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知我意·何似糖霜美 第22章 第 22 章

丈夫两手一摊：“那就闹呗，谁怕谁啊！”

阚涤也不怕，闹就闹呗，反正咨询费一分少不了。咨询是短暂的，辅导却是费时的。大部分人只来一两次就想得到彻底的解决，这怎么可能！心理病和身体上的疾病是一样的，都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并不见得更容易。

阚涤不会强制来客务必要按时复诊。在内行人眼里，不认同他的方式；而外行人心里，也不太相信他的能力。

很少有多次复诊的夫妻，比如连续一个礼拜或者断断续续前来四五次。如果有，那是极少数的情况。遇到这样的客户，阚涤的态度自是不一样。谷蜜也说过自己其实不介意做免费咨询，但是有些人却视为理所当然，这就有些讨人厌了。

“有的客户免费咨询了很多问题，到最后会适当给予费用。有的人，会带了一点小恩小惠来看我。这些都会让我感到心情愉快，也让我觉得我所学的知识是有用的。律师看起来很光鲜，其实就是一门职业，并不见得就一定高贵。我们是要吃饭的嘛，又不是做慈善。记得有一次公益活动，一个女人带着孩子问了好多问题，那个小孩子太小了，总是吵吵吵。其实我当时是很烦的，问到最后，我就很敷衍了。大约过了一年吧，那个女人在路上看到了我，特别热情，当场给我买了一个新出品的蛋糕，我当时既有一些羞愧，又有很大的成就感。”

谁说不是呢！

阚涤对谷蜜向自己投射来的目光给予了赞同，只是他不露声色，浅淡一笑，使得谷蜜很是尴尬。他不计较免费提供一些帮助，但少了对方的配合，再好的方法也无济于事。

有心解决问题的人，自是不怕麻烦。

每个周六的下午三点，阚涤的办公室里会坐着同一对夫妻，二人已经坚持了十个星期。阚涤给二人泡了绿茶。酷暑还没有完全退场，绿茶可以缓解暑热不适。

“这一周怎么样？”

二人刚来的时候，妻子与丈夫除了对于彼此的指责，再无半句好话。两个人熬过了三年异地恋，又跨过了三年异国恋，到了真正居家过日子的时候，除了埋怨就只剩下了悔意。丈夫埋怨妻子做的饭不好吃：“太难吃了，一点儿味道都没有。这么说吧，给猪吃，猪都得吐。以前我下班，一脚刚踏进家门，热腾腾的饭菜就上桌了，现在呢，不仅难吃还不准时。”

妻子目不斜视，缓缓说道：“每个周六的晚上，我俩都会出去吃饭。吃完饭以后，会骑车子回家。好几次了，他只顾低着头自己骑，把我远远地丢在后面，等我回到家的时候，他已经洗了澡歪在沙发上看电视，还怪我骑得太慢。虽然吃饭的地方到我们家只有十几分钟，如果我是因为路上有意外发生怎么办？他连个电话都不打，哪怕发个信息呢！”

阚涤第一次就提出了双方交换行为的提议，让丈夫下班后回家做饭，让妻子不理会丈夫周六晚间回家的时间。丈夫说自己下班晚，不方便做饭；妻子说自己骑车的速度本就慢，如果不是因为丈夫喜欢骑行，她是决不会碰这种出行方式的。

阚涤说：“解决问题嘛，什么方法都要尝试。二位肯坐在这里，就是要想办法缓解二人之间的矛盾。第一步，由丈夫做饭，妻子只管等着就好；第二步，妻子将丈夫远远地甩在后面。彼此代换一下，体会双方的感受。”

过程是艰难的，好在两人都在尝试。每个周的周六下午三点，二人准时向阚涤汇报一周的成绩，以及下一周的计划。阚涤告诉两人，可以尝试短暂的分开。“并不是让二位完全离家，比如下班后不按照对方的时间，而是独自吃晚饭；周六也不再骑车，选择其它的交通工具同时回家。”

两个多月过去了，三人觉得收效尚可。

妻子脸上有了笑颜：“上个周，我的车子半路坏了，抬头一看，他早就不见了影。差不多半个小时以后，他又回来了。”丈夫接道：“那段路也就十几分钟，我回家等了五分钟，索性一边打电话，一边回去找。要是往常，她必定不会接电话，只会赌气。”“他修好了车子，我俩慢慢地骑回了家。回家后没再提这件事，又看了会儿娱乐节目，比吵架好多了。”

阚涤点点头，轻声问道：“饭菜可口吗？”

丈夫笑了：“我俩现在轮着做家务、洗衣服、做饭，相互体谅，相互帮助。饭菜简单了许多，为对方的口味学做了几道菜，但色香味没一样是沾边儿的，自认为也算是进步吧。”

阚涤总结说：“婚姻生活嘛，就像我们做英语听力，努力去维系，往往会事与愿违，这是一种‘噪音处理’。要改善这个问题，得需要刻意训练。习惯成自然，怨言就会少很多。不要选择太难太快的方式，循序渐进地去做，想想对方的好，想想坚持的不容易，想想不能过早放弃的理由。婚姻不顺就应该及时止损，不能让自己这一辈子都不痛快，但也不能让自己这一辈子都留有遗憾。”

阚涤的办公室是个大通间，外面一间是办公室兼会客室，墙面和天花板涂了舒适的蓝；里面一间才是正规用以解决问题的诊疗室，仿了简易的家庭式客厅，布置了沙发、茶几等常规家具，墙面和天花板是浅淡的绿。平常是锁着的，后来以至于几乎不再使用。大家习惯一进门就坐到阚涤的对面，隔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说话。

“嗨，阚医生，我要咨询一个问题——一个情感方面的困惑。我和男友恋爱好几年了，都有心要结婚，可是又怕结婚。我们感情尚好，如果再拖下去的话，我又害怕不好的结局，怎么办呢？”

阚涤低头笑起来，抬头说道：“患得患失呗！”

“那该怎么办呢？”

“既然你肯定男朋友与你是同样的想法，同样的感觉，同样的患得患失，那说明你们之间是合拍的，不至于落到分手的地步。你们二人只是恐婚的情绪在支配情感的选择，要相信对方，相信自己，相信婚姻的美好。这样有益身心的心理暗示，会起到一定的效果。”

“是吗？心理暗示就可以起到效果吗？人常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我倒是每天都会念叨，如果我可以成为一个小小的富婆就好了，可是到现在呢，工作还是那样，职位也还是那样，工资更只是那样，什么都没有改变。”

阚涤笑言：“心诚则灵。如果你天天都在祈祷同一件事，可是结果却事与愿违，你得好后想想是不是自己的想法不切实际，是不是自己的要求没有章法，是不是自己的行为承担不起你的愿望。而且，你刚才的举例与你所担心的情感，不能相提并论。一个是经济物质，一个是精神层面，原因和过程可能存在雷同，但是结果不可比较。”

“好，那我们说回情感。虽然我对我的男朋友在感情中的表现有信心，但是如果再不解决我俩对于婚姻的恐惧，我想我们是要面临一个巨大的问题。”

阚涤紧张起来：“什么问题？”

“他的身边出现了另一位女性，职业不同，但是性质相同。据我所了解的，也就是我男朋友亲自告诉我的，那位女性友人会将自己的客户介绍给他，以帮助他工作业绩的提示。阚医生，男性与女性在思考问题时或许真的不是在同一频率，但是女性在感情问题上，大多时候理性会大于感性。我相信我的感觉，既信任男友，又确认那位女性对我男友的意图。”

阚涤大呼投降：“不是吧，小雪，你会有这样的感觉？”

一周里，时觅会到阚涤的办公室两次，一次是周中的某一天，一次是周日。她喜欢在里间的诊疗室与阚涤逗趣，借着开玩笑的方式吐槽一下男友的表现，或是自己的困惑。

时觅绕着沙发踱着步：“我觉得这间诊疗室真的很不错，很有生活气息。你瞧，开放式厨房，虽然只是个摆设；窗台上的绿植，即使只是个塑料的；沙发、茶几，还有一台假的不能再假的电视；茶几上的玩具水果，栩栩如生。这不就是生活吗？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不喜欢进到这一间房呢？”

阚涤走到窗台，摆弄着绿植的叶子，回道：“我们只要按着我们的节奏处理感情，不要去在意那些节外生枝，那么，那些不必要担心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时觅瞥了阚涤一眼，笑道：“阚医生就是这样给人答疑解惑的？这是逃避法，还是晾晒法？置之不理就可以解决问题，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任何问题了。”她踱步到窗台前，摆弄着另一盆绿植，“没有不信任你的意思。结交朋友嘛。我只是在想我们究竟该怎么办呢？渴望婚姻，又恐惧婚姻，真是奇怪。”