆地往客厅方向跑。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姜喻言握着手机的手指紧得有些泛白。

“……我和她妈吵了一架，刚好、被她在门口听到了。”

姜喻言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说了句，“我出去找找，有消息第一时间给你们打电话。”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把手机丢到身后跟着他一起出来的姜父怀里，说了句我先出去一趟，随后快步开门走了出去。

姜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手机，姜喻言的妈妈钟慧芸听到关门的动静从卧室走出来，披了件薄外套问道：“儿子出去了？”

姜父嗯了一声，“苏霖安打电话过来找橙子，问在不在我们家。”

钟慧芸皱起眉头，“找橙子？”

“好像是她们找不着人了，然后问姜喻言有没有和橙子联系。”

钟慧芸眼珠转了转，反应过来不好时，脸色突变，快步走回卧室，不忘叫上后面站着的男人。

“坏了，快点，穿上衣服，可能橙子出什么事了。”

两人风风火火地换了衣服，钟慧芸脚步匆忙地往苏家跑，姜父在后面紧紧跟着。

姜喻言在附近找了好几圈，手机里一直拨着电话都显示无人接听，一边拨电话，一边短信、信息轰炸。

呼吸声渐重，胸口一阵一阵的抽疼，全身紧绷着，焦急的情绪使他说不出话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苏意橙会去的地方。

脑海里浮现出几个地点，他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结果都没找到。

他无法想象她到底是听到了什么才会导致失联连人影都找不着，他联系了张凯要李木木的手机号，因为张凯有李木木的联系方式，他拨了电话过去，结果发现苏意橙也不在她那里，当她问起时，他搪塞了过去。

“好，不好意思了大晚上打扰你。”

凌晨十二点多，他连续接到苏意橙爸妈的电话以及自己爸妈的电话后得知，还是没有苏意橙的消息。

他回到苏意橙的住处楼下，沿着不同的方向走了一遍又一遍，找不到她的人影他又绕回来，接着又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周围都被他找了个遍，直觉她应该不会跑太远。

在当他第7遍又站回到她楼下时，手机铃声响起，他一激动拿起来，以为是她回电话了，结果不是。

“喂，妈。”他开口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怎么样？有看到她吗？”钟慧芸担忧的声音问起。

姜喻言嘴角绷直，叹了口气，“没。”

“这孩子能去哪啊，大半夜的。”

姜喻言听着他妈的声音已经带着点哭腔，安抚了几句后便挂了电话。

望向远处一片漆黑的夜，身子晃了晃。

苏意橙，你到底在哪里。

手机传来电量不足百分之十的提示音，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他祈祷着她一定不要出事。

路过江边时，心下一紧，快步向前走过去往下方看了好几眼，平静的江，没什么异样，只是被风吹得江面的波浪有些大，他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

他往前走，路有些黑，但他不敢拿出手机来开手电筒，因为他要留着这几度电，以防苏意橙想联系他的时候联系不上。

终于穿过那段黑漆漆的路时，他抬头看向面前的一座桥，环视了一圈周围，正打算收回脚往回走时，就听到了瓶子落地发出的声音，他下意识地抬起脚，往声源处走过去。

他突然停住了脚步，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的一抹身影。

她手环抱着膝盖，下巴抵在上面，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在哭。

姜喻言掏出手机给她们各发了条消息说找到人了，晚点就带她回去，不要担心。

把手机放回口袋后，他视线像粘在她身上一样，一眨不眨，过了半分钟快步走过去，轻声叫了一句苏意橙。

正发呆的人好像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眯着眼睛抬起头，下一秒，来人就在她身前蹲下，并轻轻捧起了她的脸。

姜喻言看着她哭得红肿的一双眼又带着点迷茫，他的心像被人狠狠扼住了一样，同时，失而复得般的情绪瞬间席卷了他全身。

风一吹，一股酒味也跟着飘上来，这时他才注意到她脚边两三瓶的空瓶子，扫了一眼，看到上面写着蜜桃味果汁酒。

这种酒他在便利店看到过，并不陌生，虽是带着水果味，但也有23度的酒精度数。

他低头睨她，手轻轻在她脸上拍了拍，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

“苏意橙、苏意橙、苏意橙……”

她抬手揉了一下眼睛又眨了眨。

她问：“你叫我干嘛？”

姜喻言说：“大晚上独自一人还敢跑来这种黑灯瞎火的地方喝酒，你就不怕危险？”

面前的人不回他，只睁着一双迷茫又朦胧的眼看着他，看得他心疼。

他完全不敢想，她没喝过酒竟然也敢偷偷买来酒到这个破地方来喝，人又少又暗，如果、如果没有及时找到她的话，他不敢想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光是想一想，他就已经浑身紧绷起来了。

他不确定她有没有喝醉，起码叫她她是有反应的，他扶着她站起来，刚站起身来她就站不稳摇摇晃晃的，姜喻言双手扶着她站定后，连忙把身体转了个方向，随后在她面前弯着腰蹲下。

“上来，我背你。”

“姜喻言？”

“嗯。”，还知道是我，看来应该是没醉。

苏意橙脚软身体软的向前，然后扑到他背上去，嘴里说着你来接我回家啦？

姜喻言声音闷闷地，“嗯，我来接你回家。”

身后的人双手抱着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脖颈处，这样一来，他闻到的酒味也更清晰了些。

“那爸爸妈妈为什么不来接我？”她声音带着委屈。

“……也来了，不过我让他们先回家等着了。”姜喻言说。

“骗人。”苏意橙小声哽咽道。

“没有，我永远不会骗你。”

“……那、爸爸妈妈会骗我吗？”她再次问道。

姜喻言背着她，沿着江边往回走，影子倒映在地面上，他思索着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却听见她又换了个新问题出来。

“爸爸妈妈为什么不爱我？我很差劲吗？”

“你不差劲，你很好，你爸妈也爱你，周围很多人都在爱着你，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所以你不要胡思乱想知道吗？”他的嗓音有些低沉，但语调却很温柔。

“不是的，爸爸妈妈后悔生下我了。”苏意橙抱着他脖子的手紧了紧。

这就是今晚她失联的原因吗？他们到底是说了什么才导致她这么伤心，并不顾危险地躲在角落里喝着酒。

后面也不管姜喻言回复什么了，她像是自言自语般，一个劲儿的说着话，偶尔打出个酒嗝。

姜喻言现在基本确定她喝醉了，因为她嘴巴就没停过。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爸爸妈妈了怎么办，早知道我就不回家那么早了，这样就不会听到那些话。”

“爸爸妈妈好像不太喜欢我。”

“爸爸妈妈都是因为我才会吵架。”

“让爸爸妈妈去工作吧，我才不想当个拖油瓶。”

姜喻言听着她在后面一句接着一句的说。

“我怎么这么笨啊。”

“我不想再喝酒了，好苦，但又好甜，好奇怪，为什么一闭上眼睛，感觉脑子里有好多画面，转得好快，我都要晕了。”

“我是不是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怪不得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

她说的每一句话，姜喻言都在心里做了回复，一个问题都没落下，直到她说出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突然就顿住了脚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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