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墙你去撞 第4章 好好长大 好好喝酒

林果手里攥着手机，倚靠在Summer家门口，时不时地检查一下聊天窗口。一个语音电话弹了出来，林果立即接起。

还没等她开口，就听手机那头Summer噼里啪啦砸了过来，“上顶楼！现在！我跟你说，这儿绝了！出了电梯右转，再右转，在顶头。哦，对，带着你的酒。”

还没等林果问出为什么，电话就已经挂了。林果不明所以，带着背包，提着装满酒精的塑料袋，按下30层的电梯按钮。

她从没去过顶楼，谁没事儿去顶楼啊，又不是想不开。

电梯门开了，林果照着Summer刚刚的指示，右转，再右转。

“这儿！”走廊尽头的Summer猫着腰，从窗户口探出身来，身后是大片被染成橙粉色的天空。林果推测，Summer站着的地方是一片露台。风不小，Summer的头发被风吹起，显得洒脱飘逸。

林果走近，抬头看着Summer，“你这怎么爬上去的啊？”半开着的窗户离地得有一米多。

“嗨，咱这大长腿，这点高度，轻轻松松，不算事儿，快上来。”

林果白了Summer一眼。虽然她也承认对方说的都是事实。咱腿多长，不虚。双臂撑着窗台，站上去，再跳下水泥地。确实不算费事儿，双脚着地的瞬间，林果认定自己还算是宝刀未老，至少没听见关节咯吱响。

拍拍手上的灰，林果向前走了两步，心瞬间被眼前这景色俘获了。露台占地面积比想象中大很多，视野显得很开阔。整个纽约城市高高低低的建筑错综的在眼前星星点点的排开。云很淡，刚刚的淡粉逐渐被染成耀眼的橙。风轻轻地在耳边响，这一刻，靠着栏杆的她，有股瞬间的冲动，想大声吼两嗓子，顺便告个白什么的。却在想要张嘴的那瞬间意识到：算了，没有喜欢的人。

“你看吧，站得高，看得远！”Summer得意洋洋地夸赞着这个她刚发现的秘密基地。

“没文化，真可怕。”林果笑着吐槽。

“你有文化你来啊。”

高处不胜寒？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算了算了。林果哼了一声，转身找地方放酒。露台上摆着两张大大的圆凳，说是圆桌也成，一张橙红色，一张天蓝色。

冲击的圆桌颜色让林果突然愣了神，她想起了什么：这地方，我来过。

确切的说，她在梦里来过。那场连环梦做到第二天或者第三天的时候，她跟着那女孩，来过这里。这撞色鲜明的圆桌，拐角处摆着的几盆绿植，还有角落上了灰的条纹吊床，都跟梦里的天台一模一样。一瞬间，鸡皮疙瘩爬满了林果的胳膊。她垂头看了眼外套上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咖啡污渍，生出了些不可思议的想法。却在下一秒又否定了自己，应该只是些巧合吧..

林果从塑料袋里掏出刚买的酒，除了罐装啤酒，她还在楼下韩国餐厅买了两瓶冰镇烧酒，一瓶桃子，一瓶柚子口味，“诶，你拿杯子了吗？”

Summer不作声地看着林果，嘴角尴尬地上扬。

“得叻。”林果伸手向Summer要钥匙，“我去拿吧。对了，你把我家钥匙放哪儿呢？我顺便把地瓜带上来溜溜。”

Summer从塑料袋里拿出一把钥匙，“你家的钥匙，刚回家时候拿的。”

“That’s better.”

林果从家里拿上俩透明玻璃杯，和一包抽湿纸巾，放在帆布包里，带着地瓜，再次回到了顶楼露台。

“来！干！”玻璃清脆的碰撞声，冰箱的啤酒顺着食道滑进胃里，真爽。啃上一口炸鸡，又甜又脆。

炸鸡很好吃，酒也很好喝，地瓜巴巴地凑在她俩身边，想着蹭块骨头啃啃。林果心满意足地享受着这个周一夜晚。

“哦，对，咱上周夏季穿搭那篇你剪完没？”俩人吃得正欢乐，Summer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

林果手微微一抖，鸡腿肉上黏糊的酱汁蹭上了嘴角。她抬起头，怨念地盯着summer：没看老子吃的正开心嘛，非得这时候谈工作，“差不多了啊，就差最后加点字幕了。”

Summer从大学时期开始就很喜欢分享一些自己穿搭的照片。真正开始做时尚博主这件事儿，是林果搬到纽约，她俩挤在一间屋子里的那个春天开始的，Summer负责幕前，林果负责幕后，正好赶上自媒体行业的兴旺发展。现在，运营的已经很成气候了。在收入方面，甚至比她们的本职工作高出许多。

作为博主，Summer受邀到东京参加Sk2的品牌活动。活动日正好赶上林果纽约旅游局项目在台的最后一天，林果完美错过。俩人各自行程结束后，在大阪碰面，休假开始。

“你说，环球咱还去吗？”

林果有些犹豫。她俩去环球的最大原因就是哈利波特主题公园，而林果一直想在大雪纷飞的寒冷冬天围着围巾，穿着袍子走在白雪皑皑的霍格沃茨里。可已经去过的奥兰多跟LA的环球都是没有冬天的城市，这次去大阪也赶在夏天，这样的行程就显得可有可无了。

“算了，看时间，回头再说呗。”

不过，真好啊，接下来的一个月都是值得期待的瞬间。

桌子上，手机被蹦出来的微信消息点亮了屏幕，林果用闲着的左手拿起手机，输入密码解了锁。心中不无疑问地点开，从不联系的高中英语课代表找自己会有何贵干。

“我靠！”

早就习惯了彼此的大惊小怪，Summer抬头却不语，静待下文。

林果被拉进了一个群，“高中十年。”将这四个字读出声儿的刹那，比在进群后，看到群名的那瞬间还要令人鸡皮疙瘩满起。

十年？我们高中毕业已经十年了吗？

对话窗口的顶端的数字标示着群里已经有了四十个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凑得倒算齐全。

聊天页面顶头密密麻麻显示着群成员的昵称。一眼扫过去，大部分倒是都能对应猜出来是谁。

她突然想起一个人。林果心头一颤，又赶紧回头，仔仔细细地来回看了一遍，却还是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人。她不免觉得有些失望。可这并不打扰她饶有兴致地打开系统的成员列表，试图透过头像和朋友圈来探出些大家的近况。

“我的妈呀！婚纱照，何以怀结婚了！”

坐在对面淡定啃鸡翅的Summer平静地陈述着事实。她们现在这年纪了，结婚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就算人孩子能上街打酱油了，你都不能说人家早婚。只是——“你没暗恋过他吧？”

这倒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可十年过去了，林果哪记得清，她当年喜欢过的男孩子多到可以用火车来装。

见林果一副沉思状，Summer来了兴致，抢着要看林果暗恋过的男人。

“没有！这个没有，我确定。嗯。”虽然小时候真的喜欢过蛮多人的，但好像都是小学跟初中时候的事儿了。没记错的话，高中时候，她只喜欢过一个人－这么说来，怎么这么惨..

林果紧握手机，继续翻看着大家的头像照片。有趣的是，用自己照片当头像的，无一例外，都是拖家带口的。

更无一例外的是，男生们一个个都像被吹起来的气球，下一秒就要爆炸一般。这些年到底是吃了多少？所谓中年发福，这么早就开始了吗？我们可都还没到三十呢。

除了中年发福的男生同学，观察他们的伴侣也很能满足一个女性的八卦心理。林果认真地审判着，“还是我比较美...”

一旁的Summer听了，不屑地发出嗡嗡的鼻音。林果伸长胳膊，将手机怼在Summer鼻前。 Summer舔了舔手上的酱汁，接过手机。在八卦面前，鸡腿也只是nobody。

林果怀疑Summer点开了每一张头像照片，因为她真的看了很久。当她终于舍得把手机交还给林果时候，也不得不承认，“确实你最美。”

Summer的认证没掀起林果内心的任何涟漪。她向来只是有一说一，然后继续翻看其它人的照片。

“这姑娘还挺好看。”

Summer凑近看，“好看是好看，但是好看的过于艳丽，显得有些俗气。”

“那是，哪像我们，cute and sexy！”林果快乐地撩起肩上的长发，甩了甩头。

她俩在自吹自捧这方面，有股浑然天成的默契。

林果没再挨个点进各自的朋友圈，探个究竟。说实话，她对大部分十年未见的高中老同学也没那么大的兴趣。退出群聊页面，伴着酒精的发酵，林果多了分惆怅：高中毕业竟然整整十年了...

手机屏幕继续被接踵而来的新消息点亮，片刻不停。群里，男生开始唧唧喳喳互以某某总戏称，调侃着。与中年发福一起席卷而来的果然还有中年油腻感。

她瞥见锁屏页面上更显眼的今天的日期，感叹着，“又是一年高考了呢。”

Summer抿了一口玻璃杯里的啤酒，漫不经心地应着。她当然不会触景生情，万般感叹。她又没高考过，她甚至连中考都没参加过。初二的时候，Summer就随着爸妈，移民到了西雅图。所以每次斗嘴又吵不过林果的时候，总会搬出自己只是个拥有小学毕业文凭的女子，如此说辞。

可也不仅仅只是Summer，周围好些早早出了国，好命地避开高考的同学都说，对于没经历过高考这件事儿颇感遗憾。却又不确定，要是真的以高考定命运，会比现在过的更好。

其实在高考那场战役中，林果算个loser。十二年的努力功亏一篑，得知成绩后那几天的行尸走肉，一味的躲在被子里拼命哭泣。甚至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情绪还是会一股脑儿地堵在胸口，压得人有些抑郁。

她也算不上高考失利。事到如今，林果终于能心甘情愿地承认，自己确实也只有那个水平。或许，她在等一个奇迹。只可惜，她从来不够幸运。她的人生，从来都是付出多少，得到多少。所以离二本的分数线差三分，对她来说也是很正常的结果，也不知道当初撕心裂肺的在不甘心什么。

可是林果他爸有钱啊。把她送出国，多花了半年，读了语言，然后直升QS全球200左右的校本科。从此，学生时代的不争和高考的挫败，在她的人生中被抹的一干二净。

Summer常说，她辛辛苦苦费老劲儿考的大学，你们花钱就能上，资本主义真伟大。

资本主义当然伟大。可如果当初没出国，她现在会在哪儿呢？

“Daniel也说要来。”Summer放下手机，言语打断了林果的思绪。

“来啊。一起喝两杯。”

“可咱酒不够了...咱自己都不够喝了”Summer掂量了一番桌子上在东倒西歪的啤酒罐头中□□的几瓶酒瓶，不情不愿地说。

林果看着Summer，“呵，您可真是当之无愧的酒鬼，”下一句却是，“让他买，多买几瓶！”

没过多久，Daniel便拎着饱满的塑料袋子来了。

“Hello！Irene.”Daniel跟林果打了招呼，打量了四周，感叹道，“这地儿不错啊。你们怎么知道的？”

“我找的！不错吧。”Summer洋洋得意。

Daniel把装满酒的塑料袋放在圆桌上，圆桌上早已七七八八的摆满了空了的啤酒空罐和玻璃烧酒瓶，“你俩喝了这么多，还让我买酒来。你们是想喝多少？”

Summer从袋子里掏出一听啤酒，怼在Daniel面前，喊着说，“快喝！男人不喝酒，和举不起有什么两样。”

林果笑得开怀。Daniel眯起眼，无语地白了他姐一眼，不理睬地蹲下，摸着凑在自己身边，地瓜的大脑袋，“Hello，地瓜！你也在啊。”

Daniel是Summer弟弟，俩人差6岁，现在在哥伦比亚读建筑。

“Irene，你几号飞来着？”撸完狗的Daniel打开一听啤酒，坐在林果身旁。

“下周二。”

“几点的飞机？时间okay的话我可以送你啊。”

“没事，我打车去就行。你周一下午有空吗？我把地瓜给你送过去。还有他的一些东西。”

“有啊，周一下午我没课。回头微信联系就行。”

原本林果是计划把地瓜放在宠物店的，可Daniel主动提议可以把地瓜放在他们家。Summer是不喜欢狗的，准确来说，她不喜欢所有会动的生物，所以他们家从来不养任何宠物。不过每次林果出差或有事的时候，对于把地瓜寄养在他们家一段时间这件事，Summer倒是勉强容忍了。

“那你啥时候走？”Daniel扭头，看向他姐。

“我... 19号，下周六。周六你有空吧！”

“Hmm.. 不一定呢，要不你打个车去？“

“再见！”

三个人坐在微风轻拂的天台，痛快地喝酒聊天，不知觉地，快十点了。从周一就开始这么放纵，接下来四天要怎么苟活...

林果长叹一口气，率先起了身，“撤吧...明儿还要上班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