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柯一木 第8章 剧本围读（上）

·横店A酒店的会议室

“我叫蒋乔，是上海滩百乐门的女歌星，也是一名情报人员，代号‘晚’。

我出生在上海北边崇明岛的一个小渔村。家里很清贫，但是爸爸妈妈很疼爱我，会给我用买来的布料做好看的衣服和布娃娃。

五岁那年，妈妈生下了弟弟，我很开心，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和妈妈一起唱歌逗弟弟玩，打渔归来的爸爸则会在一旁微笑地看着我们。没过多久，一场持续半个月的暴雨带走了爸爸的笑容，我发现他常常会看着我和弟弟出神。

一个雨夜，爸爸妈妈的争吵声吵醒了我和弟弟。我问妈妈发生了什么事，妈妈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抱着我哭。我问爸爸，爸爸沉默不语，低着头哄摇篮里啼哭的弟弟。那一刻，我在心里默默地说，我愿意用我最喜欢的布娃娃换爸爸妈妈不再吵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许的愿，那天过后，爸爸妈妈真的没再吵过架。雨也在几天之后停了。只是雨停的那一天，我的布娃娃不见了。我很伤心，但是我没有哭也没有找，因为说话要算数。吃饭的时候，妈妈发现了我的不开心，问我怎么了，我说找不到布娃娃了。妈妈摸摸我的头，说明天给我做个新的。

饭后，妈妈在厨房洗碗，我和爸爸在房间里看弟弟。弟弟笑得正开心时，爸爸突然对我说，明天如果打到大鱼，就带我去上海最大的百货商场买洋娃娃，还叮嘱我不要告诉妈妈。我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这么说，但是洋娃娃和百货商场我都没见过，我想去看看，所以我答应了爸爸保守秘密。

第二天早上，妈妈忙着给我做新的布娃娃，我乖乖地坐在门口等出门打渔的爸爸。当爸爸面色凝重地出现在门口时，我以为他没有打到大鱼，没想到他说打到了，一时间我的眼睛都亮了。爸爸进屋放下带回来的小鱼，和妈妈说他要去码头卖海鲜，让妈妈用这些小鱼准备午饭。妈妈拿着小鱼高兴地进了厨房，然后爸爸就带着我悄悄走了。上了船，我发现真的有好多鱼，又大又漂亮，开心地手舞足蹈。爸爸静静地看我玩闹，好一会儿后才叮嘱我坐好，要出发了，我才乖乖坐在船上看爸爸忙活。

码头的人很多，不一会儿我们的海鲜就卖完了，但是爸爸看起来并不是很开心。我问爸爸为什么不开心，是不想给我买洋娃娃吗，我可以不要洋娃娃，只要爸爸开心。爸爸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握住我的手，牵着我往陌生的地方走去。

我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地方，玻璃柜子里有好多漂亮的娃娃。难道这里就是百货大楼吗？爸爸带我走了进去，信守承诺给我买了洋娃娃，我抱着洋娃娃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小孩。爸爸问我开心吗，喜不喜欢这里。我说开心，喜欢。爸爸又问我，喜欢这里的话，留在这里好不好。我说，好。爸爸听完我的回答，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牵着我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起初我还对街上的一切很感兴趣，东看看，西看看，可是走着走着我就累得走不动了。我跟爸爸说我不想走了，爸爸就买了糖人哄我，我只能吃着糖人继续走。又走了好一会儿，爸爸把我领到了一个地方，终于停了下来了。爸爸说和我在这里玩捉迷藏，让我闭上眼睛，数完100个数再开始找他，他就藏在这里。爸爸很少和我玩游戏，于是我同意了。

我听话地闭上眼睛开始数数，可是数着数着我就忘记自己数到哪里了。数到100好难呀，但是我已经答应了爸爸，说话要算数，所以我数忘了就从1再开始数。不知道数了多少遍，数得糖人都被我吃完了，终于数到了100。我马上睁开眼睛找爸爸，东找找，西找找，把周围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爸爸，急得我号啕大哭。

哭着哭着，一个叔叔走到了我的面前，蹲下来问我为什么哭。我开始断断续续地说，告诉了他洋娃娃和捉迷藏的事。他听了之后叹了一口气，就带我走进了这个又高又大的地方。

叔叔把我带进了一个房间，房间的床上坐着一个小哥哥，旁边有一个大姐姐在照顾他。叔叔对大姐姐说了些什么，他们都看向我了。我紧紧地抱着洋娃娃，哭声丝毫没有停下。然后小哥哥被大姐姐扶着下床，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了一个手帕。但是我不要手帕，我要爸爸，所以我抱着洋娃娃哭得更厉害了。大姐姐见状马上蹲下来哄我，她说爸爸是有事先走了，让我留在这里等爸爸，爸爸忙完了就来接我。听她说完我才慢慢止住了哭声。

然后我就待在这里等爸爸。这里有很多小孩，但是好像没人愿意和我做朋友，他们说我是被爸爸丢掉的孩子，肯定是因为我闹着要买洋娃娃爸爸才不要我的。除了那个小哥哥，他不会说这些话，他总是默默出现在我周围，在别的小孩抢我洋娃娃的时候挺身而出，所以其他小孩也没有和他玩。但是他好像并不在意，只是静静地待在我身边。他每天只做两件事，保护我和在黄昏的时候吹口琴。

第三天的傍晚，当他再次吹起那首一模一样的曲子时，我不再远远地看着，而是走到他身边，问他为什么老是吹同一首曲子。他说，那是他妈妈教他的曲子，他想妈妈了。我听完，又哭了，我也想妈妈了。这次，他拿起手帕帮我擦掉眼泪，说了一句‘还好没有上次哭得厉害’。

又过了几天，我知道了这里是福利院，知道我被爸爸抛弃了，也知道爸爸不会来接我了。但是我没有再哭了。我有了新的家人，就是这个小哥哥，我相信他会陪着我。

之后的日子里，我和小哥哥形影不离，一起上学、一起玩耍、一起在夏夜的晚风里看着星星发呆。他会在我做噩梦的时候在床边陪着我，会在我被别的小孩欺负的时候挡在我面前保护我。我觉得他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想永远和他待在一起，就这样慢慢长大，一直做彼此的家人。

可是十五岁这年，当他欣喜地站在我面前，让我和他一起去白家的时候，我却没有跟他走的勇气了。

对于他来说，我应该是个累赘吧。他照顾了我这么多年，小时候因为我受伤，长大了因为我不继续上学，现在他好不容易被白家找到，好不容易能过回衣食无忧的生活，不能再因为我在暗流涌动的白家受到拖累。他是怎么来到新普育堂的，我很清楚。他一个人在白家都很难周全，如果带上我这个拖油瓶，他可能都没办法自保。

早前听说在外地经商的白家突然搬到上海的时候，我就预感这个白家是桦年哥哥的家，桦年哥哥很快会被找回去。于是我早早地开始准备行李，收好我的衣服、洋娃娃，还有他送我的手帕，静静地等待这一天的到来。今天是他的十八岁生日，这一天也如期而至了。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是被亲生父亲抛弃的渔家女，而他注定要做回白家的小少爷，能够和他相伴十年已经是我莫大的幸运，现在是我该离开的时刻了。

我拿上收拾好的行李，走到他面前，给了他一个拥抱，在他满是期待的眼神里，扬起笑容和他告别。

他问我为什么要离开，我只说我想跟着歌舞团巡演然后成为一名歌星。我们答应过彼此，不对对方说谎，所以他相信我说的话，相信我决定离开的理由。他知道我决定的事很难改变，但是他还是开口挽留我。

听到他有些哽咽地说‘那我怎么办？’的时候，我只能强装镇定地看着他说，‘我们会再见的，等我成了有名的歌星......桦年哥你要照顾好自己，继续读书，好好地当白家的小少爷。最后，祝你生日快乐’。说完这句话，我就提着行李离开了。

因为再多待一刻，我的谎言就编不下去了，我就狠不下心走了。

以上就是我对蒋乔离开福利院前的生活的理解。”

姜楠一说完，看向陈导，等待他的评价。

参与剧本围读的其他演员和工作人员也在等陈导开口。虽然都觉得姜楠一说得挺好的，但是陈导的评价才能一锤定音。

“不错，小姜对蒋乔这个人物的揣摩很到位，特别是对她的心理活动把握得特别准确，还增加了不少自己的思考。”陈导边说边点头。

“谢谢导演。”姜楠一扶了下眼镜，微笑着回应陈导的夸奖。

其他人看向姜楠一的眼神也多了些认可。

陈导接着看向柯寒，“现在柯寒你来讲一下你对白桦年同一时期生活的理解。”

柯寒朝陈导点了下头，扶了下眼镜后开始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