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何怡原本预想的无数个反应都不同,男人的眼神里没有意外,没有期待和惊喜,也没有一丝厌恶。
他轻浮地挑了下眉毛,靠在吧台上视线**地看着何怡。
“崖西什么时候来了这么漂亮的女人。”男人将手中的酒摇了摇,“看来我今天的新品名花有主了,Seraphs,圣洁之水,要不要尝一下?美人免费。”
何怡的身体僵硬,看着面前的男人用手指夹着一个长颈鸡尾酒杯递到她面前。
身后的转门从里侧被推开,一个穿着黑色皮裙、化着浓妆的女人走了出来。
“默哥,不是说好了新品让人家先试的~”
她长得很漂亮,即使妆容过度也依旧能感觉到她底子的优越。
最重要的是,她看上去同男人很亲昵。
不是肢体上的亲昵,而是说话和视线交错时,两个人之间似乎有着一些暧昧气息在涌动着。
这是何怡从不敢向方没表现出的情感。
不知是不是酒吧的暖气开得太高,穿着毛呢大衣的何怡脸有些发烫,身上也是。
“对的酒要给对的人,这杯酒叫Seraphs,不适合你。”男人避开女人伸过来的手,重新递到了何怡面前。
何怡没接,而是直视着男人的双眼。
“方没,这么多年你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舒姨她很想你,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
当年的一场大火,他们都没有看见方没的尸体。
可收到了警方送来的一盒骨灰,是在大火中被烧成灰烬的。
何怡的眼眶发红,泪水终于止不住地流出来,让原本已经变得发红的肌肤开始痛痒。
“你谁啊?认错人了吧?”
没等男人说话,女人先挤到二人面前。
她长得比何怡高半头,不过同何怡说话的时候,她的身子靠在了吧台上,尽量让自己和何怡保持平视。
“这酒吧里就没有姓方的,找旧情人找到这儿了?我们老板虽然长得帅,但可不是谁都能碰瓷的,毕竟他这人特怪,没女人能受得了 。”
面前的女人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了一张纸巾,开始给何怡擦眼泪。
“再说了,天下何处无芳草,有什么好哭的。姐姐我在崖西谈过不下一百个男人,虽然大多数都是渣男,不过也有几个品控不错的,我都介绍……”
“乌祁美。”男人的声音从吧台后响起,他将手中的酒杯放下,从吧台的另一侧绕出来。
他的声音比起方没更浑厚沙哑,仔细看会发现,他的眼下长着一颗浅浅的痣。
而且,他的眼神同方没不同。
方没从不会用这种视线看向任何人,那种**、轻浮甚至有几分冒犯的眼神。
他好像哪里都不像方没,偏偏和方没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这是酒吧,你在我店里的工作是卖酒,不是卖男人。”说完,男人转头,“美人,我是这儿的老板,我叫陈默,沉默是金的默。”
陈默伸出手,将何怡微微散落的头发整理了一下,动作亲昵到似乎两个人早已是旧识。
不过从刚才他的表现来看,恐怕只是他对女性管用的手法。
“我这儿是酒吧,天黑了,马上人就变多了。你在我这儿站着哭,还不点酒,岂不是影响了我的生意?”
何怡收了收情绪,“抱歉。”她看了陈默一眼,将手伸向吧台拿起刚刚陈默调好的酒,将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味道透过喉咙进到她的胃里,可莫名觉得很舒服。
何怡这两年喝过不少酒,这种口味的还是头一个,作为调酒师,陈默显然已经超出了普通水平。
“好酒量,酒吧里不少新来的妹妹喝了老板的新品,都直接倒在老板怀里起不来了!”
旁边叫做乌祁美的女人捂着嘴笑,故意看向陈默的反应,陈默的视线盯着何怡,没有理会乌祁美的目光。
“怎么样,好喝吗?”男人好像更在乎何怡对这杯酒的评价。
“好喝,你调的酒味道很好。”
何怡没有吝啬对面前的男人的夸赞,她似乎在逼迫自己接受,眼前的男人同她所想之人不是同一人这件事。
她径直坐上吧台,解开大衣的纽扣,里面是一件低领的紧身打底衫,“有其他招牌的酒吗?我想都尝尝。”
“好。”陈默回到吧台调酒,乌祁美有些意外地看向陈默,不过也没再说什么,而是识趣地回到后面的房间。
毕竟这是老板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这么热情。
之所以说是热情,是因为,陈默在同一天内,不会给同一个人调第二杯酒。
乌祁美一直觉得他的习惯有点违背他爱赚钱的人设。
但陈默说:“要吊人足够的胃口,这样才能留住顾客,让他们夜夜为之沉沦。”
但今天似乎例外。
酒吧大厅里只剩下陈默和何怡两个人,陈默站在吧台内调酒,他的手指修长白皙,何怡看得出了神。
方没的皮肤是很黑的,包括手指。
他从小到大都是校队的主力,在运动方面一直是一流,皮肤晒得很黑。
方没打球的时候,何怡就会坐在休息处看着,结束以后,何怡就跑上去给方没递水,周围有些人会起哄,他们俩就那么对视着,谁也没有开口更进一步过。
“怎么?有心事,是因为刚刚你口中的那个男人?”陈默的声音从对面响起,何怡回过神来,看见陈默将一杯淡黄色液体的酒递到她面前。
“刚才对不起,你长得特别像我一个朋友。”何怡接过酒,朝着陈默笑笑,脸上的苹果肌微微鼓起,看上去有几分可爱亲近。
她从前算是易瘦体质,但这些年的病让她的身体摄入了不少激素,整个人胖了不少。
“男朋友?”陈默开口调侃,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一只手在吧台下拿着手机给乌祁美发消息。
【今天你们先走吧,顺便帮我把正门挂上暂停营业。】
原本还在后面小房间的乌祁美八卦地探出头,看着大厅里的两个人似乎岁月静好。
老板这是动心了?
乌祁美掏出手机,一边盯着吧台处,一边打字。
【老板,崖西虽然乱,但也不是法外之地,你把人家小姑娘关在酒吧算是什么意思?我得留下看着你。】
陈默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用不着,我的为人你知道,带她们走,今天给你们带薪休假,双倍工资。】
一瞬间,吧台后的房间传来一阵欢呼,几个人顺着小门离开,乌祁美悄悄绕回了了正门,放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可这些在吧台前喝酒的何怡都不知道。
她只是听见后面有几分喧闹,抬头不解地看了看陈默。
“没事,小姑娘在一起就这么燥。”陈默举了举面前的酒杯,朝着何怡碰了下杯。
何怡看向陈默,回答他刚刚提出的问题。
“不是男朋友,算是……同学。”
“来崖西……是为了找他的?他告诉你他在这儿?”陈默又开口问,但可能觉得自己的问题太多,又补充了一句,“我在崖西时间也不短,说不定你要找的人我认识。”
何怡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这是她今晚喝的第四杯酒。
喝完,她抬头盯着陈默的眼睛。
“不是,我要找的人已经死了。”她的眼眶有些发红,整个身体靠在吧台上,大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地上。
陈默走过去,弯腰将何怡的大衣捡起,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转头的一瞬间,何怡的头靠在陈默身上,发丝蹭在了男人的脖颈。
男人的身体一瞬间有些僵直,何怡偏过头,鼻尖蹭在了陈默的喉结上。
女人发丝的香气浸入男人的鼻腔,何怡伸出手,轻轻抚上了陈默的脸。
“真的会有人和他长了一样的脸吗?”何怡喃喃着,她撑着身体起身,手指从陈默的额头向下滑落到眼睛,再到鼻梁,最后触碰到他的唇角。
何怡的手越发颤抖,酒精的作用使她的大脑有一丝混乱,她起身踮起脚尖,盯着陈默的嘴唇逐渐靠近。
她想吻他。
无论他是谁,此时此刻,何怡想同这张脸做些什么。
什么都可以。
只要能切切实实感受到他的温度。
何怡闭上眼,二人的身体逐渐靠近,何怡甚至能感受到男人胸膛此时此刻的起伏,可在下一瞬间,她的手却被陈默一只手握紧。
“我不知道你想找的人是谁,也不知道你们到底发生过什么。”陈默盯着何怡,一只手搂住了女人的腰将她带近自己。
何怡的酒醒了些,她知道,以现在这种情形来看,眼前这个男人可能很危险,起码比方没危险的多。
何怡本想挣脱,陈默却没有松手。
“但我不是你想找的人,这里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为了一个男人不值得你这样。”
陈默的手劲加大了些,没有一丝其他的**,甚至还带着警告。
“时间不早了,清醒了就回去。”
说完,陈默松开了何怡,转身朝着后面的房间走过去,他的脚步很快,不知是刚刚何怡的哪种行为引发了他情绪的变化。
酒吧里重新放起了她一开始走进来时的音乐,好像一切都归于平静。
何怡的酒在刚刚的刺激下醒了大半,她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大衣,从口袋里掏出三百块钱,放在了吧台上。
转身离开了酒吧。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看见门上写着暂停营业的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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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怡回到旅馆,芳姐在门口打着瞌睡,听见门铃响她的睡意消散,看见走进来时是有些失魂落魄的何怡。
“妹妹,回来了,和陈默见过面了?”
刘芳开口,说完这句话有些后悔,何怡这副样子明显是不顺利。
难道是陈默这小子穿上裤子就不认人,情债没讨回来,那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恐怕可要吃了亏了。
“嗯,他不是我要找的人,是我认错了。”
何怡朝着芳姐笑笑,芳姐有点不敢相信。
“认错人了?你那照片和陈默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难道还真有这么像的人。”
“可能是照片和真人有些出入,无论是性格还是特征,他都不是我想找的那个人。”何怡朝着芳姐笑笑,“今天麻烦你了。”
“我麻烦什么。”芳姐看何怡情绪不太好,自然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从柜台上拿出她房间的钥匙。
“你今天出门忘了锁门,我给你锁上了,下次可别这么糊涂了。”
何怡接过钥匙道谢,芳姐看着何怡一步步走上去的背影,掏出手机打开一个叫【捉】的群聊。
【她回来了,放心,我保证看的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