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非梦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东凉国，都城苏臧。

海棠侯命将士们带着他的令牌与东凉国降书，至苏臧郊外告知铁浮屠众将——东凉降！

随后，便往王太后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带着几个士兵，朝墨荧惑追去。

阵内三天，阵外却一个时辰不到。白玉棺椁里面，赵澍轻轻地转过头，看着身下那张在微光中慢慢淡了三分英凛，多了五分清秀五分安逸的脸庞，深吸一口气，手肘微微弯曲，乌黑如夜的头发随着头部徐徐靠近墨荧惑的脸。墨荧惑微微呼出的气息柔柔撒在了他的鼻尖处，如涟漪般在鼻尖四周荡漾开直至全身。

赵澍猛地停了下来，咽了下口水，喉结上下有力滑动，津液咕咚轻声一响滑入喉咙。

似是听到了“咕咚”那一声响，又似是感受到了赵澍满身难耐炽热，又似是如往常般给梦魇惊醒了，墨荧惑抖地睁开了双眼。浅淡若琉璃的双瞳被那双如墨深邃、惊恐睁大的双眸染黑了许多，四目再次相对，却是比之前再近了许多许多。

墨荧惑头脑一片空白，那些梦一下子萦绕开来，红潮猛烈，措手不及。须臾，便两手用力一推，将赵澍往上方推开。

“啪”的一声，赵澍后背重重地撞到了棺盖上。墨荧惑这一推，着实用力，赵澍眉头拧紧，双唇微微泛青。撞击声在棺椁里悠悠回响，扰得里面的人愈发心烦意乱。

浑重的撞击声使墨荧惑镇静了下来，她两手顶着赵澍结实健硕的胸膛，唇角浮起一抹笑意，冷冷说道，“怎么，赵公子，你这是要对本将军图谋不轨吗！”

“别乱动。”赵澍微喘着气，反手便掰开墨荧惑抓住自己胸膛双手，用力往墨荧惑头部两侧按住。

“你把我的手放开先！别占着臂力可以，在这狭小幽暗棺椁，欺负人不成，有种出去打。”

墨荧惑双手给他摁得紧紧的，完全动弹不得，好不容易恢复的冷静又莫名因身体触碰不时袭来的难受烦燥给压了下去。她双眸盯着看起来愈发焦灼急切的赵澍，透着寒气恼火说道。

“我说了，别乱动，脚……脚，别乱踢。”赵澍耳根的绯色延着脖颈直泄至胸膛，全身竟是抑制不住地在颤抖着喘息着，牙齿紧紧咬住下唇，结痂的伤口再次破开，血涂红了唇，浅淡若琉璃的双眸也沾满了血丝。

三分缱绻，七分狂野。

墨荧惑的满腔恼火，在这十分缱绻狂野中，悄悄不知不觉泄了几分。只是，身体的动作并未停下，双手依旧死死的挣扎着，修长的双腿不停地往赵澍下半身乱踢着。

赵澍似乎给他这一番胡来乱踢彻底惹恼惹火了，猛地双腿用力，紧紧地压住了墨荧惑那两条不知安分的腿。除了上半身，此刻他的整个身子几乎都压在了墨荧惑上面，微垂着头，乌黑的头发由于方才二人的挣扎而松散下来，缠绕过脖颈耳梢，几乎遮住了半边脸。

“将军，你要是再乱动，我……说不定真的会干出什么来！”赵澍声音颤抖道。

墨荧惑一听，呼吸猛地一滞，四肢像灌了血般直直往上窜，炽热滚烫。窜到顶后，又似六月飞雪凛霜，双手双腿瞬间没了动作，全身忽然冰凉，黯然失色。

这人，到底把本公主当什么人了！

赵澍察觉到墨荧惑的羞辱愤懑，立马慌乱了，忙解释道，“将军，我不是那意思，我只是……不想让你乱动而已。没……没其他意思。你再忍忍，很快，很快，我们就到了。”

墨荧惑早给身上再次燃起的无名恼火与赵澍双臂紧紧压住的羞耻焚了心，哪听得进去他的解释。双腿猛地用力，硬是在赵澍双腿上来回蹭了好几下。

强压住喘息声，赵澍竟然用带着几丝哭腔与恳求的语气，轻声发抖说道，“将军，我求你了，别再乱动了，腿……别蹭了，好不好？”

墨荧惑身子猛地一滞，竟然停下了挣扎的动作，安静乖顺了下来。这些日子相处以来，赵澍总给他一副深不可测，从容内敛的感觉。平日，身上那人总是外表清冷严肃，不苟言笑，唯有在聊起石灵国时，会言多，会偶尔浮现礼貌性的鲜有两三抹笑意，可现今这带着几分哭腔几分恳求甚至无助的语气，纵有千万分恼火羞怒，也都融化消散于此了。

她突然也意识到一件更重要的事，他们进这巨石阵，是为了调查石灵国，而不是在这里，纠缠蛮斗的。

墨荧惑微抬眸，看着在自己上方的人，依旧不知为何瑟瑟发抖，垂着眸，抿紧双唇，好似受了万分委屈。“怎么，弄得是我在欺负他一样。”她在心里无奈地叹息道。无奈索性大仰着，一动不动地，叹了口气，墨荧惑又重复问道，“赵澍，你到底想干嘛。”方才的事情，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一阵沉默。

“你不会暗恋本公主吧？”

“没有。”

“那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没有。”

“难道，是令堂与我父皇给咱二人订了娃娃亲。不会吧，没事，赵澍，真如此，你不必……”

“将军，没有。”

“……”

“我只是很敏感，不能与旁人过多接触，将军知道的。”

“你们夜阑星人都如此吗？”

“嗯。”

“方才，没伤到你吧。”

“没有。”

“那方才……”

“我只是想给你渡炁，没想到你突然醒了。”

“渡炁？”

“嗯，炁是形成人类生命活动最基本能量和生理机能，它们是产生和构成宇宙万物原始物质。夜阑星人与将军你们其实是同宗，很久很久以前，我们都不是各自居住的星球本土人。不知是多少年前，某一颗行星，夜阑星人把她唤作元星，由于检测到其附近的一颗垂死恒星，就是像太阳那样的星体，即将发生爆炸崩溃，便将元星上的人分批，分别送往各大星系寻找适合生存的的星球。可能是在宇宙航行时，发生了意外，有的知识给弄丢了，到了各自行星，环境与引力都不同，慢慢的，就有了差异。”

“你是说，我们都来自同一个地方，嗯……是同一个行星。”

“是的，其实不只我们，还有其他人生活在别的星系上，夜阑星人已经找到两个星系，一个是将军这里，一个是离这里约一百五十万光年的星系。”

“没想到，我们还有这么段渊源，竟然还是同宗，说来，我们原都是元星人。那渡炁，又是怎么回事。”

“嗯，元星人有一本《元炁学》，夜阑星人在宇宙几万年航行中，也丧失了许多知识。不过，这本著作却给保存了一部分。简单说就是，我们能够很长一段时间不吃饭，通过自身循环天地万物基本能量，保持体力。将军，我们呆在这棺椁，已经近三天了。你没发现，你一点都不觉得饿吗。”

墨荧惑恍然大悟，“原来，赵澍。”

“我来了，就发现你们没有保留炁这一部分的知识，所以，这两日便给将军渡了三次炁。”

“三次？”

“嗯，前两次将军都睡得很安稳，没发觉，只是……”赵澍顿住，似是想到刚刚二人身体纠缠情景，连忙稳了稳气息，“只是没想到方才将军会忽然醒了过来。”

“……”

“是赵澍疏忽了，应当在将军醒来时，提早与将军说才是。”

墨荧惑惊呆成一尊美人石像般平躺着，脑中闪过一堆疑惑，“什么，这三天两夜，他已经给我渡了两次炁！我竟然没有察觉！他刚刚那么靠近，渡炁不会是嘴唇相对吧！不可能！不可能！就算我同意愿意，赵澍人家碰他一下都要断人手脚的人，肯定一百个不情愿！对对对，要冷静！”

身下人思绪万千轻飘万里，赵澍浑然不知。有顷，他轻声说道，“将军，到了。”言罢，便右手小心翼翼地放开墨荧惑左手，用力一推，棺椁的盖子便往一旁翻落。突然的明亮刺痛了墨荧惑的双眼，她忙半眯着举起左手腕横挡住部分光线。

墨荧惑眉梢处的朱砂痣，被日光刺得殷红无比。

赵澍却是异常小心谨慎，棺椁盖子刚被推开，他便轻轻地放开捉住墨荧惑的另一只手，缓缓地将手撑在她脸颊旁边玉璧上，压紧墨荧惑下身的右腿战战兢兢缓缓地抬起离开，膝盖弯曲跪在墨荧惑双|腿间，随后，另一条压紧墨荧惑的左腿也是瑟瑟发抖慢慢地抬起，接着一只手撑着白玉棺椁上方，徐徐地轻轻地半跪半站了起来。

墨荧惑瞳孔收紧，惊愕无比，苦笑无语，就这么一个简简单单起身动作，赵澍硬是用了近盏茶的时间。难不成自己还是个一碰即碎的娇滴滴瓷人！看着他那无处安放的手脚，还有可怜兮兮布满血丝的双目，战巍巍惶恐恐样，墨荧惑既是不敢也是不忍多说一句话催促，只是将脸别至一边，不去打扰这异常敏感之人，任他慢慢起身。

“既然同宗，祖先都是元星，我有的他也有，他有的我也有，为何会敏感成这样，难不成真暗恋我不成。”墨荧惑通过光莹的棺椁内壁看着自己，心里一阵疑惑郁闷。

……

总算，赵澍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般，爬出了棺椁。与他相反，墨荧惑腾地一下，便坐了起来，整了整衣襟袖口，再绑紧护臂，扯了扯身上银甲，便大步迈出了棺椁。

墨荧惑朝不远处看去，发现赵澍那身玄甲已然不知所踪，只一身黑色裋褐穿结。她边走过去边回想，“方才我一身银甲，虽是轻甲，拳脚相向时，难保不会硌伤他了。”走近，墨荧惑猛地停住了脚步，心一悸。只见赵澍正垂着眸，微喘着气，全身汗涔涔地发着抖，感觉他这铮铮身子顷刻间便要倒下了般。

“赵澍，你……没事吧。”墨荧惑忙问道，一只手刚想去扶住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立马往回缩，只是不明所以地看着赵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