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知我意·何似糖霜美 第45章 第 45 章

敏珁站在路口一再挥着手，一直到看不见姐姐的车子为止。回到家，将伴娘礼盒打开来，里面有一罐喜糖、一盒巧克力、一条丝巾、一瓶香薰——这该是姐姐单独为敏珁准备的。单看这喜糖罐，自是与别人不同。婚礼来宾带走的可是普通且不耐用的纸盒装。

伴娘礼盒可以当收纳盒，敏珁不舍得丢，将里面的填充物整个地掏空，一封红包正静静地躺在盒底，霍然撞了敏珁的视线。红包的封面上不是百年好合的图案或字样，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红包”二字，里面的金额与敏珁送出去的相差无几——正是她给予姐姐的金额。那是她思虑了好几晚才不情不愿送出去的份子钱。

这位姐姐在婚礼结束的第二天就投入到了工作中，她自愿舍弃了婚假，新郎亦是如此，结婚第二天如常出差。敏珁又思虑一整晚，终于下决心屏蔽了这位姐姐的朋友圈，再不想去关注这令人窒息的婚姻生活，惟愿祝福姐姐，一切顺遂。因此，她看不到这位姐姐在婚后发送的第一条朋友圈，且是唯一一条，是“我结婚了”和一张照片。

小木盒被打开，里面是珁的心意。两个手工钩织的胸花，耗费了敏珁两个通宵钩织好的绒线玫瑰，黄色的花蕊与绿色的花瓣衬托着盛开的红色花瓣，却未能在婚礼上绽放。还有一个小巧的玉兰花玉坠，花体是翠绿的玉石，被镶了假钻的叶片所包裹。

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或许只有短短的几天过后。敏珁却觉得像是过了好多年。她在公交车上仿佛看到了那位姐姐。交通灯变作红灯的时候，正巧一辆出租车刹车停留，车上的女乘客与敏珁仿佛照镜子一般，定格在彼此的眼中。随即，那女乘客挪移了眼神，回正了脸。敏珁纳罕，这究竟是不是那位姐姐。绿灯亮起，公交车直行向前，出租车向左拐弯，疾驰而去。

这位姐姐的婚礼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敏珁的“开运事件”，自那天之后的第三天，敏珁收到了一家婚庆公司的兼职通知，周五到周一，一周工作四天。冬天结婚的人相对减少，敏珁主要的工作就是销售，向新人推荐公司的婚庆理念与婚礼设计。

这不是陌生的婚庆公司，敏珁与之有合作关系，负责这里的试妆与化妆。但这次的工作内容是陌生的，面对一摞培训资料，敏珁心里直打怵，她还是比较擅长手里的活，小心翼翼地问店长能不能做自己的老本行，店长斜着眼睛看了一眼角落里正在聊天的三个工作人员，冷冷地说：“你觉得她们三个很忙吗？”

敏珁不死心：“我大学专业是服装设计，我可以设计小成本的伴娘服。”

店长将手里的活停下来，歪着脑袋盯着敏珁：“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这次是来做兼职的吧？我要是还没记错的话，店里最近只招了一个职位，就是你现在做的——兼职婚礼顾问，说白了就是销售。敏珁，咱都这么熟了，对这一行的现状，你也了解。这个季节，对于我们来说，就是未雨绸缪，为了明年开春儿的时候做业务储备。我也不瞒你，你这个职位就是临时性的——其实店里现在也不缺人……”

敏珁听出了弦外之音，帮着店长一起推可移动衣架上的衣服。

隔着一排衣服，店长说起话来更加自如：“咱是老熟人，信得过，所以我才第一时间找你来。店里的全职员工，这个季节也得做销售，她们三个都是电话联络，遭的嫌弃可不比你少。”

两个人将可移动衣架推到墙边，只听店长又说：“我知道你是学服装设计的，我也看见你跟妆时候帮新娘伴娘设计的衣服点缀，确实可圈可点。别看咱公司有三个分店，都是面子上的功夫，咱不是家大业大的婚庆集团，负担不了那么多事。”

敏珁粲然一笑：“谢谢店长想着我。”

店长趁机向敏珁套话：“哎，你那些合作的婚庆公司，生意还好吧？”

敏珁说得真诚：“都差不多吧。如果都好的话，我也不用痛痛快快地来做兼职吧！”

店长点了点头：“说的也是。”她走到那三个店员面前，提醒她们不要只顾着聊天，手头上的电话要是打不完，甭想着下班。那三个人只是嘴上答应着，待到店长上了二楼，依然头靠头说着话，回手招呼敏珁也加入其中。

大家都不是过于陌生的人，说点无关紧要的话还是可以不需刻意避讳的。

敏珁奇怪这么多电话是怎么来的，那三个人“嗐”了一声：“管它怎么来的呢！只要我们把这些电话在规定时间内打完，随时都可以下班。”“我不喜欢做电话销售，但是我喜欢这个季节的工作制度，每天五点就可以下班。遇到天气不好的时候，还可以只上半天班呢。”“但是到手的钱少啊。冬天呀，竟是节了，哪个不需要花钱啊？”

敏珁扫视四周，又问怎么不见音响师、灯光师和摄像师参与销售类的工作，这三个人咯咯直笑：“出去发传单呗。”“做公司外派的兼职喽。”“放心吧，都不会是闲员。”

敏珁一边翻阅着手里的培训资料，一边听这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儿。这三个人非常有默契，各自打了两三通电话，便停下来聊天，竟也断不了话。有一个是做婚礼策划的，突然变得很惆怅：“做我们这一行的也是吃青春饭，年龄大了往那一杵，满脸褶子，人家也不爱看呀。”另一个是婚礼设计，问道：“你除了会给人换衣服还会干什么？哎，以后可以给垃圾桶换衣服呀。”再一个是客服，也说：“人家不想要我们了，难道我们还得死皮赖脸呀？”三个人忽然齐齐看向敏珁：“还是敏珁好，自由人，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哎，敏珁，别的婚庆公司还行吧？”

敏珁绷不住，笑出了声，这问题不正和店长问的问题一样嘛。

“一个样，分不出好与坏。”敏珁指着墙边的衣裙，“你们瞧，婚庆公司不计其数，货源却是一模一样。”

四个人盯着静置的衣裙发了一会儿呆，店长站在二楼楼梯处拍了手掌：“哎，你们四个，别发呆了。下午两点，有人来试婚纱。中午提前吃饭，缩短午休时间。现在是十一点十分，十二点之前开始工作。大家各司其职，敏珁你打下手。”

四个人面面厮觑，打开手机点外卖。

工作的时候，敏珁是个局外人，穿着白衫灰裤当不知名的小卒，任谁都可以使唤，凭谁都可以无视。那套白衫灰裤是她工作时的行头，无论在哪间婚庆公司都用得着。上午聊天的三个人，现在如同不熟识一般。敏珁恍然觉得上午的说笑声好像是梦中的情景，一点都不真实。

这是一对年轻的情侣，看起来像是刚刚离开校园不久。女生选婚纱的时候心不在焉，手机不离眼，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地打着字；男生坐在一旁毫不关心，眼睛也是盯着手机，偶尔对着女生拍一两张照片。两个人随便指了同一款婚纱：“就这件了，先试试吧。”

负责给女生整理婚纱的策划师给敏珁递了个眼神，敏珁会意，走到男生的身旁，悄声问道：“先生，请您过来看一下婚纱效果。”男生没听到敏珁的声音，甚至都没有察觉到敏珁就站在自己身边。敏珁的眼神不错，她看到了男生手机上的一行字：看见她了吧？我就说她很一般，你还不信！好了嘛，别发脾气了。这行字的上一条信息是穿婚纱的女生照片。

敏珁又瞄了一下那手机屏幕，确定这男生是在给另一个女生发信息，字里行间透着暧昧。“先生，请来看一下婚纱效果。”她提高了声音，慌得那男生赶紧将手机收在胸前，抬起头来，尴尬地笑着。

女生并不在意男生对于自己身着婚纱的评价如何，挥挥手让他去试西装，自己直奔试衣间换便服，着急忙慌地看手机，未读信息已经十几条了，看得眼花缭乱。

轮到男生选西装了，敏珁陪着女生挑选婚纱照。女生随便翻了两本，告诉敏珁：“随便吧，都一样。”手机握在手里，信息的震动提示几乎没有断。女生只查阅不回复，五官很不松散。敏珁又取出了一本相册供女生挑选，并说：“要不要等新郎一起来挑选？”女生却接起了电话，推门而出。

敏珁跟过去，露出一条门缝聆听着，她本是担心女生会与其它婚庆公司比价，实际那电话是女生的爸爸妈妈打来的。电话虽不是外放模式，但话筒音量可不低。爸爸妈妈告诉那女生，两个人只能选一个，不要心猿意马，不要惹是生非。女生语气极其不耐烦：“我知道，我知道！别烦我了！”原来，手机上的信息是女生的前男友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